江玉榮去年服滿了整整二十七個月的重孝,年齡也不小了,就依著祖父和祖母之命嫁了人。對方是江老爺的一個好友的佷孫,家里是大名府當地的大戶。她的丈夫雖然不是嫡房,只是個偏房長子,但是年紀輕輕就已經考取了舉人。雖然長相很是普通,但用江老爺的話說,就是人好,絕對坑不了自己的孫女。
江玉榮繼承了她父親母親長相上的優點,人長的很漂亮,是個少見的美女,就是被劉氏嬌慣的,頗有點大小姐脾氣。但是,有一點她比她母親強多了,她很听她祖母和祖父的話,讓她嫁誰她就安安生生的嫁了,因為她很是信任老倆的眼光。
不過,听江夫人的語氣,對這個孫女婿十分看好,至于江玉榮的那點脾氣,在她夫婿跟前根本就不夠看的,壓根就使不出來。
至于劉氏,已經被江夫人徹底打壓住了,根本掀不起一點風浪來。在江玉榮議親的時候,她是非常不滿意對方的家境的,嫌棄對方的出身不好。可是,這滿府里愣是沒有一個人想過要听她的意見,就連自己的親閨女,也讓她「只管安安生生的養著」,好懸沒把她氣死。
老江家唯一的繼承人玉謹,自己還沒養熟呢,就被人搶走了,現在自己一天都落不著看幾眼呢這閨女可是她唯一的親骨肉啊,可是也不向著她了,一心只跟那兩個老的往一起湊啊,她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她越想越難受,就拉著她閨女開始哭啊,還沒等哭夠呢,李嬤嬤就推門進來了,說夫人听見動靜讓過來問問,嚇得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收回去了,自己閨女也趁機一溜煙跑了。
她不得不怕啊,現在江夫人信了道,最喜歡看《南華經》了,自己惹著她就會讓自己閉門給她抄經書啊。她這幾年真是抄怕了,看見《南華經》就想吐啊。
江府里風平浪靜,一家人過得很是安樂,恢復了不少生氣。江夫人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江清秋了。
崔家生又參加了一次府試,還是沒考中。對此,江家也不知是該惋惜,還是該慶幸。不過,在大名府,江家的勢力那是十分雄厚的,因此,雖然已經到了兩家約定的「五年之期」,崔家生愣是沒敢收通房,不知怎麼的,還把他老娘親自挑選的、給他送到房里的那個胸大大的姑娘給賣了。
姚采瀾也不知道實情是怎麼樣的,這些事都是江慶或是小蓮帶著人回江府送東西的時候打听來的。但是,她覺得,這事肯定不是崔家生心甘情願做的,江家在里邊肯定是下了力了。
不過,江夫人一向注重婦德,她的意思是讓清秋把水荷給開了臉。說起來,那丫頭年紀實在是不小了,脾氣也仁厚,對清秋那是忠心耿耿,就是開了臉也絕對是跟清秋一條心的。
可清秋卻遲遲沒動靜,不但如此,她還跟江夫人別扭上了,以至于很久都不登娘家的門。不久之後,江夫人才知道,清秋送了水荷一筆豐厚的嫁妝,把她嫁給了幫她管莊子的莊頭了。把江夫人給氣的夠嗆。這姑娘不聲不響的,沒想到主意還挺大
而更震撼的消息還在後邊。在信里江夫人提到,清秋居然瞞著所有的人,懷孕了最終還是張嬤嬤有所察覺,這才把事抖了出來,並第一時間通知了江夫人。
信看到這里,姚采瀾也呆住了。
她一下子站起來,把旁邊的小蓮等人嚇了一跳。姚采瀾在屋里疾步轉了好幾圈,心里恨得不得了,恨不能把清秋提溜到跟前狠狠的罵她一頓這姑娘是什麼腦子啊,這是要玩命啊
她又氣又急,這孩子,就是這麼傻,就是這麼
可是,事情已經騎虎難下了。就清秋這身子,打胎的話肯定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可是,讓她生吧,還是不死也去半條命
姚采瀾轉了半天,又頹然坐在了榻上,束手無策。
這真是一個死局了,怎麼解啊?只能求蒼天保佑了
姚采瀾馬上開始磨墨、鋪紙寫信,給清秋的,把懷孕要注意的地方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累得手腕都酸了,這才封了一個厚厚的信封,交給小蓮帶出去。
等江清山听說了,只是皺皺眉,卻是覺得姚采瀾有點反應過度了,哪個女人不懷孕啊,你怎麼知道一定會出事,說不定母子平安,生個大胖小子呢妹妹一直不孕的話,怎麼在崔家立足啊
雖然覺得江清山的話一貫的不靠譜,但是,他插科打諢的,讓姚采瀾的神經也舒緩了下來。反正自己啥也干不了,只能多念幾遍經求滿天神佛保佑了。
沒幾天,江清山的差使卻有所變動,柳墨春派他去各地巡查軍務。
姚采瀾覺得,柳墨春是不是實在看江清山不順眼啊,想方設法的把他往外邊弄,好不在跟前礙他的眼吧?反正,他肯定是沒安好心。巡查營務?有什麼好巡查的?吃空餉、疏于操練、徇私舞弊,不過就是眾人皆知的那些事罷了。
江清山倒是挺高興,別管這事好不好干,反正有個事干就比沒事干強。
不過,姚采瀾很快就轉憂為喜了。因為江清山巡查的地方包括了竹通縣的一個軍營,她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回娘家的機會來了
江清山倒也不反對,姚采瀾確實是好幾年沒落著回娘家了,不過,對于帶著幾個孩子一起長途奔波,江清山有點微詞。當然,姚采瀾直接就無視他的意見了。
自己這幾個孩子說起來一次外祖家都沒回呢,正好趁此機會見見娘家人。
石頭自然是高興的連蹦帶跳。鐵錘卻不愛勞動身子骨,覺得路上肯定很辛苦,不太情願。小惠也想留在家里看家,被姚采瀾直接否決了。要去就得一起去
家里開始收拾行裝,姚采瀾把家里的事照例交代給了江慶和小蓮。出行了好幾次,大家都已經駕輕就熟了。到了三月初六,一家人就動了身。
姚采瀾看看馬車外頭身穿嶄新的褐色短打,騎在駿馬上的一溜兒挺拔英氣的兵士,雖然人數不多,但是那股子肅殺之氣,還是迎面撲來。姚采瀾心里不禁咋舌,這幾年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就是砸到他們身上了啊?
軍費本來就是最耗銀子的,可是,軍費自來又是最不及時到位的。江清山養這三十個人,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用要用好的,馬匹、兵刃、餉銀,都是要錢的。指望柳墨春能乖乖的把這些東西給他送上來簡直是做夢,江清山只好自力更生、自掏腰包了。
姚采瀾早就把賬本打開了放在他跟前讓他瞧個明白,他的俸祿、產業,再加上官田出產,養了這一家子人,連帶他的這幾十個兵之後,就所剩無幾了。總之,靠著自己來養兵的話,實在是個燒錢的買賣啊。
不過,姚采瀾仔細瞅了瞅,這錢好像沒白花啊。姚采瀾看見後頭車里,石頭掀開簾子,瞅著這些兵丁兩只眼楮直冒光。
一路上走的那叫磕磕絆絆。明明出發時是傾朗朗的天氣,怎麼忽然又冷風陣陣,下起雨來了呢。
一家人不得不被雨攔在了狹小的驛站里,望著窗外的雨對坐嘆氣。江清山是個急性子,便很有些怨氣,說是姚采瀾他們拖累了他,若是只有他們幾十人,放開馬跑,不出兩天都到了結果,帶著他們這些累贅,只能在這里干瞪眼。
姚采瀾一听這話也來氣了,她也是思鄉心切,恨不能一下子飛到竹通,結果江清山還在那里唧唧歪歪,騰一下子站起來想發火,江清山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迅疾的抬腳推門躲出去了,只剩下姚采瀾自己一肚子火沒發出來,狠狠的拿手里的木梳戳了一下桌子。
那雨足足下了兩天才停,心急如焚的一家人才得以重新上路。接下來天也不是很好,還零星下了點小雨,所幸也不不是太大,沒怎麼耽誤行程,終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竹通城。
姚采瀾掀起簾子激動地看著大街上,兩只手緊緊的抓住車窗,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就像做了一場夢境一般。竹通,我又回來了。
早有人先行一步報到了姚府之中,姚采瀾他們的馬車到時,門口便有一群人迎著,連著姚謙和章姨娘在內。
章姨娘面色依然發白,精神還算好,只是一如既往的瘦,穿在身上的衣裳竟覺得空蕩蕩的。姚采瀾見了她眼楮就紅了。
姚謙精神卻好得很,面色紅潤,人到了中年依然風度翩翩,絲毫沒有以前的頹廢,以前肥碩的肚子也小了不少。官復原職對人的影響真是大,果然,權利是男人最好的情人麼。
一家人忙下了車紛紛行禮,姚采瀾激動的讓幾個孩子拜見外祖父和章姨娘,章姨娘也給她介紹旁邊站著的一個長的圓潤可喜的**,正是姚鴻瀾去年新娶的妻子,沈氏。
沈氏身材矮小,長了一張圓圓的女圭女圭臉,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看上去頗為可親。她見姚采瀾和章姨娘湊在一起說話,便主動去招呼幾個孩子,問寒問暖的,很是周到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