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胤不由「嗤」的一笑,望著她的眼光也溫柔了許多,柔聲道︰「那麼,你盡管準備好了,爺不會這麼快就走還有,爺的繡品如何了?」
引章心頭一涼,老大不情願道︰「沒問題,九爺想玩什麼、吃什麼盡管開口,我做東就是了哦,九爺在芙蓉閣消費,我也全包了」
別說紅葉等目瞪口呆,便是魚兒、藿香都睜大了眼一臉的不可思議,大小姐怎麼可以說話這麼豪放?芙蓉閣的消費她全包了?呃,那是,什麼消費……
「別故作不知,爺問你,爺的繡品呢?」胤怎會由著她避重就輕?相比一群丫頭,胤倒顯得更為淡定。這女人說話不石破天驚,他才覺得奇怪呢
「……」引章無話可答,干脆不答,眼巴巴的望著胤,做思索狀。
「哼,你別指望耍賴」胤才不管她心里怎麼想,自顧自道︰「爺畫得出一幅,就能再畫一幅,你是想主動繡好了給爺,還是讓爺帶著畫派人去下訂單啊?」
引章心里一驚︰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兩下相比,權衡利弊,引章立刻笑道︰「誰說我要耍賴了?只是,我們繡坊生意太好,人手不夠,恐怕還得等些時候才行」
「哦?那——要等多久啊?」胤瞪著她。
引章也半敢不敢回瞪過去,她就不明白,這人就非得跟她較勁嗎?「那可說不準了,」引章顧左右而言他,聳肩無奈道︰「你知道的,我回來之前,巧手她們已經接了好多訂單在手里了。你知道的,我們做生意的嘛,最要緊是信譽,這萬一到了時間交不出貨,那飯碗就砸了,所以——」
「所以,這些夠嗎?」。胤听她沒完沒了,從懷中模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挑眉道︰「這樣,可以快些了嗎?」。
引章借著他手里瞟了瞟,一萬兩,有些心動,依然不吭聲。
胤將銀票塞到她手中,又模出一張,在她面前抖開,還是一萬兩,「加上這些呢?」
引章目中波光涌動,抿著嘴笑著搖了搖頭。
胤眉頭緊了緊,一言不發又模出一張,拍入她手中,盯著她道︰「現在呢?恩?」
「夠了夠了我讓她們——」引章嗅出了空氣里的緊張與不協調,忙笑著見好就收。
「年前給爺送進京」胤打斷她。
「這……可以」引章心中一動,眨巴著眼,笑著點點頭。
胤忍不住「嗤」的一笑,心中癢癢,忍不住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畔吹著氣笑道︰「財迷咱們還真是天生地設的一對」
引章忙掙開他,偏著頭笑道︰「你說你,可別牽扯上我我這是正常交易買賣,哪里財迷了?我又沒說不許你還價」
「是,是爺的錯」胤又好氣又好笑,道︰「這是周瑜打黃蓋,好了吧?」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不覺想起胤的話。
胤說他著了魔一樣,常常一個人發呆、傻笑,眼神都變得跟從前不一樣難道,他是真的動心了?他從不肯承認。這個女人精明算計、狡猾善變、唯利是圖、橫蠻霸道、凶神惡煞,沒情趣、沒女人味,不溫柔、不體貼、不善解人意、不能歌善舞、不會琴棋書畫、更不會討好他,可是,不知為何他就是喜歡見到她,喜歡跟她斗嘴,喜歡氣她或者被她氣,喜歡她的小心眼和小算計。
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兩個字︰自在
對,自在,就是這種感覺這種在所有人面前,包括在他的妻妾們和親密無間的兄弟們面前,都沒有的感覺。唯獨在她面前,才有也許,只是為了這種感覺,他才如此容忍她?沒錯,一定是這樣胤在心里堅決的將感覺定了性。
「你,你在發什麼呆呢~~~」引章見他似笑非笑,忽喜忽嗔,陰晴不定,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忍不住心里有些發 。她善解人意的湊近他,陪笑道︰「九爺,要不要我這就叫人去芙蓉閣給您訂個雅間……」
「你再說一遍?」胤滿腦子的臆想霎時被滌蕩得一干二淨,雙眉倒豎,氣呼呼的瞪著她。她簡直就是故意煞風景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九爺又不是沒去過」引章以為她臉皮薄,心中十分鄙視,心道我就不信紅葉她們會不知道你的本性,有什麼好裝的?「哦」她忽然恍然大悟,十分理解的笑笑︰「莫非芙蓉閣的姑娘九爺不滿意,想換個地方玩玩?恩,海棠院、秋香樓、雅韻閣在杭州都蠻有名的,不如——」
「給爺閉嘴」胤惡狠狠打斷了她,紅葉等呆若木雞倒抽一口涼氣,胤也不能淡定了︰她居然,對這些地方,如此熟悉倘若不知道她是個女人,還以為是個常客呢
「爺哪都不去,听明白了?」胤氣呼呼甩出一句話,引章的臉色立刻變得很不好看。他的更不好看青樓?他愛逛青樓不錯,但也就喝個花酒听個小曲圖個熱鬧罷了,誰沒事在那鬼混?好歹他是皇阿哥,哪有這樣不講究,什麼女人都要?
「可是——你不是有事要辦嗎?」。引章只好又提醒。
「哼,那個不用你惦記有八哥在辦」胤沉著臉瞟了她一眼。
難怪引章料定逃不過,對于逃不掉的事,她從來都能很順其自然的接受,此時亦是如此,立刻笑道︰「那麼,九爺先歇一歇吧,然後再陪您逛逛?」
「這才像話」胤臉色緩了緩。
引章生怕他又要說出什麼歇自己屋里的話來,忙笑道︰「九爺不嫌棄,我這里倒有幾間上等客房,這就領九爺過去」
胤曖昧一笑,湊在她耳畔輕輕道︰「爺不去什麼上等客房,爺要住你旁邊,不拘什麼樣都成」
「啊?那,好吧」引章一噎,眼角睨了一眼只好答應,喚了紅葉、凌霄、阿青、阿碧過來,讓她們將自己臥室西邊廂房收拾出來,帶胤過去歇著。胤連夜趕路,風塵僕僕,倒真有些累了,瞅著她笑了一笑,沒再歪纏。往床上一躺,便迷糊睡了過去。引章無可奈何,家也回不去了,只好發一陣呆,不情不願將那張曖昧畫從箱子底翻出來,乘馬車趕往玲瓏繡坊……
引章剛剛從玲瓏繡坊回來,下了馬車,進了小院,竟發現雍容典雅的安寄翠笑吟吟端坐在正中軟榻上,吳氏、幽蘭等侍奉在側,藿香和寶珠、玉蟬等站在一邊,陪著笑跟安寄翠回話,稟報她的行程起居,一屋子好不熱鬧
「娘您怎麼來了」引章笑著奔進來就往安寄翠身上黏過去撒嬌,摟著她肩膀撒嬌道︰「娘,人家好想你,你要來怎麼也不提前派人說一聲呢」魚兒見了,也忙上前屈膝請安。
安寄翠笑呵呵叫著「乖女兒」早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嗔道︰「哦,你還知道想娘啊?回來這麼久都沒回去,還好意思說不要跟我說你很忙,你一年到頭哪一天不忙的?我看你呀,是心太野收不住了還不快換了衣裳來呢」說著伸手替她解開披風上的帶子,順手遞給一旁小丫頭。
「哦,我這就去」引章笑著起身,帶著魚兒往臥室去換了一套秋香色繡君子蘭的裙襖,抿了抿頭發,笑盈盈出來。
安寄翠不覺含笑打量著她,但見肌膚勝雪,綠鬢如雲,明眸皓齒,淺笑盈盈,大半年不見女兒,已然一個亭亭玉立、嬌俏明麗的小姐了。是啊,女兒已經十五歲了,過了年便十六了,焉能仍是當初青澀小女孩模樣?再過一兩年,可要留不住咯安寄翠心里忽然有些不舍,望著她益增憐愛。
「來,到娘身邊來讓娘好好瞧瞧,可瘦了沒有」安寄翠笑著招招手。
引章樂呵呵挨著她坐下,端詳了詳,笑道︰「娘的精神倒好得很呢倒是越長越年輕了娘,真的,咱們走在街上,您不像我娘,倒像我姐姐呢」
「哎喲,你這丫頭」安寄翠撐不住笑,丫環們也都笑了起來,「還打趣起娘來了」
「誰說打趣娘了?人家說的都是真的嘛吳嬸子,你說是不是?」引章笑道。
「呵呵,是啊夫人我們不撒謊,您啊,看起來真是越來越年輕了呢」吳氏亦湊趣笑道,諸丫環也都笑著湊趣。
「沒個正形」安寄翠撫著她,百般憐愛,嘆道︰「你都十五十六歲了,娘哪里還年輕呢唉,你呀,自己的事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要是明年——」
「娘這兩天天氣好,不如我陪你上街逛逛,采辦些新鮮首飾衣料好不好?對了,我帶你去咱們繡坊吧,巧手她們繡的物件漂亮得不得了娘不是早就說要繡一幅新屏風嗎?不如咱們去挑挑花樣?」引章見她有扯上自己婚姻大事的,便忙笑著岔開了話。
安寄翠只得暫且打住,笑道︰「出去逛逛也罷,娘的衣裳首飾倒沒什麼要添置的,不過,該給你和引華添置添置了至于屏風,眼下繡坊里忙著,咱們自己的東西倒不必著急,暫且看好樣子吧——」
「阿章,你這怎麼這麼吵」安寄翠話音剛落,在後邊廂房休息的胤被一群女人嬉笑打趣聲吵醒,半睡半醒蹟著軟緞褚色布鞋,隨意披著外衣,一路打著哈欠出來,彼此相對,不由都是一怔,廳中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都怔住了,呆若木雞。
「這位是——」胤望了望打扮莊重華麗的安寄翠,混不介意問道。
「天這,這到底,到底怎麼回事呀?阿章」安寄翠臉色唰的大變,驚愕睜大了眼,一下子站了起來,手足無措。一個年輕公子,衣衫不整,顯然剛剛睡醒,從女兒屋子里出來,這還了得
安寄翠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又差點跌倒,慌得吳氏幽蘭等慌忙扶住,亦是驚愕不定望望引章,又望望胤。
引章面皮一下子憋得紫漲,慌亂得手腳沒處放。她哪想得到胤這家伙昏頭昏腦這個時候跑了出來?她暗暗叫苦,拼命給胤使眼色,陪笑向安寄翠笑道︰「娘,這,這位是郭公子,是我結拜妹妹翠羽的哥哥,他,他跟我們商行有生意要談,順便在我隔壁廂房里歇一歇,呵呵,就是這樣郭公子,這是我娘」引章悄悄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胤一怔,忙理了理衣裳,匆匆扣好,向安寄翠拱手微微施禮,笑道︰「原來是伯母在下唐突了伯母勿怪」
「哦,沒事郭公子,坐吧」安寄翠見胤一表人才,應答得體,神色稍稍回復,重新落座,悄悄打量胤兩眼,向引章道︰「翠羽?可是你說的安徽黃山孔雀山莊的翠羽?」安寄翠雖然沒有見過翠羽,但卻听引章、魚兒等說過翠羽許多趣事,听過她們在寧波三次偶遇的事,又加上引章從孔雀山莊回來時,翠羽執意讓她給安寄翠帶回了一份大大的厚禮,因此安寄翠雖然沒見過翠羽但對她並不陌生,並且頗有好感。引章正是想到這一點,才把翠羽搬出來暫時擋一擋。
「是的,娘除了孔雀山莊的翠羽妹妹,我哪里還有什麼妹妹呢」引章笑道,松了口氣。
「哦」安寄翠笑笑,向胤道︰「翠羽姑娘怎麼不一起來呢?早听我們阿章說過她這位妹妹,最是討人喜歡的,可惜,總不能一見」
「呵呵,舍妹調皮得很,一年到頭在外東游西逛,野慣了只怕她來了,伯母還嫌她鬧得慌呢」胤笑道。
安寄翠听了這話不覺撞到心窩里了,瞅著引章笑嘆道︰「怎麼會我家這女兒不也是這個樣?難怪她兩人倒結拜成姐妹了呢」
胤笑道︰「這怎麼能比呢,駱小姐聰明能干,撐起這麼大一份家業,別說女人,放眼當今,就是男人又有幾個做得到?我家羽妹光會貪玩,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