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采瀾跟江右大體商量了一下,兩個孩子的課程是每旬歇息兩日,有事的時候可以另外再請假,畢竟孩子太小了。至于他們再去給小樹另外布置作業,姚采瀾就不管了,只要石頭不要感覺太累就好。
江姑姑人比較板,但是石頭喜歡武槍弄棒,自是從來不說累的。而其他琴棋書畫等課,江右那個人是個有兩把刷子的,不但自己有才,而且很擅長跟孩子打交道。江右生性灑月兌,不拘小節,從來都不是那種嚴厲刻板的嚴師,所以嬉笑怒罵的,又真誠又風趣,很討石頭喜歡。
每次天下了學吃飯的時候,石頭已經開始「言必稱先生」,「我們先生說了」怎樣怎樣,滿臉的崇拜之情。
姚采瀾看了心里只有喜歡的,對江右很是感激。孩子在四五歲這個階段,有這麼一個人引領著,石頭,有福了。
江清山听了難免心里吃味,摩挲著下巴不太高興。
姚采瀾就笑他「活該」,「誰叫你自己沒時間陪伴孩子的,那能怪誰啊?」
江清山嘴上不服氣,跟姚采瀾兩個人對著嗆上幾句,其實心里卻真當成回事了。
從此以後晚上回來的早了,不再只顧自己吃吃喝喝,而是刻意的跟倆兒子說說笑笑,玩耍一番。偶爾,也會陪著姚采瀾一起給鐵錘洗洗澡。甚至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哄著石頭睡覺。石頭當然要纏著他講戰場上的故事,江清山本來很不樂意干這個,只是看著石頭期盼的眼楮,也不忍心回絕他,免得自己被他那位無所不能的「先生」給比了下去,只好硬著頭皮磕磕巴巴的講上一個。
江清山的休沐日,被姚采瀾刻意安排的盡量與石頭的休息日相重疊。雖然江清山的休沐日真正過的並不太多,往往會去兵營「加班加點」。但一有機會,江清山也會親自領上孩子們到山野之外到處轉轉。正是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的時候,秋高氣爽,正適宜出游。
日子忽忽就到了十月,鐵錘也已經七個月了,這個懶家伙終于能自己穩穩的坐上好大一會子了,姚采瀾也終于出了孝期。
江慶張羅著要把府里素淨了一年的帷幔帳子撤下來,姚采瀾卻什麼都顧不上管,先把孩子一抱,套上車著急的去看剛剛生了兒子、還在坐月子的水草。早就知道了這事,姚采瀾替水草感到高興,只是礙于守孝,不能出門。
江慶那就更別說了,每天再也不復以前沉靜、寡言的形象,而是見人就笑、腳步生風。府里哪一個人不知道大管家兒女雙全、夫妻和美,日子過的舒心又紅火呢。
姚采瀾這次出門動靜挺大,套了兩輛車。姚采瀾抱著鐵錘和白嬤嬤、小蓮做了前邊一輛。後邊那輛則坐著石頭、小樹和江姑姑。
姚采瀾不願意總是把孩子拘在自家院子里,有機會就帶著孩子們多出來增長些見識。
幸虧自打添了鐵錘,為了安全起見,姚采瀾出了月子就先買了三個年富力強的小伙子來家。其中一個機靈點的,武藝很不錯的,就給了江清山當小廝,跟江西一起護衛江清山。光江西一個跟著,姚采瀾到底不放心。這樣,出門的時候也不至于缺少人手可用。
雖然外面已經是比較冷了,孩子們游戲的興致卻仍然十分高漲。倆孩子帶著水草的大女兒妞妞在外邊追著跑,又笑又鬧的。幸虧到了中午,天上的太陽還算不錯,照得人身上還有些暖意。
姚采瀾就抱了鐵錘去看水草剛剛出生的兒子。水草頭上還包著帕子,滿足的倚在床上笑。
姚采瀾送了那小子一把銀質的長命鎖,水草高興的立馬就給兒子戴在了脖子上。
有了孩子的人,最喜歡的話題就是談孩子。兩個人興致盎然的大談了一番媽媽經,倒是讓旁邊坐著的江姑姑頗有些不自在。
姚采瀾見微知著,忙道,「江姐姐,你還是去外面看看石頭他們吧,可別踫著、磕著的。」
江姑姑如聞大赦,忙不迭的出去了。
姚采瀾留在水草家,領著幾個孩子一起,吃了一頓熱鬧的午飯,又抓著水草的手聊了幾句,才意猶未盡的坐車回來。
鐵錘那家伙性子實在溫吞,姚采瀾為了讓他多多運動實在是費盡了心思。誰知道他怎麼那麼懶的,能躺著絕不趴著,能不動那就一步都不爬,簡直跟他運動細胞發達的哥哥大相徑庭
姚采瀾看著兒子又趴在了毯子上,死活不肯往前爬上一步,便忍不住跟一旁的江姑姑抱怨道,「這孩子果然就是屬豬的,性子也跟豬一樣,真是懶得可以啊!」
兩個人正說笑,二妮拿著一張喜帖進來,說是童府送來的。姚采瀾打開一看,原來是童大爺的一個妾室剛剛得了一個兒子。
姚采瀾大吃一驚,童景旗什麼時候納了一個妾啊,怎麼這會兒都有兒子了?自己可從沒听宋蕙蘭提起過啊
等小蓮把來送信的婆子打發走了,回來復命時才給姚采瀾詳細解釋了剛剛打听到的消息。
原來,宋蕙蘭剛過年的時候,就把自己的一個丫頭,和童家老夫人給的一個大丫頭同時給開了臉,放在了房里。而這次生子的,就是童老夫人送的那個丫頭。這孩子一落地,宋蕙蘭就把孩子抱到了自己屋里,同時還把那個丫頭正式升做了妾室。
事情看似簡單,不過三言兩語,而其中的彎彎繞繞,種種無奈、心傷之處,一向好強的宋蕙蘭又怎麼會向自己自揭傷疤呢?
雖然養在了蕙蘭屋里頭,但畢竟並沒有記在她名下,那孩子還算是個妾室的兒子,姚采瀾也就沒必要親自道賀,只不過依照府里的規矩,讓江慶封了一份禮送了過去。
待到那邊的事情辦了過去,又過了些日子,姚采瀾才親自上門造訪。鐵錘太小了,外面滴水成冰的,北風呼嘯,所以姚采瀾就把鐵錘放在了家里頭由白嬤嬤和小蓮帶著,身邊倒是帶上了石頭。
宋蕙蘭披著一件大紅的出毛棉披風,頭上被兜帽掩得極嚴實,看起來華貴異常,親自接到了二門外,嘴里一面埋怨著,「你瞧瞧這天陰沉的,我早就說了待我有空就去登門看望姐姐,讓姐姐不必親來,姐姐偏偏不听我的。」
宋惠蘭邊說邊彎腰親熱的牽起石頭的手,姚采瀾笑道,「我在家里這一年也是呆的久了,正好帶著孩子出來上你這兒散散」。
童家資財雄厚,排場比江家要大的多,人口多,伺候的下人也多,此時兩邊伺候的就有四五個人。兩個人礙著這些人也就說些打招呼的話。
直到進了宋蕙蘭住的院子,宋惠蘭便先讓人帶了石頭去找些好玩的玩意玩著。
進了里屋,丫頭們過來幫宋惠蘭除了棉披風,她里頭穿著一件鵝黃色妝花鍛子繡蘭草的棉袍,雖然衣裳精致,剪裁合體,卻更襯得她的臉色發黃。姚采瀾皺了眉道,「這麼長的時間不見,你怎麼看著臉色不太好看呢?」
宋蕙蘭剛才路上強裝出的笑臉才一下垮了下來,露出了疲憊來,只搖頭道,「一言難盡。」
姚采瀾先進了東間看了看孩子,孩子正睡著。屋里暖意融融,孩子的用具俱是上乘,一旁伺候著好幾個丫鬟婆子,一看就知道宋惠蘭對這個孩子有多麼的重視。
屋里早就燒上了地龍,修造地龍的工匠自然是姚采瀾介紹給童家的。地龍在平陽縣並不怎麼吃香,因為燒地龍特別費碳,一般人家都用不起。用得起的人家吧,還有些以勤儉持家為座右銘的,還不一定舍得用。自然,童家是不在此列的。
姚采瀾難免要夸贊孩子幾句,又送了一件長命鎖,這才和宋蕙蘭一塊返回了里屋。
還沒等坐下好好說話,丫頭們已經端著烏油油的藥湯子進來了。
「放下吧,我等會兒再喝」宋蕙蘭厭惡的扭臉不去看那碗苦藥。
姚采瀾看她難受,不免要打趣她逗她開心,「你啊,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吃個藥也別扭成這樣?這可不像我們威風八面的童家大*女乃了!」
宋蕙蘭見了她,也不多擺當家主母的威風,親昵又不失俏皮的打了她一下,臉上終于帶出了幾分真心的笑容,「如今,也就是你敢排揎我了」
兩個人說話一向直來直往,宋惠蘭當著她的面,也就毫不客氣的自傲了一把。確實,以宋惠蘭如今的地位,在家資殷實的童家那可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了,當初門庭冷落的娘家如今也成了這平陽縣的第一位的人家,宋惠蘭現在跟當年被人詬病的縣丞家孤女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姚采瀾便啐道︰「哎呀,好大的口氣我們童大*女乃好大的威風,真是要把我給嚇死了只不過,我們大*女乃這麼大的能耐,怎麼還紆尊降貴的去我的錦繡莊上做衣裳呢?」說著還一手扯了扯宋惠蘭身上的袍子。她當然一眼認出來,這出自她莊子上的手筆。
宋惠蘭便把她的手一下給打掉了,嗔道,「我可是好心好意的送上門去給你們生意做,姐姐倒是得了便宜賣起乖來了可不止我身上這一套,這府里數得著的女主子,今年上了冬我就請了你們錦繡莊的人,給她們一人作了一身呢。姐姐你還不趕緊好好奉承我這大主顧?」姚采瀾忙起身裝模作樣的要給她斟茶。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又並排坐到了榻上。宋蕙蘭隨手一揮,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屋子里頓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