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過去,姚采瀾的禁足期滿了。此時已是桃紅柳綠,春光滿眼了。
其間,姚采瀾不是沒想過江夫人能夠法外施恩,讓她早一些解禁。
水草知道了,輕輕甩出一句話就打破了她的幻想︰「夫人理家這些年,從來就是釘是釘,卯是卯的,說過的話從來沒改過。」
臨近解禁,姚采瀾心思又活泛起來,靠在榻上,抱著一只自己親手繡的大紅鴛鴦抱枕漫天的胡思亂想,想著自己鋪子今後的發展前景。
想著想著,姚采瀾卻有點發愁起來。鋪子正在整修呢,布料都準備好了,繡娘也讓與江夫人相熟的一個人牙子步嬤嬤給幫忙找著呢,可是,掌櫃的人選在哪里?
這個鋪子,不出意外,應該是能夠賺點子錢的。廢話,佔著天時、地利、人和,要是不賺錢姚采瀾得羞愧的一頭撞死。
但是,這里面還得有一個前提,得有一個能干又忠心的掌櫃的替她看著。姚采瀾畢竟不好拋頭露面,況且她也舍不得自己悠閑的小日子,再去過那種朝九晚五辛苦的生活。
唉,到了哪里,人才都是奇缺的啊!
姚采瀾又琢磨了一下自己鋪子的名字,就叫錦繡莊好了。
讓人一目了然,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名字很是尋常,足夠低調。
其一呢,姚采瀾很謹慎,既然朝廷禁止官家經商,自己就不能太扎眼,要避諱著些。說實話,姚采瀾一直對章家遭遇的那些事覺得心有余悸。仕途凶險啊,小心為妙。
其二是,姚采瀾根本不想名聲大噪啊,財源廣進啊這些事。最好是悶聲發小財。姚采瀾是小富即安,並沒有什麼大的野心。錢夠花就行了嘛。當然,在安全、不違背良心的前提下,多多益善。
想到這里,姚采瀾起身,走到外間桌上,往硯台里倒了點水,自己熟練地磨墨,提筆寫下「錦繡莊」三個字。
自己左右端詳了一下,雖然沒什麼體可言,總算得上端正。
水草正在一邊奉茶,一邊目不轉楮的盯著姚采瀾如何下筆。
雖然說青紅比姚采瀾早了幾天解禁,誰知她剛喜滋滋的到姚采瀾這里報到,姚采瀾已經一盆涼水潑下,重新給她分了差事,令她分管灑掃院子、漿洗衣裳和各種針線,貼身伺候和出外跑腿的事兒卻不讓她沾手了。
青紅紅著眼圈子出去了,憋屈的臉都紅了,到底不敢哭出來。也許她知道,她若是哭鬧起來,說不定姚采瀾借題發揮,就能名正言順的把她打發回姚家了。
她萬不能就這樣子走了。
況且,姚采瀾還笑眯眯的夸獎了她一頓呢,還說,鑒于她禁足期間表現良好,給她漲了一百個大錢的月錢。
這還真是算豐厚的賞賜了。她若鬧起來就更是絲毫不佔理了。
姚采瀾不待見青紅已久,若說給她設個局也不是難事。可姚采瀾不喜歡那些不大光明正大的行徑。再說了,留著青紅,萬一江清山回來,也許還有另一番用處。
姚采瀾見水草站在那里比比劃劃,手里渾然還端著茶壺,忙上前把那個悲催的茶壺先搶救下來,這才拉過她教她認這幾個字。
教完了又找出前幾天寫好的一張,教給水草,春草堂。這是姚采瀾為自己的院子準備的匾額。
靈感自然源于那首大名鼎鼎的詩︰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而且這春草堂也正暗暗合了正院春暉院的名頭,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嘛。
悄沒聲兒的再次隱晦的向江夫人表達了自己的孝心。
教完了就吩咐水草去找外院的總管江福,請他找個字畫鋪子做出兩個牌匾來。
水草正學的有點魔障,手上拿了姚采瀾寫的字就走。
姚采瀾忙一把搶過來,自己的字可不能隨便流落到外邊去。姚采瀾上輩子就是個挺保守的女子,這輩子更是深感人言可畏,況且自己又是這種「留守婦女」的身份,更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水草這才如夢方醒,忙屈膝請罪。
姚采瀾擺擺手,又給她一個地址,吩咐她去尋找一個叫青竹的女子。
到了快上燈的時候,水草才急急的回來,臉上都見了汗。原來,青竹回家早就改了自家的本名,叫張小柳的,所以,水草尋她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姚采瀾見天色已晚,也不讓她做那些幾個碟子幾個碗了,做上一碗青菜肉絲面了事,配上大廚房那邊早就送來的腌黃瓜條,兩個人倒是吃的香甜。
第二日,正式解禁了,姚采瀾特意起個大早,去正房請安。
江夫人見她特意早來,在院子里候了半天,再加上這三個月來的貼心,漫天的雲彩早散了。卻仍是怕她膽子太肥,做出些有違婦道的事情來,仍然板著臉,讓她站在地下听了半天的訓。
姚采瀾恭恭敬敬的听著,完了老老實實的躬身多謝母親教誨。
出來之前又特意稟告了自己要張羅生意的事,得到江夫人的許可,才高高興興的告退了。
身後的江夫人看她前一刻還是謹慎的模樣,後一刻已經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不禁搖了搖頭,自己那一番告誡恐怕是白費了。
姚采瀾回到春草堂,利利索索的吃過早飯,水草已經來報說,三位牙儈早就候著了。
田牙儈先進來,稟報說鋪子里里外外已經開始重新破土動工、重新布置了。
姚采瀾道了聲辛苦,表示明日過去看看。
張牙儈回稟說布料都已備好了,姚采瀾讓他等信,等鋪子收拾好了再一並送到鋪子去。
步嬤嬤這人是姚采瀾第一次見,看她人長得圓圓胖胖的,臉上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和煦笑容,打扮上雖是素淡了些,衣料卻是上好的,手上不經意間一抬袖,露出個雞血石的鐲子來,透著一股子華貴氣。
姚采瀾暗忖,這個嬤嬤不簡單。看樣子她混得很不錯,作為女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很是不一般了。
姚采瀾笑眯眯的問道︰「不知嬤嬤給我找的繡娘怎麼樣了?」
步嬤嬤忙站起來,態度恭敬︰「回二女乃女乃話。這繡娘短時間內並不好找。因為二女乃女乃要求簽死契。二女乃女乃也知道,咱們城里,要找做短工、長工的繡娘容易得很,一抓一大把。可要簽死契的,還得要手上功夫好的,還真不好找。這些天也只勉強湊夠了十個,還不知性情如何呢。」
姚采瀾倒也知道她的難處。可是,對于繡娘,不簽死契的話,以後絕對會生出很多麻煩來。
姚采瀾表示理解,並請步嬤嬤隨時留意著,有好的就送來看看。
到了第二日,姚采瀾一大早就帶著水草往錦繡莊趕了。
錦繡莊離上次去的水井巷不算遠,在一個叫春風里的巷子深處,卻已經算是瀕臨郊區,所以寂靜了很多,並不起眼。兩層的門頭已初見規模,有些小工正忙忙碌碌的搬運磚瓦材料。
姚采瀾一行人遠遠地避過了忙碌的人群,從側面進了莊子里面,卻是個大大的園子,足有七八畝地大小。
姚采瀾早就委托田牙儈找了個擅長園林的略略捯飭了一番。
若說在這小縣城里,富貴人家自是住在中心地段,一般卻沒有這麼大的園子了。
姚采瀾想到姚府、江府還有張府的所謂園子。統一的特點就是小。姚府重經濟,種了些桃樹;江府重整潔,滿是松柏冬青;張府更是奇特,被田氏種了些瓜果蔬菜,背地里不知被多少人笑過。
也就是在城郊才有這麼奢侈,加上原主人是個南方來的富商,素來愛治園子,所以慢慢的陸續買下周圍的地界,用了十幾年時間,這園子才初具規模。
這院子的花草雖不名貴,但勝在設計精妙。
園子中心居然引了護城河的水,有個小小的湖泊,上面建個小亭。
這水又從小湖流出來,幾乎繞了大半個院子。
以溪水為界,園子北面集中種了大片杏樹,還有不少的梅樹。
園子南部則是桐花樹、桂花樹、紫荊花樹、玉蘭、櫻花、木槿等些或高大或矮小的花木。
此時,已近五月,綠葉已經蔥蔥,花苞初綻,景色十分宜人。石榴花開似火,青石小徑兩旁是薔薇扎的籬笆,開著或粉或白的小花團,煞是喜人。
有假山、有流水、有垂柳依依,有秋千,有小亭,再過上月余,肯定更是繁花滿樹……
這院子讓姚采瀾很是驚喜,當初拍板時也只是只听田牙儈描繪了一番,沒想到實際效果這麼好。
我的天哪,就算不拿來經營,就是光自己住著也舒服啊!
沒錯,姚采瀾並不是只把錦繡莊當成成衣鋪子經營,她想的很大,也很遠。
她想打造一個女子會所。不但買衣裳,還要能買首飾,會朋交友,休閑游玩。
大景朝里,對于女性,雖然也有條件的允許女性出門,說不上嚴防死守,但女子的活動範圍甚是狹窄,閨中生活更是枯燥。
其實,城外自然也是有山有水的,可是出門太多也是有傷風化的,要被人詬病。去酒樓吃飯的女子就是鳳毛麟角了,何況要嬉游玩樂呢?
在京城那些真正的富貴人家里,園子精致,還能有各種節目可玩。在竹通這樣有些偏僻的小縣城里,物質生活也算不得豐富,真可謂,你有錢都沒處花去。
姚采瀾領著水草,後邊跟著田牙儈,慢慢悠悠的把整個院子走了一個遍。
姚采瀾很是滿意,方才覺得自己一百兩銀子算是物超所值。
剛開始也是很有些肉痛的。不過,眼下看來,這院子倒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