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江終于擺月兌了上斷頭台的結果,這讓姚采瀾一直而來的一個心結也終于解開了疙瘩。
她看了這些日子,真是打心眼里喜歡踏實、上進的小樹。所以,她不想小樹得知真相以後用他含著恨意的眼楮看著自己,更不敢想象他會如何對待一腔熱情的石頭。
這下好了。
姚采瀾心里高興,中元節的時候也就特許石頭和小樹親手扎了河燈,去小黑河放河燈。姚采瀾自是不能輕易的拋頭露面,只是听說那一夜小黑河邊十分熱鬧,人來人往,兩個孩子自然玩的高興無比。
七月底正是酸棗成熟的幾節,後山上的野酸棗樹掛了不少果子。姚采瀾沾了石頭和小樹的光,天天能吃上酸酸甜甜的果子,新鮮又美味。
懷里的鐵錘饞得哈喇子流的更長了,伸著小手努力往果盤子里扒拉,姚采瀾忙把果盤拿遠了些,怕他一個不注意塞到嘴里一個,那可是會出人命的。
小蓮見惹起了鐵錘肚里的饞蟲,就把西瓜切成薄片,再把西瓜子小心的一個一個剔除。鐵錘搖著兩只手抓了西瓜,歪歪扭扭的終于送到了嘴里,用那「無齒」的嘴巴使勁咂吧著,滿嘴、滿腮紅通通的汁水直流,一家人便都饒有興致的圍在他身邊圍觀他的「慘狀」。
沒過幾天,上面竟然下了嘉獎令,表彰了相當一批地方官員,都是因為時逢大旱卻沒引起饑荒而受到嘉獎。其中,平陽縣王縣令竟然和公公江奎一同升做了大名府的通判,宋縣丞因為親身直接指揮了水利的修繕而順利的升做了本縣的知縣。同時,姚謙也因為勤于政事、輔佐有功而摘了「待罪之身」的大帽子,官復原職,從新任了竹通的知縣。
听到這一消息,姚采瀾是有喜有憂。
顯然,平陽縣興修水利的首功之臣,江清山,這次大規模的褒獎當中毫無斬獲。可不是麼,修繕水利他直接參與沒錯,但是,明面上卻只有宋縣丞一人。你一個武將,怎麼能在水利上摻合呢,大景朝哪條哪款也沒這個啊,說出去也是一條大罪
江清山當然是郁悶的不得了。不過,也是他心寬想得開,煩惱了沒兩日就又生龍活虎了。
姚采瀾這才知道,原來大名府範圍內的別的縣城,大部分都因天旱造成了不同程度的饑荒,讓老百姓苦不堪言。今上聞听後大為震怒。這嘉獎令先下來了,不知道等待其他官員的又是怎樣的處罰呢?會不會有人為此傾家蕩產,有人為此家破人亡,或者有人為此蒙冤受屈呢?
不過,總有人會為了饑腸轆轆、群情激憤的老百姓買單的。否則,朝廷又怎樣才能安撫民心、重新把老百姓糊弄好呢?
對于江清山的委屈,姚采瀾還是挺心疼的。不過,她同時也暗自里有一絲的慶幸。她活了兩輩子,早就深知在官場上,那是高處不勝寒。官大一級,就意味著有更多的責任,就意味著有更多的麻煩,就意味著有更大的風險。
姚采瀾跟江清山合計著,江老爺這次升官其實是明升暗降吧?一個縣的一把手,升做了一個府的n把手,品級是升了沒錯,可是,權勢明顯的大不如前了。江老爺其實是失勢了。
這難道是「謀逆案」的後遺癥?感情,人家在這兒等著吶。這人,得多有耐心啊,連一個算是已經月兌離「趙家軍」多年的系統外人士也受到了應有的懲戒。
唉,君王的心思可是深似海的,不是一般人能測度的啊。姚采瀾暗自都替他累得慌,朝政繁雜,連這種小事都能謀定而後動,這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勝任的啊。听說,也只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罷了,登基時甚至只有十三歲。只能說,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不是個天才,就是個變態。恩,更可能是二者的綜合體。
不過,依著江老爺那圓滑、機智的性子,應該能夠很好的適應即將面對的新生活,倒也不用特別擔心。算算江老爺的年紀,也快五十歲了,權當提前退居二線、頤養天年吧。
這次,姚謙能夠一雪前恥還真是挺令人意外的。顯然,他的升遷肯定與公公的大力提攜有著直接的關系。姚采瀾也清楚,自從她嫁入了江家,公公對自己老爹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再處處與他為難,動輒斥責,而是很是照顧,而且還積極為他打點、疏通關系,所以姚謙每年的政績考核都是優。這次因為興修水利而獲升遷,自然是水到渠成,那也是沾了人家江奎的光。
姚采瀾沒想到,因為這次旱災因禍得福的居然還有另一個人,二妮。
二妮自打上次姻緣受挫之後倒也很明智的選擇了先在江府干著,靜觀其變。
二妮雖然外表看著大大咧咧,心中卻很有些成算。
二妮也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自是知道平頭百姓家里有多麼難過。因此,出府她是絕對不會考慮的。她知道,如果她選擇月兌了奴籍出府的話,沒了江府的庇佑,再失了每月的工錢,她在李木匠家的日子未必好過。
即使李雙喜人很難得,看著也很可靠,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但是,她不是那種為了男人就會把自己賴以立身的一切拋掉的女子。她是經歷過那種三餐不繼、饑餓難當的日子的,如今到了江府,真是跟上了天國一般,要她把手上這一切全拋了,她可沒有那種勇氣。
那個李木匠說起來也算有良心,對她依然很不錯,安安分分的一邊做活,一邊等著她。
而這次大旱,李木匠本也是家境不算太好的人家,不過是這幾年因為李木匠能干才過上算是溫飽一些的生活,家里置辦了十幾畝的田地,可旱情一來就全遭了殃。他們家在臨近的汾水縣,旱情要比平陽嚴重得多,因此家里的收入銳減。
錢少了,人口卻不少。李木匠兄弟姐妹好幾個呢,該上學的要上學,該出嫁的要出嫁,因為錢的事多生齟晤,家里人整天跟烏眼雞似的,今天你吵吵,明天我哭鬧,讓李老爹頭痛不已。
李木匠年紀也不小了。趁著這個亂勁,李木匠趁熱打鐵又把婚事提了起來,他爹娘也就順水推舟應了這事。
等中秋節的時候,依著慣例,姚采瀾領著大大小小的孩子回到了府里。江清山也早早下了衙,領著幾個人騎著馬,特地提前下班來為一家老小保駕護航。
江清山原本就極為寵愛家里的兩個兒子,他又是個愛得瑟的人。要是只為了護著老婆,那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可是,他如今可是為了兩個寶貝疙瘩兒子,別人只會羨慕的說他是「愛子情深。」
本來自家三兩輛青幃馬車看著絲毫不打眼,如今多了這幾個人高馬大的兵丁……看著路人不斷的指指點點,姚采瀾皺著眉,嫌江清山大張旗鼓,鬧的動靜太大。
氣的一心想樹立自己盡職盡責父親形象的江清山一扭臉,不稀得理她。卻逗引的石頭看了騎著高頭大馬的父親艷羨不已。江清山一見,趕忙把石頭從車里撈起來一下子就接到了馬上,然後提著馬小跑,惹得石頭一路大笑不止。
姚采瀾忙扶著車窗喊道,「別跌著孩子」父子倆不約而同的對此听而不聞,一路歡笑著跑到了隊伍前面。
直到到了府門前,石頭猶自沒有滿足。王小六忙著給江清山牽馬墜蹬,然後拉著黑雲往馬房走。石頭一扯小樹的胳膊,兩個孩子就眼巴巴的跟在了黑雲的後面也向著馬房去了。
姚采瀾剛一進江府的大門,就看見江右和江姑姑站在二門外等候著。江姑姑平時不太愛說笑的臉上也帶出了明顯的笑意。而江右,臉上干干淨淨的,大胡子早已不見了,平時老是對姚采瀾保持四十五度角望天的眼神,這次終于正正經經的平視向姚采瀾。
那眼神很是復雜,那臉上是在笑,卻還有點別扭,似是後悔,似是欣慰,似是感慨,似是……其余的,姚采瀾沒來得及分析完,因為身邊站著那一位,自己不好對著個外男看個不停,盡管自己真是好奇得很。
江右和江姑姑已經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二爺和二女乃女乃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二人願終生為奴為婢,效力江家」
話是江姑姑說的,江右沒吭聲,下跪的速度慢了好大一拍,頭是低垂著的,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姚采瀾忙上前幾步,把江姑姑摻了起來。江清山也已經把江右一把拉了起來,皺眉道,「兩位言重了江某可是把先生當朋友看的,你們夫婦如此說,置我江清山于何地啊?」
姚采瀾仍然「記恨」著想當初江右對自己的倨傲矜持態度,便忍不住壞心眼的偷眼看江右。江右早就覺察到了她閃爍的目光,耳根處都有點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