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月色中移,各屋各處燈火漸漸熄滅,人人上床歇息,在靜靜的月色下,整個村寨顯得寧靜和祥和。誰也沒料到,危險,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
剛剛進入夢鄉,引章突然被一陣震天的馬蹄聲與喊殺聲驚醒,睜開眼,打開窗,但見四處火光沖天,血紅的火舌隨風席卷肆虐如毒蛇信子,火星四射,濃煙滾滾,灰跡卷得漫天都是,霹靂啪拉響成一片。引章一驚,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老人、小孩、婦孺響徹夜空的陣陣淒慘哭號已將整個世界淹沒一片,匪氣十足的大笑聲桀桀傳來,粗獷的嗓音更是震破人心︰「不分男女老幼,全都綁了,統統帶走」
引章眼前一黑忙扶著窗台,心突突直跳,驚得臉色雪白。
這,這到底怎麼了她閉上眼楮,努力調勻氣息,凝神細听,不錯,喊殺聲一陣高過一陣,哭聲、馬嘶狗吠一陣緊似一陣,這不是做夢,不是幻覺,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紅葉和阿碧反應過來,拉著引章便要往外沖去。
哪里還來得及
她們投宿這家,恰好處于寨子前段,屬于首當其沖的絕佳位置。紅葉和阿碧眉頭一橫,就要往外硬闖,引章低喝一聲「住手」,道︰「狀況這樣亂,不要亂來,見機行事再說」紅葉阿碧不敢違拗,相視一眼,只得听從。誰知匪徒來勢洶洶,人多勢眾,火把和漫天的大火照得四下一片雪亮,眼皮子底下無機可尋,引章主僕三個逃月兌不得,混在全寨男女老幼中,亦做了俘虜,一個個被貨物一樣推搡扔進四面不透風的簡易馬車,一陣風拉著跑了。
馬車起伏顛簸跑得飛快,車里的人身不由己被拋得東歪西倒,像海面上暴風雨席卷中的小船。車里又擠又悶又黑,兩名婦女忍受不住嘔了起來,這一下,車里的氣味更加難聞,還差點引起連鎖反應。
紅葉和阿碧緊緊護著引章身邊,引章蓬頭垢面,縮在一旁,被那嘔吐的氣味燻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若不是此刻過于緊張無暇分神,只怕她也早吐了。想著前路,想著不知在哪的大腳魚兒等人,她的心里七上八下,連最壞的準備都做好了
不知跑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所有人哭喊著呼號著又被抽著鞭子喝斥下車,暈頭轉向腳步尚未站穩,又被催逼著趕路。眼前,是莽莽叢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崇山峻嶺,異常高大雄渾。若是往常,這樣氣勢宏大的山嶺會讓引章感到心胸激蕩,崇敬慷慨之情油然而生,此刻,卻只有心驚膽戰的份了。
一行人淒淒哀哀、跌跌撞撞互相攙扶著,將近天黑,累得精疲力竭,才到了一處地勢嚴峻,林遮葉擋的山寨。
「弟兄們,把這些家伙分男、女、老幼分別關了,給他們隨便弄點吃的」一個粗野的聲音大喝道。
「大哥,我真不懂,弄這些沒用的家伙回來干嘛,浪費糧食」不知是誰不滿嘀咕。
「哼,弄回來干嘛?過幾天你就知道了照我的吩咐,听見沒有」領頭的又道。
「是,大哥……」
聲音漸漸淹沒在喧囂中,引章三人混在一二百女人中被一同關押在黝黑山洞里。地上亂七八糟鋪著些散著霉味的潮濕稻草,木柵欄圍成的監牢結結實實,一旁還有兩名守衛。
驚嚇、饑餓連帶折騰,大家都已疲憊不堪,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個個疲軟無力三三兩兩倒成一堆,只聞時不時輕輕的鼻息窸窣抽泣之聲。不一刻,監牢木門吱呀打開,一個粗濫的大木盆被人「 」的一下頓在地上,破鑼似的嗓音朝里喊道︰「吃飯了吃飯了」那人說完便退了出去,鎖上門,嘟嘟囔囔去了。
洞里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誰帶的頭,終于慢慢挨上前,從那木盆里拿起一個個硬邦邦的不知什麼東西做成的干糧不聲不響吃了起來。
引章借此機會悄悄抬眼一個個打量過去,還好,沒有發現魚兒、藿香等人她悄悄松了口氣,忽然又想到她們有遇難的可能,頓時又變得更煩。
紅葉和阿碧拿了干糧回來,遞給引章,引章接過瞧了瞧旁人,有些猶豫。紅葉輕輕在她耳畔說了句「大小姐,沒有毒。」她這才點了點頭,若無其事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忽然發現阿碧拿著端詳,似乎不知從何下嘴,紅葉也在發愣,引章輕輕咳了咳,低聲道︰「快點吃吧,沒力氣,什麼也干不了」紅葉和阿碧如夢初醒,也學著她的樣,一口一口梗著脖子咽下去了。兩人相視,不禁對引章多了幾分欽佩,她平日里也算是飲**潔、口味高貴了,沒想到吃起這連她們姐妹都難以下咽的東西竟眉頭也不皺一下
山上天黑得快,山洞里更黑得快,沒多久,監牢外洞壁上便燃起了兩盞昏黃的油燈,不知是什麼劣質油,又濃又黑的油煙刺鼻嗆人,很快彌漫了整個洞中,燻得人眼淚直流,噴嚏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喲,郝大哥,您來了您老有何吩咐?」一陣踏踏腳步聲步入洞中,兩名守衛忙陪笑上前。
「把門打開」後者神氣十足如是吩咐。
「是,是」前者點頭哈腰,手腳麻利將鎖開了。
那位郝大哥帶著七八個隨從躬身步入,嘴角抽起不懷好意的yin笑,一雙賊亮的綠豆眼在眾女身上逡巡掃視,手指一點︰「她、她,還有她」走了幾步,突然伸手捏起一名女子的下巴,「瞎」的不屑一嘆,厭惡一縮,又捏起了第二個、第三個,終于滿意點點頭,嘴一努「這個,還有這個,也帶走」
如狼似虎的隨從響亮應聲,不由分說拖起那幾名被選中的女子就走,受驚的女子大哭大喊掙扎著、懇求著,瑟瑟發抖的身子幾乎癱軟,那姓郝的冷冰冰的眼中閃動著快意的光芒,嘿嘿嬉笑道︰「哭什麼,哭什麼,把三位爺伺候好了,有你們享福的,到時候,趕你們還不走呢哈哈,哈哈」說畢哈哈大笑,手一揮,領頭揚長而去。
余下眾女驚得目瞪口呆,臉色慘白,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那幾名女子淒厲絕望的哭喊聲聲聲重擊在眾人心上,無人不慌,無人不怕。那聲音漸漸遠去,眾女方反應過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相互抱頭瑟瑟發抖,啜泣不已。
引章和紅葉、阿碧三人亦驚得心頭突突直跳,阿碧望了紅葉一眼,心頭甚是懊悔,早知如此,當時便不該听引章的。如果當時硬闖一闖,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如今倒好,身陷牢籠,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一想到那幾名女子的下場,阿碧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對引章來說,雖然沒遭遇過真實版的山賊,電視劇版卻見過多了,面對這樣強佔民女的橋段,雖然不意外,卻仍心慌,心突突的劇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你們,你們倆——听著,」引章牙齒咯咯作響,緊緊握著拳,身子挺得僵直,調了好幾次氣息方覺略好,繼續道︰「在這些山賊眼中,我們這都是婦孺弱女,守衛松散,等到了半夜,你們倆趕緊逃出去」引章眼神一睨止住張嘴欲反對的紅葉,道︰「先听我說完,你們倆出去之後,就近去官府求救,我們能不能獲救,就看你們的了。」
「不行大小姐,這兒還不知道是哪個山林里呢我們人生地不熟,搬來救兵還不知要多久,要是您萬一有什麼事可怎麼辦?要走,您得跟我們一起走」阿碧急道。如果引章出了什麼事,胤絕饒不了她們。
「正因為我們人生地不熟,所以才讓你們走帶著我,只能是累贅,最後大家都走不成至于我,只好跟天賭一把了就這麼定了,別再說了」引章冷冰冰道。
「可是……」阿碧終于沒說什麼,與紅葉相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引章突然摘下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這是一枚很普通的銀戒指,小小的環上托著指甲蓋大小一朵圓形的小花。她將戒指交到紅葉手上,輕輕道︰「這個,是我的專用圖章,如果……你把她交給吳管家,或者我娘,明白了嗎?放心吧」引章輕輕笑笑,道︰「我娘和吳管家拿到這圖章就會知道是我自願讓你們走的,萬一九爺怪罪,可讓她們幫你們說話。」
「大小姐……」紅葉鼻子有些發酸,心口一堵,終是輕輕點頭︰「大小姐放心我們,我們……」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直到此刻,她們似乎才有那麼一點了解引章,才有那麼一點發自真心的感動和佩服,可惜,卻是這等生死未卜、生離死別的時刻。
引章微微一笑,亮晶晶的眸子注視著那昏黃搖曳的一點燈光,仿佛地獄的鬼火,她輕輕道︰「好了,你們閉眼歇一歇吧,把精神養好了」
紅葉與阿碧听她的話,閉著眼靠著洞壁養神,卻哪里能夠靜得下來,心煩意亂,神經繃得緊緊的。一則擔心引章,二則也擔心自己,畢竟,她們雖然習過武,卻從未遇過險,如今第一次面對生死關頭,她們也不敢保證,能否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