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院少有人來,為了保險,也不過是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了,輕輕一擦,或是稍待片刻,便消失不見,倒是不虞被人看到,惹出麻煩。
要知道李氏吩咐的,也就只是教授女紅而已,再加上識字的話,那肯定不成了。
香芬初時被實實在在的嚇了一大跳,只嘆姚采瀾是個神童,一日認個幾十個字沒有問題,只說她可惜了,應該早就開始學起,不知道是個多有才分的女子呢。
姚采瀾听了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寫字的時候更是尷尬。
大喜過望的香芬隨後被沉重打擊了。她黑著臉發現,姚采瀾認字是個才女,寫字則是蠢女了,勉勉強強,只能算的上端正。香芬自然是瞧不上的。
不過沒辦法,沒有筆墨紙硯,光用手指,是練不出什麼字來的。香芬很是懊惱。姚采瀾則不以為然,覺得自己能認能寫就行了,寫一筆好字也沒什麼用,香芬只能痛心疾首,斥她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姚采瀾也不反駁,一味只是笑。
香芬知她看著柔弱,心里卻是個極有主意的,嘮叨了幾日,看看實在管不了她,也就丟開手了。
晚上,香芬不在。姚采瀾怕傷眼楮,晚上一般不做繡活,便集中在晚上溫習識字。反正桌子足夠大,把字寫的大一點,倒也不累眼楮。
看青梅在一邊,便也拉上她一起。
無奈青梅看著那些字只喚頭痛,說什麼「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死活不肯學。
本來姚采瀾是想好好培養一下青梅,無奈之下,只好作罷。
這時節,姚采瀾才覺得渾身酸痛,知道這次出去活動的太狠了,暗恨自己的體質太差。
于是,到了晚上,就在床上擺出些奇奇怪怪的姿勢來。
青梅奇怪的不行,姚采瀾卻說是這次上白雲寺從一個和尚那里偷學來的,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青梅頓時崇拜不已,也折騰著讓姚采瀾教她。兩個人便在床上嘻嘻哈哈的鬧做一團。
然而,青梅堅持了幾天,卻放棄了。原來她白天活兒多,一到晚上,便累的沾枕就睡,自是沒精力再管別的。
姚采瀾只好自己堅持著日復一日的練下去,自己覺得很有效果,渾身輕快了不少。
至于姚惜瀾那邊,一直在「養病」。為了表示「姐妹情深」,姚采瀾也跟香芬一起去探望過。
不過,青竹滿面歉意的表示,小姐需要「靜養」,不宜見客。
正合吾意。姚采瀾和香芬也很識相的不再去打擾她養病。
說道識字,自那日正式拜師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香芬發現姚采瀾也愛詩詞,便不再單個字的來教,而是整篇整篇的背了來教給姚采瀾。
香芬博聞強識,讀書破萬卷,把個詩詞講的深入淺出,頭頭是道,讓姚采瀾大呼過癮。香芬更是覺得自己當這個老師當的愈發上起癮來,樂此不疲。
姚采瀾的女紅教程已經進行到了褙子。簡單的像什麼帕子、荷包、襪子、腰帶、絡子,早就學會了,只是手有些生,欠缺練習而已,大概的要領卻都已掌握了。
只因時間比較急,香芬算算日子,不過兩年時間姚采瀾就及笄了,而後面的刺繡是最難的,而且姚采瀾正是毫無基礎可言的,因此,前邊的就緊了一些,好集中練習刺繡。
其實,學的這些東西里邊,除了刺繡之外,最難的倒是做鞋。而姚采瀾做鞋卻做的尤其好,雖然做的很慢,但技法上,卻連一向要求極高的香芬都忍不住稱贊。
做衣衫倒比做鞋還容易了些,因此,姚采瀾學的很是輕松。香芬也樂得多跟姚采瀾說些詩詞歌賦之類。
過了幾天,到了八月二十一,姚采瀾照例去請安,卻正巧听的一段故事。
姚謙對李氏正囑咐︰「這兩天,你拿些補品,去看看未來的女婿。」
李氏一驚,臉色白了一下,趕忙問道︰「他怎麼了?病了?」
姚謙搖搖頭︰「說是摔傷了腿了。具體怎樣,我也不知。你趁機去探看一番。看他傷的嚴重不嚴重。」
李氏忙不迭的應下來。
姚謙不禁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女兒一眼,禁不住嘆道︰「其實,給這孩子一些苦頭吃也是好的。青山未免太能鬧騰了些。做事情不管不顧的,沒個章法。這次讓他好好收收性子,也算因禍得福吧。」
接著又囑咐李氏好好備些藥品,要品相好些的,不能讓江家瞧不上眼。
李氏忙答應了。
坐了一會兒,面色如常的姚采瀾禮貌性的問了問正在「養病」的姚惜瀾,便告退了。
一出門,姚采瀾就換了一臉笑意,嘴里還輕輕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子,又在小花園里多頑了兩刻鐘。
姚采瀾在花圃那里左轉轉,右轉轉的,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香芬該到了,便起身想回屋。無意間一回頭,正見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自前院過來,往正房里去。
姚采瀾很是詫異,那男子也看到了姚采瀾,便立住身子,遙遙的向她做了個揖,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盡管那人穿著布衣,卻身姿挺拔,相貌也很英俊,尤其是長了一雙桃花眼,眼中水光流轉,吸人心神,頗有點瀟灑不羈之意。
姚采瀾面上不動神色,心里卻是惱怒。
這男子好生無禮,見了女眷不說趕緊避開,反而舉止輕浮。
卻說姚采瀾這人,雖然來自現代,骨子里卻極是傳統,最是瞧那些那些公子、紈褲子弟不順眼。
再說,自己這一輩子,將要被迫跟一個公子綁到一條船上,心里對這一類人更是深惡痛絕了。
那人見姚采瀾毫無表示,也不以為意,竟自往上房去了。
姚采瀾回了屋,便向正在掃地的青梅打听。青梅擦了把額上細細的汗珠,興奮的一扔掃帚︰「真的麼?這府里居然有我青梅不知道的事麼?」
說罷,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不知向誰打听去了。
姚采瀾只能看著她的背影苦笑。
不一會兒,香芬施施然到了。姚采瀾卻不問她,知道問也白問,香芬自己不關心這個,更不喜歡姚采瀾做些亂打听、嚼舌根之類的事。
香芬拿了木尺和皮繩,教姚采瀾如何量體,讓姚采瀾親自以自己為例,細細的量了,記下來。又拿了一塊藕荷色細棉布,用粉塊、木尺打線,教她如何裁剪。
姚采瀾二話沒說,照著香芬示範的樣子,在另一塊女敕黃色布上刷刷刷的用粉劃出線來。香芬睜大了眼楮,愣了半晌之後,朝她贊許的重重點了點頭。
姚采瀾看她難得露出如此豐富的表情,也不禁笑起來。
這時,青梅氣喘吁吁的笑著進來,唧唧喳喳的道︰「不得了了。原來來了位表少爺。昨天剛從幾百里外趕過來的,是夫人親姐姐的孩子。據說,他們家里光景不好,就投奔咱們府了。據說,他叫作張思丞。據說,是要來讀書準備科考的……」
說著,把桌上的茶水一仰脖灌了一杯下去,抹了抹嘴,又嘟囔道︰「可惜了,我去晚了,沒見到人。據說,表少爺只有十七歲,長的瀟灑倜儻,而且,還沒娶親……」
姚采瀾被她的一連串的據說搞得頭暈,看她興奮地滿臉紅暈的樣子連連皺眉。香芬早就非禮勿視、非禮勿听,早早的轉過身去,俯身去修正姚采瀾的圖樣。
姚采瀾也趕緊湊上去細細的看。青梅自己說的無趣,才悻悻的住了嘴。
姚采瀾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心里暗自警惕︰青梅可是已經十六歲了,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
有香芬在,姚采瀾不好說什麼,等兩個人把兩件褙子剪開,開始縫制了些,上午的課才結束了。
青梅把兩個人的份例拿回來,卻又是一副高興地樣子了。
姚采瀾心下了然。果然,青梅眼楮亮亮的說道︰「听廚房的胖嫂子說,表少爺可真是一表人才呢。可惜,就是家世差了些……本來家境還不錯的,可惜,姨老爺生了什麼大病……」
姚采瀾不理正在神游天外、遺憾萬分的青梅,自己自動把飯菜碗筷擺好,拉青梅坐下,塞了筷子和飯碗給她,自己也撿了筷子開動,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知道什麼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麼?你知道什麼叫徒有其表、徒有虛名麼?」
青梅瞪大了一雙眼楮迷惘的看著她。
盡管姚采瀾除了請安,和早晨去小花圃逛逛的習慣,很少踏出小院。但是,她敏銳的感覺到,這姚府里,因為張思丞的到來,漩起了一股細細的漩渦。
好幾個丫頭的行動有點奇怪起來,包括青梅。
姚采瀾搖搖頭,這小白臉,害人不淺。這幫子沒怎麼接觸過陌生男子的年輕女孩子,怎麼能抵抗一個長相英俊、笑容滿面、也許還會甜言蜜語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