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要緊的事都安頓下來,姚采瀾第一件事就是投了名貼,去拜訪江清山的頂頭上司,雲陽所千總柳墨春的夫人。
江清山現在不跟在平陽一樣了,原先官兒雖小,卻是自己說了算的。現在頭上卻有一個頂頭上司,這是務必需要打理好關系的。姚采瀾精心準備了禮物,當中還特地選了一小幅自己親自繡的炕屏,上邊繡著赫赫有名的「八駿圖」。
江慶早就把相關消息都打听了來,姚采瀾事先也做好了功課。這柳千總年近五十,性如烈火,听說對于部下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從來不給人面子的。姚采瀾很是擔心同樣不是善茬子的江清山能否跟這位柳千總能和睦相處。听說這位柳千總愛馬成痴,姚采瀾自是要投其所好,希望能幫上江清山一把。
柳夫人年紀輕輕,跟姚采瀾差不多,是柳千總的續弦。柳知縣的前任夫人留下了一子一女,兩個姨娘也各自生了兩個兒子,年紀也都不小了。嫡長子已經成了親,剩下的那些子女也都到了議嫁的年紀。柳府里的情況如此復雜,這麼一大家子人也真夠這位小夫人操心的。
柳夫人是個非常沉穩的人,長的溫婉可人。身上穿著的衣料雖然華貴,但顏色偏于暗淡。頭上僅有一個白玉簪和一個青玉分心挽著頭發。看來是故意把自己往年紀大、沉穩那方面打扮。
姚采瀾見她知書達理,氣質從容,心里很喜歡。
柳夫人已經嫁過來四五年,卻在年初才剛剛有了孕,看得出,她對這孩子十分的看重,對已經有了倆孩子的姚采瀾事無巨細的虛心請教,還叫旁邊站著的大丫頭一一的也幫著記下來。兩人倒是談的不亦樂乎。
談完了孩子,柳夫人也注意到了姚采瀾所繡的「八駿圖」,便拿了出來展開細看,自然又贊了一番,姚采瀾不好意思的道,「因為時間匆忙,竟沒來得及瓖上架子,只把這塊絹直接就這樣拿過來了,不當之處還望夫人贖罪」
柳夫人忙笑道,「江夫人此言差矣,禮物送的便是情意而已。如此小失誤正顯得夫人的一片赤誠心意,我們老爺自是會體諒的。」想了想又歉意的跟姚采瀾解釋道,「按理說我們家大*女乃和小姐也該來拜見一下江夫人的,可是我們小姐平日里深居簡出,不大愛拋頭露面。大*女乃也是剛有了身孕,故此……」
姚采瀾忙笑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家同夫人一家,光從這關系來說,是最最親密不過的了,自然無須多顧忌那些勞什子規矩的了。」
柳夫人見她說的通俗有趣,又體諒自己的難處,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
時間不短了,姚采瀾便要告辭。柳夫人再三挽留,這才親自把姚采瀾送到了院子里。
姚采瀾剛要邁腳出二門,誰知此時倒是呼啦啦的從西邊過來了一群人,當中有個華服的婦人,長相不俗,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旁邊扶著她胳膊的還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卻生的極尋常,膚色偏黑,還有些肥胖。
姚采瀾猜出了來人是誰,頓時有些尷尬。當然更尷尬的是柳夫人。
那華服麗人已經高聲笑道,「前面可是江夫人?妾身有禮了」說罷微微一福。姚采瀾剛想去扶,人家已經自己自動快速的站直了,轉眼又對著柳夫人嗔道,「母親也真是的,江夫人來了,就是貴客。怎麼也不支會媳婦一聲,好讓兒媳也來招待一番啊?」旁邊的那女孩雖沒說話,卻也以責備的眼光看著柳夫人。
柳夫人張嘴要說話,姚采瀾趕忙接過了話頭,「原來是大*女乃大*女乃真是太客氣了,妾身的夫君供職于柳千總麾下,以後少不了常來常往的,大*女乃這般客氣,妾身以後啊可都不敢隨便登門了」說罷略顯夸張的笑了起來。
那婦人也只好用帕子掩著唇陪著笑起來,「江夫人真是風趣。」
然後姚采瀾便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當機立斷的跟在場的幾位說了幾句告別的話,就領著人趕緊撤了。
從柳千總家出來,姚采瀾長出了一口氣。他們家情況還真復雜,居然為了給繼母沒臉,不惜撕破臉面鬧到外面來了。那個大*女乃真是白白長了一張好臉皮,卻全沒有腦子的。估計早早晚晚會讓四平八穩的柳夫人給收拾掉。
柳千總是個脾氣不好的家伙,本來怕江清山那個性子也不溫吞的跟他嗆起來。但是,今天看過了他夫人,姚采瀾忽然就覺得心里有了一點底。妻閑夫禍少。柳千總是個有福氣的人。雖然是老夫少妻,但在這里並不算奇事。有了這樣一個賢惠明達的夫人,柳千總就是想歪,大概也歪不到哪里去。
從柳家出來,姚采瀾隔天又去了安知縣的家。
安知縣的夫人快五十歲的人了,人長得很瘦小,眼楮小小,嘴唇又有點「天包地」,卻依然十分愛俏。身上穿著大紅色妝花鍛褙子,頭上插著好幾根根明晃晃的小鳳釵,脖子上和手腕上也披掛了不少。身後站了一個看起了像是妾室的婦人,老老實實的在旁邊奉茶、遞帕子的,貌似安夫人確實有幾分教人的手段。
安夫人見姚采瀾打扮的有些素淡,小眼楮一翻,便毫不客氣的指點起姚采瀾來,「你這年紀輕輕的,頭上自是應該多帶些花兒朵兒的,身上的衣裳也應該鮮亮一些……」
姚采瀾含著笑點點頭,「我婆婆也是愛這樣說我,無奈我就是素淡慣了,倒是一時改不過來了。」
安夫人聞言更高興了,笑得眼楮眯成了一條縫,沒口子的開始自夸,說安知縣如何的愛民如子,說老百姓如何的愛戴安知縣,說自己又如何的賢惠持家。
姚采瀾好不容易才在她密不透風的話里邊尋了個機會,這才趕緊告辭出來了。安夫人熱情的一再聲明,讓姚采瀾多來玩,尤其是多來自己家听戲。原來安夫人自己是個戲迷,後園子里特地還搭了戲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