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她正琢磨著尋空去找胤談判,紅葉卻低眉順眼陪著笑遞上來胤約她一見的紙條。引章正中下懷,將小紙條一折,道︰「去告訴九爺,晚間我便去見他」
月華如水,引章安頓好安寄翠,尋個空出了院門,往客房去。胤一襲寧綢玉璧紋褚黃長袍,雙手交抱在前,身子斜斜倚著門框,頗帶著幾分慵懶無賴笑盈盈道︰「駱小姐還真準時進來吧」
「哼」引章沒好氣,忽然住了腳步,有些警惕的往里瞅了瞅。
「這好像,是在你家吧?」胤細長的眉毛挑了挑,帶著幾分揶揄輕笑。
引章一怔,心想不錯,這是我自個家,我又什麼好怕的?想著大步踏了進去,道︰「這還用你說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哦,我是想告訴你一聲,明天我要告辭了」胤若無其事笑道。
「這麼快就走啊?」引章心里一松,有些詫異,又有些空落落的,好像一拳打空一樣。
「呵呵,舍不得爺麼?嗯?我以為,听到我要走的消息,你會笑得合不攏嘴呢」胤湊在她耳畔笑嘻嘻道。
「你——」引章氣急敗壞,仰起頭瞪著他道︰「別怪我說話不好听,真沒見過你這樣的金枝玉葉,臉皮真厚」
「呵呵,爺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大家閨秀,大而化之這麼說咱們都是異類,原來,咱們真的很配啊」胤得意壞笑。
「誰跟你配了?」引章道︰「喂,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在我娘面前可著勁的賣弄才學哼,你學問很好了不起麼?」
胤白了她一眼,無辜道︰「胡說爺是那種賣弄的人?伯母問什麼,爺出于禮貌好生回答,怎麼到了你眼里就成了賣弄了?再說了,伯母都沒說什麼,你生的哪門子氣?」
「可是,你這樣會讓我娘誤解,你沒見我娘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引章咬咬唇,可憐巴巴苦笑道︰「九爺,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
「是麼?這麼說你母親還蠻喜歡我的,呵呵,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給爺說說」胤大感興趣,眼楮放光,直接忽略掉她後邊一句話。
引章直直瞪著他,忽然扭身伏在桌上,嗚嗚咽咽哭了起來。不知想了什麼,觸動心腸,越哭越悲,越哭越淒涼,聲音也從壓抑變得幽咽有聲。
「你,你怎麼了」胤目瞪口呆,慌得站了起來,張著兩只手不知如何是好。他這是第二次見她哭。第一次是在塞外,在不相識的狀況下她被他推倒在地,扭傷了腳,又疼又受了驚嚇,下意識便哭了出來,那是一種本能的哭。這一次,他什麼都沒做,她卻哭得如此淒涼悲慘,好像他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惡霸事一樣
「你好好的,哭什麼」胤怔怔。
引章不理他,依舊嗚嗚咽咽,肩頭輕輕聳動,十分可憐。
胤輕嘆一聲,輕輕拍著她,柔聲道︰「好了,別哭了我——」
引章粗魯一偏身,反手擋住他的手,哽咽道︰「用不著你假惺惺你也不用跟我裝模作樣故作不知九爺,您是金枝玉葉,我們平民百姓招惹不起也躲不起、逃不掉,我曾經沖撞了您,您要怎麼責罰給個痛快的,成嗎?您貴為皇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跟我一個為了養家糊口可憐兮兮東奔西走的小女子為難?或者,您是從未踫到過我這樣的人覺得新鮮?您,您要是想要我,我今兒就遂了你的心意,只求您往後饒了我罷」引章一咬牙,將埋藏心底許久的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隨著她話音剛落,房間里死一般的沉寂,下意識的,她的抽噎聲也變得壓抑。
胤心底一片冰涼,呆呆的望著她。他只是覺得逗著她好玩,他說的那些狠話,不過是從小養尊處優、頤指氣使順口說慣了的,並不是當真要威脅她怔怔望著她滿是淚痕、惶急無奈的小臉,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錯了憑他的身份,他說的話,他可以不當真,但她不可以,也不敢原來,她的抱怨,她不經意流露的厭惡,她壓抑的惱羞成怒,都不是鬧著玩,而是,發自真心
胤嘴角微翹,勾起一抹玩味的苦笑︰一直都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一種淡到極致的孤寂之感從心頭漸漸浮起,恍若輕紗,籠在心頭,縈繞胸間,將他整個人塞填得滿滿的,滿到麻木。
引章見他不吭聲,一咬牙,低頭,抬手,輕輕解著衣衫上的紐扣。豁出去了
「駱小姐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愛新覺羅胤不是這種趁人之危的小人」一聲冷笑,引章解紐扣的手被一只溫熱中帶著涼意的大手止住。她一怔,停住了手。
胤心中傲氣頓生,怒氣漸起,他微仰著頭,俊美的臉上一片冷硬,「你放心,爺不會再糾纏你正如你所說,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並不差你一個」
引章身子輕輕抖了抖,默不作聲。半響,輕輕道︰「九爺明日啟程,把阿青、阿碧她們姐妹四人也帶走吧」
「嘿嘿,好笑」胤像是受到了極大的羞辱,連連冷笑,鐵青著臉盯著她冷冷道︰「爺送出去的東西從未有收回來的道理幾個丫頭值不了什麼駱小姐若是看她們不順眼,或殺或賣,悉听尊便天色不早了,駱小姐請回吧,再呆下去別壞了大小姐的清譽」胤毫不客氣下逐客令。
引章瞟了一眼月光下他那繃得鐵青的臉,垂頭慢慢走了出去。
「駱小姐,」胤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把大腳看好,不要讓他動回蒙古的念頭,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九爺放心,他不會想回去的」引章停步輕道。
「哼」胤冷笑︰「大小姐最好多留個心眼,別太自信了」
「多謝九爺提點」引章冷冰冰道,頭也不回去了。
不等她的身影消失,胤早已回屋,「 」的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