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惜瀾的事,姚采瀾通過章姨娘,早就了解的清楚加透徹。閑著沒事的時候,姚采瀾便纏著章姨娘講些惜瀾婆家的事,簡直比小說還引人入勝呢,大大滿足了姚采瀾的好奇心。
惜瀾身子一直不太好,少年時的好身子骨早就被她的瘋狂節食搞得虛弱不堪,尤其是自打她小產以後,身子更是虛上加虛。
這些年她也沒斷了問病求醫的,前幾年好不容易又懷上了,誰知沒到三個月就又小產了。自此後便再無訊息。求神,拜佛,求醫,偏方,奇方,任是她想盡了一切辦法也毫無成效。
至于她夫君張思丞,屢試不中之後就果斷放棄了科舉之途,轉向了商界。家里窮困沒有資本不要緊,還有他老婆的嫁妝呢。
這個男人特別會說話,最擅長哄女人,不過三言兩語,就誑得姚惜瀾把嫁妝一文不剩的都拿了出去。不過,這小子也確實有幾分本事,心機深沉,又頗好鑽營,接連著在縣城里開了幾家茶鋪和木器店,居然經營的很不錯。
很快,老張家的生活就大有起色了。宅子另換了一間大的,下人奴僕買了好幾個。窮人乍富,腆胸疊肚。他們家老太爺也開始綾羅綢緞的穿,大大滿足了他愛慕虛榮之心,本來他老病了多年,三天兩頭的爬不起床,可是,自從家里有了錢,這老爺子好像打了雞血一樣,忽然精神了好多,還特別買了一個樣子不錯的小丫頭在書房里伺候著,美其名曰「紅袖添香」。听說現在最愛的事是每日里關緊了門拿著毛筆教這丫頭讀書識字,日子過的好不滋潤
他的病好了許多,張思丞他娘卻給氣病了。他娘老實了一輩子,伺候了窮酸老頭一輩子,受了人一輩子的氣,沒想到臨了臨了,卻冒出這麼一出來他娘也是個死腦筋,雖然不敢多說話去阻攔,卻憋足了跟自己較勁,茶飯不思,床也不起,頭也不梳,整天的喊著胸口疼。
張思丞家的日子好過了,姚惜瀾卻不好過了。這家伙一有了錢,不光在外面沾花惹草,光美貌的姨娘就明目張膽的抬了三個回家。
姚惜瀾是真心愛那個無情無義的,委屈的整日里以淚洗面,另外還得早起晚睡的照顧公公婆婆,日子簡直過的辛苦無比。
不過,也虧得張思丞那個人是喜新不厭舊,見媳婦面色不對,還很是落段來溫柔的哄她,「那幾個女人不過是妾,是來伺候你我二人的,你為了她們生氣不值當的」「那幾個女人你願打就打,願罵就罵,隨你的便」
話雖然這麼說,那幾個女人哪是那麼隨便就能打罵的?
三個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大姨娘人看著挺老實,不是很愛講話,可人家的肚子爭氣啊,一連生了兩個兒子,一躍就成了給老張家傳宗接代的大功臣。
二姨娘最不是個東西,嘴巴又利索,姚惜瀾說一句,她就能頂上十句。每次吵架都能把姚惜瀾氣個半死,活該她也生不出孩子
三姨娘雖然只生了個女兒,可是她家境殷實,听說她爹正跟張思丞合伙做著買賣呢,姚惜瀾也是不敢動她。
說了說去,最苦的還是她自己姚惜瀾仔細比較了一下,她這當家主母的日子過的還不如自家的三個姨娘舒服。姨娘們每日里什麼都不用管,只顧著描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心想著把張思丞往自己院里頭拉。而姚惜瀾呢,自己身體不好,還得辛辛苦苦的管著家,稍微松懈一下,死老頭就陰陽怪氣的說三道四,毛病多的不得了。
姚惜瀾每天疲于奔命,管著家又得提防姨娘以及家里頭的大丫頭小媳婦們,哪有時間好好調理身子?哪有時間好好打扮自己、挽回丈夫的心啊?
也虧得最近幾年姚謙又被起復了。這下子,姚惜瀾的地位才不那麼岌岌可危了。張思丞去正房歇著的時間明顯比以前增加了。姚惜瀾再傻也明白,自己這是沾了娘家的光了。
于是,她才頻頻開始回娘家聯絡感情。當然,張思丞在背後也一直在攛掇她。事實上,她成親後很多年都不怎麼回娘家了,因為自己的事,也因為她母親的事。她恨章姨娘,也恨她親爹無情,恨整個姚家。
可如今情勢不一樣了,她只能把所有的恨意埋在心底,臉上愣是笑成了一朵花似的回來,跟章姨娘敷衍,跟他爹敷衍。
姚采瀾就這樣見到了久違的姚惜瀾。
姚惜瀾跟田氏一樣,都瘦的有點皮包骨了。雖然都是怨婦,可是,人家田氏在落寞、寂寥里頭還透著一股子溫和和堅韌。可姚惜瀾不一樣,臉色一看就是久經滄桑,眼楮溜來溜去的總帶著一股戾氣,仿佛誰也對不起她似的。
姚惜瀾看見章姨娘便堆起了笑臉噓寒問暖,讓姚采瀾看著只起雞皮疙瘩。這位大小姐過了這麼些年道行還是沒有修煉到家,那笑容要多假有多假。姚采瀾真佩服章姨娘,居然還對著她說笑自如,跟沒事人似的。
不過,對于姚采瀾,姚惜瀾大概覺得沒有奉承的必要了,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你怎麼也回來了?」看姚采瀾臉皮女敕的跟剛剝了皮的雞蛋似的,頭上的綠玉簪綠的十分水潤,身上的淺碧色褙子又襯得她一身的好身段,姚惜瀾止不住的心里發酸。
「是啊,我回來看看。」姚采瀾避重就輕,並不想招惹這位脾氣一直不大好的人。
礙于情面,姚采瀾還是把孩子們全都召喚了來見過姨母。
看著面前一大溜的仨孩子,姚惜瀾的臉色更是僵硬,只咬著牙道,「都起來吧」見面禮更是沒有。
姚采瀾不想跟她呆在一起,也怕她說些不好听的污了孩子們的耳朵,趕緊扯了個理由拉著孩子們就出來了。
但是,晚上的團圓飯還是要吃的。女眷們和孩子們坐了一桌。男人們的宴席就擺在了屏風外頭。
用飯前姚采瀾見到了張思丞。這家伙倒是比以前更有派頭了,身上穿著用料考究的淺褐色衣袍,桃花眼依舊四處放電,頭發上不知是不是用了頭油,流光水滑的,衣角上還騷包的繡上了一大枝的桃花。整個人往哪里一站,比姚謙、姚鴻瀾和江清山三個人捆起來還要乍眼。
張思丞這家伙狗改不了吃屎,見過了姚采瀾之後,那眼楮閃閃爍爍的,便不斷的往這邊覷過來。恨得姚采瀾只想把他的倆眼珠子給摘下來當球踢了。
幸而很快就開席了。江清山「熱情」的一把就把張思丞就扯過去了,「妹夫快入席吧」武人嘛,出手不知道輕重,看來用的勁沒把握好,張思丞好懸沒被扯個趔趄。
姚采瀾悶笑了一聲便回過頭來,卻正好對上姚惜瀾陰沉的眼楮。尼瑪啊,這叫不叫躺著也中槍啊。
這邊飯桌上大家都比較沉默,食不言。屏風外頭卻很熱鬧。姚謙在高談闊論,張思丞自然是緊趕著奉承,姚謙談性自然更濃了,兩個人歡聲笑語不斷。只有江清山和姚鴻瀾不怎麼吭聲。
這邊,姚惜瀾忽然打破了沉默,朝著姚采瀾不懷好意的笑,用下巴一點坐在她身邊的小惠,「這個小姑娘生的真好看,女兒隨娘,可真是像足了姐姐你啊」這大概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開口叫姚采瀾姐姐。她終于握著了姚采瀾的短處,忙不迭的拿出來打擊姚采瀾,整個兒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小惠驚訝的抬起頭來,手里的菜正要夾到自己的碗里,卻直接愣在了那里,臉色已經有些僵硬了。
「是麼?呵呵,好多人都這麼說」姚采瀾從來不懼姚惜瀾這樣外強中干的小丑,面無表情的肯定了她的說法,說的好像跟真的一樣,順便用眼神安撫了一下小惠。
小惠听她這麼一說,這才朝著姚采瀾笑了一下,面色就放松下來,不太高興的看了一樣姚惜瀾,繼續低下頭吃飯。
章姨娘皺著眉一敲桌子,沉聲道,「都別說了,趕緊吃飯」
石頭緊抿著嘴沒說話。
鐵錘卻忽然笑眯眯的來了一句,「姨母,您說女兒隨娘,那您的女兒是不是也隨你啊?」一臉的天真無邪,腦袋還很可愛的歪著,眨著一雙大眼楮,仿佛在等著姚采瀾給他解惑。
姚惜瀾沒有姚采瀾那麼好的定力,頓時石化,「呃……」
石頭很不厚道的哧笑了一聲。
這次是沈氏站了起來,給孩子們分別夾了菜,大聲的勸道,「多吃點多吃點」
姚惜瀾白著臉站起來說了聲「我吃飽了」,就憤然離席,帶的凳子一陣亂響。
姚采瀾心里這個樂啊,趕緊模了模兒子的頭,獎勵了鐵錘一筷子紅燒肉。然後笑眯眯的看著鐵錘,心里頭很是驕傲,這兒子沒白養啊
石頭也跟著模了模鐵錘的頭,照樣夾了一筷子紅燒肉給鐵錘。小惠是第三個。章姨娘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也緊跟著站了起來,也給鐵錘夾了一塊肉。
沈氏也笑了,如法炮制。不多時,鐵錘眼前的小碗里紅燒肉就堆成了小山。
鐵錘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非常有禮貌的感謝了一圈,「謝謝娘,謝謝哥哥,謝謝姐姐,謝謝姨娘,謝謝舅母」。平時他娘管的嚴,必須多吃青菜,他可撈不著吃這麼多的肉啊今天真是令人高興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