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引華,慢慢下山,至半山腰與魚兒會和。忽然站定,回身,望著風拂過滿山搖擺如濤的蒼松,心頭竟有些悵然,怔怔的望著,竟是痴了
「你先下山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引章隨口吩咐。
「是,公子,山間陰涼,你也早些下去」魚兒明白引章的脾性,當即乖乖答應一聲,先行下山。
引章沿著山間小路漫無目的的隨走隨行,怔怔的想著心事,突然生出無限的煩惱,仰天微嘆︰為何自己要是個女人呢
一輩子不嫁,她試圖盤算過,如今是不敢這麼想的了。且不說堂堂駱家大小姐閨中獨守一世會傳出何等謠言影響駱家的聲譽進而影響到全盤的生意,便是安寄翠、吳管家、趙管家、魚兒、丁凡、藿香、吳氏等等一切關心自己的人,甚至受自己影響甚深的引華,一人一句都能把她淹死安寄翠多半還會以淚洗面、憂心忡忡不可終日。而她,是真的不願意她們為她傷神傷心繼而傷身換句話說,她敢肯定她頂不住來自她們的壓力。
「唉」引章一手拍在粗糙的松樹干上,重重嘆了口氣。突然間,腦後一陣生風,她下意識扭頭,「砰」的一下,迎頭就挨了一棒,腦中「嗡嗡」,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模糊間只見一個蒙面的黑影和一雙賊亮賊亮的眼楮,身子一軟,頓時倒地暈了過去。
「我命休矣」暈倒之前,她只來得及在心底慘呼。
悠悠醒轉時,感覺身子一搖一晃,乍然而驚,發現竟是在一艘船上。引章低呼一聲,猛然坐起,船艙中點著熒熒燈火,天,早已黑了。
「喲,你可醒了」引章循聲望去,才發現艙中坐著一位涂脂抹粉的中年婦人,身後站著兩名丫環。那婦人一身紫色撒花綢緞裙襖,肌膚白皙,身量苗條,手里捏著白色帕子,翹著優雅的蘭花指,一雙狹長的半眯著,笑眯眯的盯著她,倒是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可那通身的氣質,實在叫人厭惡,引章直覺的感覺這不是什麼好人
「你是誰?我怎麼在這?這是哪?」引章目光泠然一瞥,盯著那婦人冷冷問道。
那婦人料不到一個嬌滴滴的美貌女子竟有如此氣勢,下意識神色一怔,隨即輕輕嗤笑,上下打量著她,笑盈盈道︰「不想卻是個小辣椒嘖嘖,這等貨色可好些年沒見著了」
貨色?引章又好氣又好笑,睨了她一眼,撫了撫仍有些發暈的頭,道︰「我問你話呢怎麼不說?」
「你問我?」婦人鼻孔里又是一哼,緩緩起身,來至她跟前,雙手抱在胸前,冷笑道︰「你也配問我?我告訴你,你哥哥已經把你給賣了,你現在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人別不懂規矩,什麼你啊你啊的,從今兒起叫我花媽媽我還給你起了個名,叫錦娘。姑娘啊,要怪就怪你那好哥哥,怪你自個的命,你可別怪我從今兒起,把不相干的從前都忘了吧」
「我哥哥?什麼我哥哥?」引章大吃一驚,兩下一聯想,已知自己遭人暗算,緊張得心怦怦直跳,心下一片茫然。
「裝傻呢」花媽媽優雅的笑著,一副久經大風大浪的從容,又道︰「裝傻也好記不得就忘了吧,啊反正也不相干了」
引章不語,垂著頭,目光閃爍不定,眼角余光悄悄一瞟,發現艙外亦有人影晃動,如今天色已晚,又是在船上,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她細細回想暈倒之前的情形,除了那當頭一棒和那蒙面人一雙賊亮賊亮的眼眸,她什麼也記不起來是誰干的?為什麼這麼做?她沒有時間去深究前因後果。強按著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引章不斷的在心底問自己︰怎麼辦?怎麼辦?
「你最好乖乖的,別打什麼鬼主意」花媽媽見她忽然不語,料想她是要逃,警告道︰「你們那些鬼心思,老娘我見多了若是亂來,吃了苦頭可別怨媽媽我不疼你」
引章心里大怒,恨不得跳下床給她兩個響亮的耳光,此刻只得低著頭,緊緊揪著床單忍耐。
「花媽媽,」引章咬著牙低聲下氣喚了一聲,緩緩抬頭,一臉的認命和無可奈何,輕輕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花媽媽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對她突然轉變的態度有些疑惑,半響傲然道︰「自然是去南京,媽媽我的萬花樓了,你以為是哪?」
「萬花樓。」引章輕輕的念著,眼中一酸,忍不住滴了幾滴眼淚。她是又恨又委屈,想她穿越過來之後,叱 風雲,做了多少旁人一輩子也做不到的大事,沒想到陰溝里翻了船,落到被賣花樓的地步
「好了好了別哭了」花媽媽見她落淚,心中一喜,臉色也放緩了許多,上前溫言勸慰。她干這行干了一輩子,經驗甚是豐富。引章的淚水在她看來是認命不甘的表示,甘不甘她不不在乎,重要的是她已經認命。只要她認了命,不愁不由她擺布
「乖女兒,別哭了只要你乖乖听話,往後有你的好日子呢總比跟著你那窮鬼哥哥要好,乖女兒——」
「我的頭有點暈,我要躺一會。」引章撫著頭順勢躺下,側身向內閉了眼。她可以忍受目前的困境,但她沒法听這個惡婦一口一個「乖女兒」的叫著自己。
「頭暈?好好,那你乖乖躺著吧,等到了南京,媽媽給你請最好的大夫柳兒,一旁伺候著,听姑娘吩咐。」花媽媽一疊聲道。
「是,媽媽」叫柳兒的小丫頭怯聲怯氣答應了一聲,垂手侍立一旁,屋里燈光驀然一暗,細碎的腳步帶動裙裾聲簌簌遠去,引章知道,那討厭的老鴇子終于出去了她下意識舒了口氣,暫時寬心,不覺又昏昏睡了過去。
半夜時分,引章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間仿佛听到有人在哭,意識漸漸清醒,側耳細听,果然從艙外傳來陣陣淒慘的女子哭聲,和著咒罵聲、抽打聲、腳步聲響成一片,刺破黑沉沉的夜空,在寂靜的夜里被格外放大,分外慘人。
「發生什麼事了」引章悚然大驚,「忽」的一下掀開被子直坐起身,雙目直愣愣的瞅著床頭的柳兒,心咚咚的跳得厲害,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