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引章笑笑,道︰「什麼主意,你盡管說來听听」
「總掌,屬下認為,總掌要將商號設在熱河,倒不如——設在張家口更好」西林覺羅受了鼓舞精神一振,滔滔不絕將張家口地理位置如何如何好、交通如何方便說了一大通,足足說了兩刻鐘才說完。
引章很仔細的听著,一邊听一邊沉思。然後望望丁凡和鄂林方,道︰「你們倆有何看法?」
丁凡望著引章不做聲。他雖然不明白引章為何要在熱河開設太平通商行分號,但引章在熱河買了十幾萬畝地他是知道的。憑直覺,他感覺這二者之間必有聯系,引章這麼做自有她的道理,因此不肯輕易開口。
鄂林方不知內情,忙點點頭表示附和,笑道︰「回總掌話,西林兄說的很對,屬下也贊成西林兄的提議商行開在張家口,確要比在熱河方便得多,不說別的,張家口道路更好走,而且所靠近的那幾個蒙古部落都更加富庶,牲口皮毛藥材也更多。大清開國以來,張家口便是中原商人與蒙古交易的商阜。」
一席話說得引章動了心,她默默盤算手中的銀子,胤給了她一半本錢,共九十五萬兩,其中有三十萬是替卓吾存在錢莊的,剩下六十五萬,在熱河開商號預備花二十萬,還剩四十五萬,留下二十萬救急,還能再用二十萬左右
「如果,在熱河開設商號,中等規模,需要多少本錢?」引章望望他們。
西林覺羅與鄂林方相視一眼,陪笑道︰「這個還不好說,屬下等還得算算才知道。」
引章點點頭,道︰「你們都是跑慣了塞外的,我信得過你們你們就在這算吧,一個時辰之後,算給我听听不必十分精確,我只要一個大數。正好,我還有點別的事要跟丁掌櫃說說。阿萊、阿明,筆墨伺候丁掌櫃,跟我來」
阿萊、阿明齊齊答應一聲,向西林覺羅二人點點頭,上前動手,干淨利落,動作純熟。西林覺羅和鄂林方目瞪口呆之間,引章已經帶著丁凡出去了,他二人相視一眼,心內暗暗敬服︰這駱總掌看起來年紀輕輕,做事這等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單是這份氣魄,便沒幾個人能及得上兩人不敢怠慢,低聲討論,凝神思索,一邊寫一邊改……
那邊,引章正與丁凡討論買進礦物顏料的事。丁凡像是有話要說,卻始終猶豫著沒說出來。引章不耐煩了,茶碗「啪」的一頓,嗔道︰「丁凡,你再這樣磨磨唧唧我可不客氣了你是最初跟著我創業的人,還不懂我的脾氣?有什麼話快說」
「對不起,大小姐」丁凡正了正身子,從懷中掏出幾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箋,雙手呈上,道︰「大小姐,這是屬下聯系好的賣家,價錢合適,口碑也不錯,請大小姐參考采辦礦物染料是繡坊和布莊的事,屬下,屬下——不太方便插手。」
引章心里「唰」的一下雪亮,是她疏忽了,給丁凡出了個大難題如今駱家商號下有慕鴻樓、江湖家客棧、玲瓏布莊、玲瓏繡坊、太平通商行,外加清水鎮駱家莊的農產品及福建白石鎮的蠶桑養殖基地幾大部分。雖然同屬駱家商號,但平日的營運都是各自的大掌櫃負責,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讓丁凡負責采辦礦物染料一事,無疑等于插手了布莊和繡坊的事,王效珍縱然嘴上不說,心里只怕會有芥蒂。也難怪丁凡支支吾吾不太情願了
引章暗暗慚愧,立刻會意,大方笑道︰「對不住,這事是我考慮不周,讓你為難了」
「大小姐」丁凡心里一熱,慌忙站了起來。
「快坐下」引章打了個手勢,想了想,笑道︰「這事你的顧慮是對的,不過,布莊那邊再派人來做這事卻不太劃算這樣吧,今後太平通運販的貨物當中加上礦物染料這一項,就當是太平通賣給繡坊的好了」
這樣也行?丁凡吃驚的睜大了眼。半響,結結巴巴道︰「大小姐,那,那作價方面——」
「當然是按市場價走你放心,這事我會跟王效珍說。你只要保證貨物的質量」
「這個自然」去了心中一塊石頭,丁凡大喜,笑道︰「不是好質量的貨物,我們太平通從來不要」
「那就好」引章笑著點點頭,又道︰「對了,熱河那邊預算如何?門面、合作商家、伙計都有眉目了?」
丁凡見問,忙又掏出一沓紙張呈給引章,一邊掌燈指給她看一邊詳細說明,末了疑惑道︰「總掌不是讓西林覺羅和鄂林方商量在張家口開新號嗎?為何還要——」
引章笑笑,從容道︰「熱河的新號是一定要開的,既然張家口好,不妨也開一家好了」
丁凡沒想到引章從容說來,幾十萬的生意說的如此簡單,呆了半響,笑道︰「那也好吧總掌好魄力」
引章「嗤」的一笑,道︰「你先別給我戴高帽子,事情也沒這麼簡單哪能他們說幾句我就當真了?這事還得你辛苦一下,老規矩到那邊做個市場調研,然後參照參照他們給出的預算再說吧如果預算在二十五萬兩銀子之內,可以盡快辦起來,如果超過二十五萬,那就緩緩再說熱河那邊,卻要抓緊。」
「是,大小姐」丁凡想了想,又笑道︰「大小姐,如今馬上就到秋收了,每年南方的稻谷糧食是咱們商行的大宗貨物,屬下得趕回南方去看看。張家口調研和熱河建商號的事,能否讓屬下的副手、坐鎮北京的完顏仲景等人去辦,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這些事,你做主就行」引章笑笑,道︰「誰合適,誰不合適,你比我更了解能提拔啟用自己人多提拔一些也好,老是從外邊雇人,對自己人也有些不公平」
「是,大小姐」丁凡遲疑著,終于笑道︰「大小姐可是覺得西林覺羅二人不好?」
「不是」引章擺擺手,笑道︰「他二人都不錯,先放到熱河那邊吧等熱河辦起來了,若張家口確實合適,便分一人到張家口,其他的二掌櫃、掌事等提拔自己人好了」
丁凡听著忙答應了。引章看看時候也差不多了,笑道︰「方才的事就這麼說定了,走,咱們去瞧瞧他們兩人討論得怎麼樣了」
那邊,西林覺羅和鄂林方還在討論修改,見引章二人過來,一看時間忍不住擦了把汗。引章與丁凡徑自坐下,笑道︰「你們別急,慢慢來我這人脾氣急了點,你們想是還不習慣,等將來,就好了」二人笑著應和,手上加緊,再過了兩刻鐘,終于弄好了。
引章一邊看著他們寫出來的預算一邊听他們講,腦子里一邊回憶著同方才丁凡所說的做比較。待他們說完,又問了幾句,便說此事交由丁凡負責,讓丁凡給他們安排。丁凡听罷簡單將引章的意思轉述一遍,再談了談,交代一些閑話,不覺夜色已深,丁凡便帶著他二人告辭去了。引章又坐了一會,發了發呆,又去看了一回大腳,這才回房休息。
引章等不覺已在京城里住了七天了,日子過得很平靜,除了走走琉璃廠,看看假古董,給巧手買買假字畫,引章也沒怎麼出門。康熙帶著兒孫皇親們去了塞外,京城里便一下子空了許多。原就如此,只有皇帝才是京城的靈魂。
這一日中午,魚兒和寶珠兩人從外邊買東西回來,嘰嘰喳喳說個不住,雙眼發亮很興奮的樣子。
引章見了不由好笑,寶珠以前沒來過京城,這丫頭處處都透著好奇,不知又在哪里見了西洋鏡了,稀罕成這樣可按理說,魚兒該不會如此才是
「你們倆今兒怎麼了?撿到錢了?這麼高興」引章笑著打趣道。
「小姐小姐」寶珠笑呵呵搶著道︰「撿到錢算什麼?小姐,听說明兒皇上的御輦回京了呢,到時候一定好熱鬧、好威風,小姐,咱們去瞧瞧好不好?皇上的儀仗耶,見了這個大世面也不枉這一生了」
小丫頭猶自碎碎念,又是笑又是嘆又是羨慕。想到胤也要回來了,引章的心沒來由一跳,勉強笑笑,望望她倆,笑道︰「你們倆準備明兒去看熱鬧?」
「是,大小姐,您——」寶珠遲疑著,生怕引章不放行,就連魚兒的眼楮也有些發亮。
「你們要去就去吧我叫阿萊他們陪著你們一起去。魚兒,明天一定人多,你照顧好寶珠,別走丟了。」
「是,大小姐」兩人極是開心。這也怪不得她們,皇帝的儀仗,便是京城里的百姓也難得一見,何況她們呢
「大小姐,您不去嗎?」。寶珠忍不住笑問。
引章搖搖頭,笑道︰「難得你們高興,都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大腳。」
第二天,魚兒、寶珠,阿萊等六名男僕,沒一個講義氣肯留下來陪著引章的,引章很無奈,將這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的一群人送走,不得不感嘆︰皇帝,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不但魚兒等去了,住在客棧的好多客人都去了,包括客棧里的伙計也去了一大半,讓這平日里就冷清的客棧一下子冰消玉息,更加冷清引章心里沒來由空落落起來,索性坐在大腳床前,拿起寶珠撂下的繡活接著做,時不時跟大腳聊幾句天。
一開始,她自認為自己絕對不會沾惹上皇家的時候,她很樂意去看這樣的熱鬧,這是活生生的歷史再現,既然神奇的造物主給了她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她為何不笑納呢?自從胤的出現,翠羽的出現,讓她不淡定了。原來,皇家的人可以那麼遠,也可以那麼近,她實在不敢再去沾惹什麼。
直到下午三四點,魚兒等一行人才嘰嘰喳喳一邊走一邊笑著回味著討論著回來了。見過引章,大家各自散去。引章便笑問魚兒和寶珠感覺如何?這一下二人打開了話匣子,你一句我一句,顛三倒四、眉飛色舞的比劃描述著所見所听,引章笑吟吟听著,不時插問幾句,那二人越發說得熱鬧
「對了,你們有沒有看到什麼嬪妃、格格、福晉之類的?漂不漂亮啊?」引章眼楮一亮,忍不住笑盈盈問道。這個問題,她還是蠻關心的。說是關心,不如說是女人天生的八卦心理。
「不漂亮能當上嬪妃嗎?可惜,嬪妃格格們都坐在馬車里,隔著厚厚的車簾,什麼也看不見」魚兒有些遺憾,又笑道︰「不過,那些馬車可真高大、真漂亮,那——」
「有有有,有一個呢」寶珠笑著打斷她,忙道︰「夏姐姐你忘了,不是有位騎著黑馬、披著大紅衣裳的蒙古格格嗎?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渾身珠寶,騎在馬上,高高的仰著頭,好威風呢」
引章的心「咯 」一下,心道不會那麼倒霉吧?假裝隨意笑問道︰「是嗎?你們可知道是哪個部落的格格?這蒙古格格隨著皇上進京做什麼?」
寶珠一怔搖搖頭,魚兒偏著頭想了想,道︰「好像是,什麼什麼珠什麼沁部,她身後的大旗上寫著,風一直吹著,看不清楚這位蒙古格格長得挺漂亮的,就是臉色太冷峻,眼神太厲害,她眼光一掃,跟刀子似的,嚇得人抬不起頭來。听說是指給九阿哥為側福晉,這次隨著進京完婚的,還有人議論著呢,說這格格這樣厲害,往後九阿哥府可就有的熱鬧了……」
魚兒和寶珠不知又說了什麼,兩人咯咯笑了起來,引章的腦子里卻亂成一團,又憋屈又氣憤,怔怔的氣得渾身乏力,臉色陣陣發白,幾乎癱坐在椅子上。
九阿哥?側福晉?烏珠穆沁部?黑馬?紅衣?蒙古格格?這一連串的信號加在一起,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位格格是寶音郡主,而九阿哥無疑便是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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