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省府第一美女︰女處長 初入省府起風雲01

作者 ︰ 嶺南

白硯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沁人心脾的體香侵潤到了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耳畔是她時有時無的申吟聲……

《藍色多瑙河》在空氣中飄蕩,天籟般的聲音撩撥著我的心弦……

她像個無暇的天使,那麼乖巧那麼甜美,輕輕的搭在我並不偉岸的肩上……柔軟的胸貼在我的心髒上,隨著強烈的心髒律動在起伏!

我們竟然也會這麼親密的靠著彼此!就像兩個連體嬰兒一般,此起彼伏的呼吸在局促的空間里交錯,各種氣味︰汗味、芳香味、咖啡味混雜在一塊……

我的雙手溫柔的捋上了她海藻般的發絲,輕輕的替她揉著緊張的太陽穴,就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為她輕輕的按摩。

她感受到我的心意,迷離的看了我一眼,嘴角一笑,我便醉倒在她那如三月桃花般美妙的酒窩里了。

啊,白硯,多少個夜里夢里,我思你念你,可也從未想過竟會有這樣一刻的幸福!

我雙手顫抖著試圖去褪下她身上原本已經不多的衣服,但是,我猛然地發現了她在顫抖,是的,我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的那一下顫抖。

「冷?」我柔聲地問她,隨即去到她光潔的額上輕輕一吻。她的臉頓時一片羞色。

「房間里有暖氣。」她羞澀的指了指空調︰「我不怕冷,我怕你一會兒凍著。你還是把暖氣打開吧?」

「白硯。」我努力克制自己已然不平穩的心緒,試圖扶著她站立好,卻越發覺得自己周遭燥熱起來。

這一刻,曾經是我多少夢里的場景,可此時我的手卻在顫抖,心更是抖得厲害!

這是我們寰宇省省政府的第一美女!水利廳綜合處處長白硯!

多少人仰慕的對象!

我曾經那麼的靠近卻從來不以為可以擁有的對象!

我的頭頂似乎籠罩著不切實際的雲彩,讓我飄飄然起來……

她美麗的酮體在乳白色的襯衣下若隱若現,她含苞欲放的姿態似乎在等待著我過去……

可我的雙腿卻像灌了鉛,動也動不了。

我心中暗暗罵了句自己——你大爺的。

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裝什麼假正經?你日里夜里想的不就是這個女人嗎?

心底里卻另外一個聲音在掙扎︰你已經承諾要娶柳岩了,白硯是個干干淨淨清清白白的女子,你何苦去禍害人家?

是啊,我差點忘了——余藿說過白硯是**……

都說女人很難忘記和男人的第一次……

她要把自己獻給我,就是為了要把我永遠的記在心上……

我在想什麼呢?我的手微微抬起,想覆蓋在她誘人的美人骨上,卻抖得厲害,怎麼也落不下去。

她好像察覺到了我情緒的異常,抬起頭,如水霧一般的雙眼就這樣看著我,看著我……

過了幾秒鐘,櫻桃紅唇輕啟,如絲竹般動人的聲音對著我說︰「藍調,過來抱著我,可以嗎?」她迷離的眼神,有哀怨,也有期待……

是啊,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這就是我們的愛情,可這樣的愛,卻讓我珍惜,讓我刻骨銘心,甚至超越了以前所有的愛情!

過了這一夜,我們從此就像陌路人,或者比陌路人多一點的就是我們曾經是同事……

這份情,這份愛,只能深深的鎖在心間……

想到這點,一股強大的酸楚涌上了鼻頭,眼楮里一股酸液涌動。我從後背狠狠的抱緊了她,靈活的雙唇和堅硬的牙齒從鎖骨處游離,她的身子接觸到唇的軟和齒的硬禁不住條件反射似的往後打挺!可她卻愣是忍著不叫出聲音來!

白硯,對不起,我不能要你。

可我還是自私的,想用這樣的方式在你的心里留下哪怕只是淺淺的一個吻痕,也就滿足了!

白硯,對不起……

我好像執行某種虔誠的宗教儀式一般對著她的額、鼻子、臉頰、脖頸、鎖骨吻了又吻,吻了又吻……

就這樣我們深深的擁抱著彼此,在精神上,我們早已進入了彼此,可我們就是這樣相擁著……

任由天窗外的繁星與夜光籠罩著我們。

「藍調。」她如霧花一般的眼神看著我,那一夜她始終這樣望著我,我卻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對著她——

白硯,我不能承諾你一生,就不能害你一生啊……

這些話,我不能對你說,我寧願你誤解我,以為我不夠愛你,以為我對你的身子不感興趣,以為……

不管你以為什麼,只要這一夜,不要成為你人生中難忘的一夜……

就好……

她的淚水終于不可抑止的滑落,低沉的痛哭聲久久回旋在我耳際……

*

第二天天亮,醒來的時候,落入眼里的卻是奢華的香格里拉酒店的總統套房!

碩大的水晶燈,厚重的天鵝絨窗簾,迷離的香油氣息……

我從沙發上坐起,使勁的搖晃著腫脹的腦袋,昨晚的片段一幕幕的回播——

昨晚我們喝完雞尾酒,搖搖擺擺的去看了兩場電影,然後稀里糊涂的來了酒店——酒店的名字忘了是她還是我隨口胡報的,反正出租車一路便把我們弄到這里來了。至于在前台怎麼開的房,是誰出示的身份證,這些統統想不起來了。

看著她和衣而睡,像個嬰兒一般趴在床沿上,而我則顯然一夜都睡在沙發上!

這全寰宇省最貴的房間,我們卻誰都沒有用過那張奢華的大床!

這是多麼的諷刺!

白硯,我們第一次見面,便是我帶著你去廉價的快捷酒店開房!

我們最後一次相擁,卻發生在最頂級最奢華的酒店最昂貴的總統套房!

可無論哪一次,我們都沒有越過彼此之間的那道軌。

天下,還有像我們這樣相愛的男女嗎?

我沖進了洗澡間,把花灑的水調到最大,俯沖而下的激流便使勁沖打著我身上的每一塊筋骨!似乎這樣的快意才可以麻醉我心底的痛!

偌大的花灑,里面的水嘩啦啦的留著,就像我此刻眼角的淚水……

最後擁有彼此的時刻,那麼的短,又那麼的害怕失去……

我們分手的時刻是在香格里拉,是多麼的浪漫與悲傷。"香格里拉"是藏傳佛教的發展史上"淨王"的最高境界,又是代表著"伊甸園、理想國、世外桃源、烏托邦"的代名詞。

曾經我心中有個小小的夢想,便是帶著心愛的人到香格里拉去。听說那是在地球最高處——青藏高原深處的某個隱秘地方,雙層雪山環抱,整個地區如八個成蓮花瓣。

此生,或許再也不會有機會帶白硯去香格里拉了。那麼在香格里拉酒店分手或許也是種緣分吧。

今天,她的航班是中午12點,司徒柏告訴我的。

她就要承載著那沒有任何情感的航班,為了一個不該由她承擔的錯誤,而遠赴美利堅。

我不知道,這對她的人生、她的仕途意味著什麼。

似乎,西門村的一場新聞訪談,將她的事業和愛情都摧毀了。

她是這麼一個追求上進和完美的女人,那麼的美好,為什麼還會有人想要害她?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懷著這些激動的念頭,披著睡袍我濕淋淋的從浴室走出,站在她的旁邊,看著她難受的趴在床邊,卻無法彎下把她她抱到床上。

我是個男人,是一個對自己深愛的女人也會有沖動和的正常的男人!

第一次開房,她就是我不能踫的女人。

最後一次開房,她依舊是我不能踫的女人。

對不起,白硯,既然分手了,我便要對自己,對你都要狠一點。

我扭頭轉身,換上衣服,面無表情的舉起屋里的座機,接通了客服中心。摁下電話按鈕的時候,我只覺得指頭像石頭一樣的硬。

客服人員的聲音甜美無比,可我的耳朵卻依舊僵硬。

「麻煩你一個小時候打電話叫醒一下。」

那邊似乎有點錯愕,似乎是一個小時的時間這麼短,還需要叫醒嗎?

我苦澀的笑著掛掉電話,堅定的朝門外走去……

*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從此以後,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嘴角隱隱的唱起這首歌,眼淚強忍著在眼圈里打轉,腦海里播放著第一次見到她時在可心快捷酒店發生的一幕幕。

即使有一晚上的緣分,我也不敢以為她會和我有什麼交集,可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愛上了她,而她居然也愛上了我。

但緣分終有天注定,我和白硯,一個副科級小科員,一個省府第一美女女處長,中間始終是千山萬水,就算有緣亦是無份,只能是悲傷一場……

可這樣的愛和白硯那未曾泯滅的官場夢想……卻會長留在我的心中……

她雖被迫遠走他鄉,但她的夢想還在,我一定會延續著她的路走下去的!雖然這意味著我不再是那個一身傲骨的執筆憤青,要磨掉殘留在身上多年頑固不化的稜角,真正成為官場上的一顆鵝卵石——圓滑卻不失光芒……

*

走出香格里拉,我茫然的走在東周市的大街上,一位年過半百的女清潔工正俯身彎腰辛勤勞動,忽然晨風拂過,我腫脹的腦袋頓時好像清醒了不少。

生活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只要你的人生沒有走到盡頭,便不會知道生活這本書下一頁會是什麼。我們能做的就是翻過昨天,過好今天,希望明天。

小時候,爸爸就跟我說過︰「世界只會向那些有目標和遠見的人讓路」。

女清潔工的目標或許是認真的把工作做完,然後供女兒讀完大學。

而白硯的夢想,是希望能做一個好官,做實事的官,多做實事、對百姓有利的事的好官。

這曾經也是我的夢想!

如今香格里拉一別,如同精神接力棒,白硯的夢想傳承到了我的身上。

官場這條路,我一定會好好走下去的,為了她,更為了我自己。

過去的我,總是以為自己一身傲骨,以為有才走遍天下,以為自己沒有背景所以不屑于去經營人脈,去攀爬官場!其實官場上的人誰不想當官?只有當不了官的,沒有不想當官的。

什麼憤青,什麼不同流合污,那是給自己沒有能力找的一塊遮羞布。

白硯的被迫離開,就像一把尖刀刺穿了我內心最後的障礙!

這一刻,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拔掉嘴里的中南海香煙,狠狠的摁掉火星,扔進了垃圾桶,吹著口哨,仿佛在給自己加油鼓勁,大步向市水利局邁去。

離開水利局的這些日子,很多業務材料沒有來得及學習,要進步首先要與時俱進的與領導的思路接軌,了解領導思路的最簡單快捷的方式就是學習領導的發言報告。雖然這些報告都是文筆秘書執筆,但傳承的卻是領導思想的精髓。

解讀領導的報告也是公務員生存必需的一絕,要學會去繁從簡、透過現象看本質——一句話就是要善于解讀領導發言的言外之意。

比如說勞力施在做西門村水電站項目總動員的時候,表面上強調的是這個項目重要性,實際上卻在透露重要信息,這個項目是省廳在直接管理,換言之,就算做的再好,功勞也是上級領導的,所以市局才會一下子就把杜克和余藿兩個主力給調了回去。如果沒有解讀到領導的這一層意圖,像我一樣為了這個項目肝腦涂地,結果也是被遣散回局里。

所以,仔細研讀最近的領導發言材料,才是掌握局領導思想動態的根本。

我選擇周末回辦公室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我听余藿說,牛莉莉最近非常用功,平日里經常不按時下班,一**坐在科長的位置上一動不動抱著陳年資料仔細翻閱,甚至還會找秦愛民的文筆秘書余光啟詳細了解每一份材料的背景以及實施成果。如果我要看這些資料,恐怕只有周末才行。

看來,牛莉莉對綜合科科長的位置真的很在意。

而上次的交手,已經讓我對她的實力有了更深的了解,這個女人,不容小覷啊。

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

我剛進了辦公室,抬頭就對上了牛莉莉那性感撩人的翹**。

「藍調,大周末的,你怎麼還來辦公室。」牛莉莉轉過身彎下腰,整理起桌面上的材料,低垂的領口**半露。

牛莉莉的胸部雖然沒有什麼特點,但好歹她是個女人,還是個標準化的女人,只要有B罩杯以上,擠一擠效果都是不錯的。

所以此刻映入我眼中的竟是她明晃晃的**肉肉。

嚇得我倒吸口氣。

以後如果真的要這樣的女人共處一室辦公,真是要格外小心了。

我眼角的余光迅速的瞥到她捧在懷里的資料是2009年,我們向省水利廳遞交的年度總結匯報,那一年剛好是市水利局換屆選舉,曾經傳說勞力施要被調到政協任副主席,但後來他競選失敗,導致一心以為可以上位接班的李紹峰很是頹敗了一陣子。

不過李紹峰怎麼說也是官場上的人物,智商和情商都不低,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至少表面上表現得一如既往的「賢惠」,盡心盡力的扮演好二把手的角色。反倒弄的機關里的人對他憤憤抱不平。

我發現李紹峰確實是個人才,在他為杜克爭取機關宿舍這件事上,他也輕而易舉的收獲了人心,讓那些明明沾了勞力施光的老人們都紛紛在說李紹峰有人情味。

如果玩政治玩到這個境界,我只能說讓李紹峰只是當個副局長真是屈才了。

可這個牛莉莉又何嘗是個省油的燈。

她懂得審時度勢,該抓住的抓住,該放手的放手,連我這樣的憤青也被她拿捏在手里,差一點被她籠絡了人心。

官場職場,同一個層級的人,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誼的。

所以,我和牛莉莉的關系從步入水利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們會是對手。

我仔細的看著她,她的眼神在看向業務資料的時候,非常的專注和充滿野心。她確實是我的對手,一個值得我尊重的對手,我在心里暗暗的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莉莉。」我一臉平靜,坐在公共區域的木質沙發上,挺直了腰板,雙手交叉在胸前,不動聲色的盯著她。

她顯然被我的稱呼嚇了一跳。

自從她提拔為人事科副科長之後,我一直就和她保持著足夠遠的距離,對她的稱呼從來也只是「牛副科長」或「牛科長」。她顯然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還會如此親切的稱呼她為「莉莉」。眼楮里有點感動的意思,還矯情的抹了抹幾滴眼淚,嘴角是尷尬的笑。

我沖她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她坐在茶幾邊的沙發上。

她乖乖的捧著一摞資料挨著茶幾坐下了。似乎並不避諱我什麼。這正是她聰明的地方。要控制必須用色的辦法,對付我這樣的愣頭青就必須有一說一。

「你喝茶嗎?」我知道接下來要談的話題,或許未必會很愉快,所以想給她弄點茶水喝。心理學上說,如果當一個人覺得很放松,就會降低暴怒的概率。

「不,我喝過了。你說吧,什麼事。」

牛莉莉的一雙眼楮,雖然不如白硯的漂亮,但也堪稱美目了,她定定的望著你的時候,你就會覺得有一小簇火苗在她的瞳孔里燃燒,好像她渾身上下都冒著一股勁。

「行。還記得你上次提到過,問我要不要和你公平競爭。」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了,雙眼卻在留意她的神色。

牛莉莉嘴角微微**了一下,勉為其難的擠出一絲笑容。好像她根本沒有想到我找她,會是為了這個話題。

這也可見,上次她對我,完全只是試探,根本不是她表面上說的,希望和我有一場公平的競爭。

雖然我明白官場無朋友,可當真相暴露在面前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心會抽一下。只是隨著歲月的久遠,經歷的多了,這樣的**就慢慢的變得麻木了。

「是。出于私心,我當然不願意有人和我競爭,尤其是那個人還是你。你很有能力,也有才氣,你的問題在于你不想,所以你不爭。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一心要在官場上往上走,一定是個狠角色。」

我低頭笑了笑,真沒想到牛莉莉真是不簡單,看什麼都那麼的透。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在我面前可以說的那麼透。這個人的政治智慧真是不簡單。如果她不是個女人,估計早就不是這個位置了。

「賺錢之道很多,但是找不到賺錢的種子,便成不了事業家。同樣的,當官之道也很多,但找不到當官的門路,也就一輩子平民一個。我實話和你說了吧,勞局長一心栽培我,他是一把手。機關就是一把手規則,沒有一把手提拔不了的人。再說他快退休了,誰也不會在這個當口攔他一腳。所以我這次肯定是能上的。」

「如果你願意參與競爭,但不和我搶這個位置,我確保向勞局長推薦你升為正科級主任科員,你看如何?」

牛莉莉信心滿滿的看著我,以為我會滿口答應。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她。我是誰啊,我是東周市機關第一才子藍調啊!我是K大當年最出名的一支筆啊!要你一個女人靠著身體去向局長大人推薦嗎?

更別提,勞局長的夫人劉梅還曾經發給我暗示性那麼強烈的短信。

要是靠著女人往上爬,我早就把你踩在腳下了。

何況,還有白硯願意真誠的幫助我,都被我拒絕了。

但那都是昨晚之前的事了。

和白硯的最後一夜,讓我下定決心,就算排除萬難,哪怕要削去身上的刺、抹掉頭上的稜角,也要在這個官場混的風生水起。

開弓沒有回頭箭。

答應了白硯的事,我必須做到。

我的腦子里又盤旋著白硯離去前淒淒的模樣。

她是一個好官,好公務員,好人民公僕。

她一心就是想把西門村水電站做好,想多做點有益的事。

我要替她實現夢想,也是要實現我當初的夢想——多做點有益的事。

位置越高,權利越大,責任越大,可以辦的事也越多。

這點我很明白。

此時此刻,我該拒絕牛莉莉遞過來的蛋糕嗎?

正科級主任科員,有級別無職務。這是我要的嗎?

我笑了笑,不明態度的看著牛莉莉。

她似乎感覺到氣場的變化,額頭慢慢的滲出了豆大豆大的汗珠子,我看著卻覺得有趣。原來對答案感到又期待又恐懼的人,不僅我一個。

正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倒是給她也給我解了圍。她匆匆的瞥了一眼手機,抓起資料袋就要出門,出行前還不忘了笑眯眯的叮囑我,想好了告訴她。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其實女人比男人還好懂。

尤其是越聰明的女人,越好懂。

我玩味著她的話,干脆躺下,身子緊緊的貼著沙發,什麼也不想,就閉上眼楮,腦海里卻是白硯深情的雙眼和玲瓏有致的身子。

此刻,她應該已經登機了。

我的手使勁的抓住手機,看著屏幕光黯淡的閃動,心里就像有個蟲在咬,又癢又疼。

手指頭在觸模屏上劃過來劃過去,卻始終強令自己不要給她打電話!

真的要斷了。

這一去,不知道她何時回來,回來後她又會被安置在何方。

辛德峰省長是她的老師,應該不會對她有太差安排的。但她頂著一口大黑鍋,至少不會給她安排很風光的位置了。且不說輿論可以殺死她,眼紅她的政敵也恨不得拿大石頭砸死她。

所以讓她去美國學習,是辛德峰保護她的措施啊。

想起她,便想起她的夢想和囑托。

她希望我能夠繼續做好工作,為百姓多做實事。

可我這樣的人,沒有伯樂賞識,永遠只是一匹圈養在馬廄里的廢物,而不會有人說我是一頭千里馬。

這年頭,像我這樣不願意阿諛奉承的人,除了靠近女領導,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嗎?

耳邊忽然想起大學時,曾經摘錄在本子上的一句話——

銷售世界上第一號的產品——不是汽車,而是自己。在你成功地把自己推銷給別人之前,你必須百分之百的把自己推銷給自己。

沒錯,我現在就是要把自己推銷出去!

可是我該把自己推銷給誰呢?

這個東周市甚至整個寰宇省放眼望去,了解我的領導,願意幫我的領導,除了白硯,就是劉國強了。

看來,是時候要找找恩師討教討教了。

*

數日後,中秋節前夕。

精心的從河鮮大市場挑了八只又肥又鮮的大閘蟹,加上一瓶五糧液我便上了劉國強老局長的家門。

劉國強老局長是我爸爸的戰友,經歷過的事不少,上過山下過鄉,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是條硬漢。說話做事都帶著軍人說一不二的氣質。

他住的地方,是東周市80年代後期給一群正處級以上干部統一建造的房子里。樓齡久,又缺乏修繕,早已是破舊模樣,一下起大雨,牆壁就滲水。

劉老的夫人說過很多次想搬家了,可他就是耿脾氣,說哪兒都不去,就要老死在這了。

「太多就會貪婪。多少人,連家都沒有,我們住在這麼舒適安全的機關大院里,還整天想這想那的,像話嗎?」

劉老最恨的就是貪污犯。

「哪里存在權力壟斷,哪里就出現以權謀私的可能;哪里的權力壟斷越嚴重,貪污受賄的可能性就越大。貪污受賄,關鍵是個「權」字,有權才能換錢。所以官場上的人才會對權力那麼趨之若鶩啊!說白了都是一個「權」字和一個「欲」字害人!」

劉老每次說起這來,就搖頭嘆氣。

他的夫人則總是嫌他多話︰「都是退了休的人了,還這麼多話干什麼?」

老頭子總是脖子一硬,粗嗓門一嚷︰「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我們這個國家就是太多像你這樣抱著縮頭烏龜思想的人,才會讓那些貪官污吏橫行霸道。」

所以,劉老平時最愛吃的就是螃蟹。

「螃蟹這玩意,就喜歡橫行霸道,像那些貪官污吏一樣,老子把它們都統統吃掉!哈哈哈!」

說起來,上一次和劉老局長吃大螃蟹,還是好久前,那時還沒和文麗鬧離婚呢。

這段時間,真的是發生了好多事,竟然都沒想起來拜見恩師。

借著中秋節的好意頭,我提前一天來看望看望他老人家。

推開門,劉老便高興的把我迎了進去,每次我來他都特別高興,不僅可以一起下棋聊天,更是可以一起煮酒吃膏黃。

但這次,我卻猜錯了。

「好你個小子,攀上高枝就不來和我走動了。」劉老身子骨硬朗,一米75的個頭,70歲的年紀,身上一點多余的贅肉都沒有,一走路一出手都帶風,比許多年輕人都來勁。

「恩師笑我了。我哪里有什麼攀高枝。我的個性你還不知道嗎?」我笑了笑,自行端出了功夫茶茶具,每次來,劉老局長都會當年最新鮮的鐵觀音拿出來泡給我喝。

「是啊。你這小子,每次來,我都跟你說,一生傲骨和結交朋友是不相悖的事。在官場就是這樣,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敵人多一堵牆——關鍵是你不知道這堵牆有多厚背後還有那些靠山啊。這些年,你沒給我惹事,沒有給自己多弄幾堵牆,我已經很欣慰了。」

劉老一雙眼楮炯炯有神的看著我,那眼神,就像慈父,讓我想起了已經退休賦閑在家的父親。

「可真沒想到,你小子越混越有出息了,曉得結交人脈了,我很欣慰。」

「劉老,我的好恩師,你怎麼口口聲聲的說我有出息,又是攀高枝啊。我是二丈和尚模不著頭腦啊。」我把泡茶的第一道水沖到茶杯里,滾燙的茶水冒出騰騰的霧氣,燻得我看不清劉老的樣子。

「呵呵,你先別急。既然你已經開了竅,我倒是要點撥點撥你。官場上的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做對了一萬件事,只要錯一件事,就能毀了你的前途。」

「以前我說過人脈的重要性。給你八條原則,你還記得嗎?」

「當然,恩師所教怎敢忘。」

劉老局長在我升了副主任科員,就交給我一個錦囊,上面寫著官場結交人脈的秘訣——

1、盡量多付出,千萬少索取

2、不做傷害人的事,不說傷害人的話

3、別人求你辦事,盡心盡力辦好,不要求回報

4、要有屬于自己的圈子,而這個圈子里必須有能幫你和需要你幫的人

5、多結交與利益無關的各界朋友

6、掌握好原則與感性的天平,即使不能妥協原則,也不要說傷害感情的話

7、听領導的話,辦好領導交辦的工作

8、堅決不能說不

這八條我執行的其實並不好。不是我不重視劉老的意見,而是我根本沒把結交人脈放在心上。從根本上來講,過去的我自視清高,不屑于官途。

今時今日回想起這些,卻覺得句句真理,字字珠璣啊。

「小藍啊。你今天能來找我,我很欣慰。以前我看得出來,你對官場的事很不在意。其實你爸爸對你期望很高,希望你能夠超越他。無論是你爸爸還是我,我們這代人都有著紅色的理想。希望能夠盡量為國家為社會為人民多做些事。可惜這些在現在很多干部身上已經找不到了。」

劉老嘆了口氣︰「但你這個年輕人很好,身上保留著血性方剛,有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精神。我當初就和你爸爸說了,有朝一日,你一定會醒悟過來,為什麼為官。今天看來,你是想通了。」

這回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尷尬的笑了笑。

我父親是個老公務員了,一輩子勤勤懇懇,一直希望我能夠繼承他的理想,出人頭地。可惜這些年,我荒廢了劉老局長的栽培,我爸爸也早已放棄當初對我的執念,認為我是扶不上去的阿斗。

但劉老一直懂我,所以他沒有放棄我,這個知遇之恩,我沒齒難忘。

「就想當官要想清楚‘有所為’和‘有所不為’一樣。人脈也不是越多越廣越好!有些人可結交,有些人不得不結交,有些人是千萬不能結交。官場上的事,成也人脈,敗也人脈。」

「就像辯證法,過猶不及。明白嗎?」

劉老的夫人在我們談話期間,已經把蝦子和螃蟹煮好端了上來,我們才放棄了剛才的討論。

劉老的夫人喬雨喬阿姨是我媽媽的農場場友,對我的個人生活一直比較關心。

她夾起最大的螃蟹放到了我的碗里︰「小藍好久都沒來了。以前都是文麗陪著你來的,今天怎麼一個人?不要告訴我,文麗懷孕,在家里安胎哦。」

我媽媽一直心心念念想抱孫子,所以喬阿姨每次見到我們都必問這個。

我紅了紅臉,低下頭,自嘲的笑了笑︰「文麗和我離婚了。現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曉得有人一定會把她照顧的很好的。」

「什麼?」喬阿姨錯愕的瞪著大眼楮,一幅不敢相信的樣子。

是啊,每次我們登門,都是很恩愛的樣子,誰能想到我們說分就分了呢?

「老婆子別總是問這問那,螃蟹要趁熱吃。」劉老局長抓起一只螃蟹塞到老伴手上,沖我擠了擠眉眼︰「好好吃,吃完我們殺一局。」

劉老其實一直不太喜歡文麗,覺得她這人城府深,想法多,和我不是一路人。

真沒想到,被他看準了。

我笑了笑,算是答應了他的話。

飯後,我想追問他為什麼說我攀高枝來著,可依我對劉老的了解,如果他不主動說,就算我問也不會告訴我的,只好作罷吧。

離開劉國強老局長家的時候,我便把他的話當做玩笑不再去想了。

可沒想到,星期一剛上班,我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差點沒把我嚇出冷汗來。

電話是直接打到我手機上的,顯示的是「未知來電」。

一般只有做了號碼隱藏的地方才會這麼顯示。

我心里一緊,有點不好的感覺。

不會是省紀委又來找我麻煩了吧?上次朱溫沒事堵我,難道是為日後會有什麼事好找我做鋪排嗎?

可我千想萬想也絕對不會想到,打電話來的——

竟然是省政府秘書長閆光僑!

「喂,你好,我是閆光僑。」電話那端的聲音沉穩、透亮、中氣十足。如是官場中人,定是鴻運當頭、如日中天。

閆光僑,大家都說他是辛德峰身邊最近的人,是整個寰宇省省長身邊最紅的紅人。

他不如日中天,誰如日中天?

可是他為什麼會給我打電話?莫非是打錯了?

我小心謹慎的對答。

「您好,我是藍調。」

「嗯。」他沉穩的「嗯」了一聲,讓我大吃一驚。

難道寰宇省全省的機關里還有叫藍調的?不對啊,我這名字,從小就沒人重名。

難道真的是找我?

我腦子里迅速回憶和他有可能的交集。

原先省委省政府在一個大院辦公的時候,劉國強老局長去拜訪當年省水利廳的副廳長帶我去過。

可那時閆光僑還在下面地市工作。

後來省委和省政府分家辦公,我雖然去過幾次省水利廳,但水利廳是在省府大院旁邊的偏院,所以正兒八經的省府大院,我就再也沒進過。

我排除了他見過我的可能性。

那麼,省政府秘書長,省政府的大內總管,省長身邊最信任的人,為什麼找我?找我能有什麼事呢?

「藍調同志。麻煩你今天下午來省府大院一趟。到時你找馮客萍副處長幫你辦理簽字手續帶你進來。馮副處的手機號一會我安排人發到你手機上。」電話那邊的氣息依舊平穩和中氣十足。

「好的。需要帶什麼資料或者其他什麼嗎?」多年來伴隨局領導左右養成的敏感度,我總要把事情問清楚。

「帶人來就行了。」我感覺到電話那端的閆光僑微微笑了笑。

掛完電話,我才感覺到一直懸著的心掉了下來,可隨即撲通撲通的跳得更加厲害了。

西門雪說過,我在市一級的機關是出了名的一支筆,市委秘書長曾經想調我過去,這事我在周六去拜訪劉國強老局長的時候略略提過,劉老表示不無可能。市委秘書長任海翔是極其愛才的一個人,也是K大畢業的。身上也有點真名士自風流的態度。欣賞我的可能性是大大存在的。

可閆光僑是省政府的秘書長,我們真的從來沒有交集。

更何況,我一個區區副科級,調到市委還差不多,去省政府辦公廳工作?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

就在此時,我內線座機響了,居然是秦愛民。

自從上次他把我當炮灰為牛莉莉謀取科長位置的陰險用心被我識破,心里對他的印象便一落千丈,難免多少有點防著他。

「藍調,有空的話,來我辦公室喝喝茶。」秦愛民在電話里極其客氣。

「秦局長真說笑,您一個召喚,我還不立馬趕過去。馬上就到。」我也虛應著。

我之所以這麼做,正是劉國強老局長教我的——不要在機關里樹敵。

走進秦愛民的辦公室,發現他居然開了暖氣。

東周市的深秋並不算很冷,他的身子骨也很強壯,一大早卻要開暖氣,真讓人詫異,旋即我看到了沙發邊上的兩個咖啡杯,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喝什麼茶?」我看到他小心的把西門村的特產春茶藏了起來。

我笑了笑︰「秦局長,我剛喝過茶了。您有什麼吩咐就請說吧。」

一進他的辦公室,我心里就想有根刺,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我想不通秦愛民找我能有什麼事。從業務上來說,綜合科是勞力施直管,我們並不向秦愛民匯報。

「藍調,從西門村回到市局工作有什麼不適應的嗎?」秦愛民的臉上盡力露出祥和的笑容。

我猜到他要說什麼了,大概是牛莉莉的事吧。

「牛科長對你贊賞有加,說你是科里的老同志,資歷老、辦事認真、任勞任怨,想推薦你轉為正科級主任科員。你自己怎麼看。」

轉正的事,屬于人事安排,雖然要黨組討論,但勞力施才是關鍵決策人。

秦愛民找我,只是為牛莉莉增加砝碼而已。

我不明白,牛莉莉為什麼會寧願求助秦愛民,也不讓勞力施來找我。

或者是想著萬一我連秦愛民的面子也不買,再出動最終的棋子?

我繼續虛應著秦愛民,腦子里卻想著下午要去省政府的事。也不知這是閆光僑越過所有領導單獨通知的我,還是局領導已經知道了?

可秦愛民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及省政府或者閆光僑,我也只好按住性子,最終無疾而終的走出了副局長辦公室。

一出門就踫到了齊學夫,沖我憨憨的一笑。

又說中午要請我吃飯。

我連忙擺手拒絕,下午還要去省政府呢,我可不想再捅了什麼簍子,耽誤了大事。

*

下午!

我提前打車到了省府大院,下車前,我在車里坐了片刻,深呼吸,放輕松,抖了抖衣領和褲腳,才跨下車門來。

因為寰宇省辦公廳秘書長可以說是省政府的大管家,大概算得上是省政府廳級干部里最忙的一個了。我便有意選在下午休息時間和工作時間交接的時間點,來找他,或許剛剛好。因為這時他下午工作上的一切還來不及安排。如果耽擱了時間,他忙別的事去了,就很難說什麼時候能排得上隊了。

我挺直了腰板,吐了一口氣,扭了扭脖子,向2號大院走去。

寰宇省的人都知道,省委辦公大院是1號,省府辦公大院是2號。

走到值班武警站崗的地方,我正要掏出手機找馮客萍,卻見她迎面走來。

我以前參加省水利廳大會的時候,遠遠的望見過這個女人。她是省政府辦公廳綜合1處的副處長。

綜合1處是為省長服務的,自從辛德峰來了之後,原正處長鄒士林這個老省長的嫡系,便被安排到摩西市當副市長,所以處長一職便空缺了出來,按理說馮客萍作為副處長暫時代理處長職務也不無不可。

但辛德峰寧願讓閆光僑代處長之職權,也不要讓馮客萍以副代正。

一方面,中央有要求不能使用異性秘書,另一方面,馮客萍本身的人品也不太讓辛德峰滿意。

她曾經有一次,因為把省長和省委書記的出行時間記錯,導致省委書記比省長先抵達會場,讓辛德峰非常不滿。

機關里都傳說,辛德峰來到寰宇省很注重班子的團結,對省委書記胡夏峰很是尊重。

那次的失誤發生在辛德峰來寰宇省不到一個月,讓辛德峰非常震動,于是大發雷霆,借機狠狠的批評了馮客萍一頓,甚至讓她寫了份長達數頁的深刻檢討才作罷,以此表示對胡夏峰的敬意。

所以自從前處長被調離前往地市任副市長,她便一直處于尷尬的位置。

綜合1處的科員們似乎也看出副處長的處境,也盡量不去招惹她,有什麼事寧願直接找閆光僑,也避免向馮客萍匯報。

這些,都是我和余藿打听的。

畢竟余副廳長是省府的老人。接到閆光僑的電話後,我便托余藿打听了些內情。

馮客萍是一個45歲左右的女人,身材呈梨形,一看就是生育後留下的體型後遺癥,加上整天坐機關,缺乏運動和鍛煉,體型自然臃腫。

她的臉蛋年輕的時候應該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五官算的上清秀。

可因為年歲久遠的緣故,已經磨去了她生命的光彩,這張臉變得就像毫無生氣的蠟紙。

余藿說,省府里的廳級干部們都不太喜歡馮客萍。因為她綜合1處的特殊位置,省府各個正廳級單位的人都要和她打交道,所以關于她的口碑便漸漸的一致起來,都說此人極其傲慢,別說不會將我這個小小的副主任科員放在眼里,就算是叱 風雲的財政廳余副廳長在以副代正之後,馮客萍也不太買賬。

她是一個話極少的人,但一出口就極其尖銳刻薄。賈忠曾經因為公務接觸過她一次。回來便說,這個女人,真可怕。別的女人都是話嘮,可她說話從來都不會超過十個字,有的時候,甚至連嗯一聲都懶得嗯。有一段時間,賈忠想著給堂哥賈心打通關系送進機關,也試圖接近過馮客萍,結果發現她不僅話少,還極其刻薄,直接諷刺他「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打這個飛舵」。後來賈忠借著采訪高元盛的機會,提出來,才把賈心的工作安排妥當了。這是上次賈忠在向我解釋和高凌的關系時,略略提及的。

所以,馮客萍這個女人,我對她的印象並不算好。但耳听為虛眼見為實,我第一次看見她,她卻穿著一身灰藍色的女士褲式西裝,白色的棉襪露在鞋子和褲腳之間,顯得很土氣。雖然不愛說話,但很安靜。

她只是和我點了點頭,似乎就知道我是誰,便在武警那做了登記給我的脖子上掛上一張臨時出入證,帶我走進了2號院。

2號院是省委和省政府分家後搬來的地方。

說起來比1號院修的晚,應該顯得比較新才對。

但這里顯然比我記憶中的1號院要破敗不少,城牆全部都是灰色,種植的樹木也多是矮小羸弱。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省長向省委書記示弱的一種方式。

官場里的玄機太多,不是我這個副科級的主任科員隨便能參透的。

2號院雖然看起來破敗,但佔地面積不算小,這可能因為省政府的廳級單位比較多,辦公人員多的緣故。

我留意到省政府辦公廳就在2號院最縱身處——爬滿了爬牆虎的陰暗角落。

走進去的時候,我差點被嚇到——里面陰冷之氣讓人覺得渾身很不自在!

以前我听說政府里的大官都很在意風水,如果按風水學來說,辦公廳的地方選的可不怎麼樣,陽氣不足、官運難盛。

馮客萍顯然沒有意識到尾隨在後面的我腦子里的異樣,只是繼續埋著頭一言不發的帶著我沿著陰暗的樓梯往上走。

這棟樓總共不過5層。所以走走樓梯也無妨。

可沒想到,在2層她便停了下來。

在一處沒有牌子的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側了側身,抬了抬腦袋,努了努嘴,示意我進去。

自始至終,一個字也沒有說。

臉上、眼楮里也沒有多余的情緒。談不上傲慢,與熱情更沒有關系。

我敲了敲門,听到里面從遠處傳來了悠揚的聲音︰「請進。」

我便推開門,走了進去——一進去卻被一股幽蘭的氣息吸引,剛才樓道里的陰涼之氣頓時被一掃而空。

眼前坐在實木辦公桌背後,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便是我在網絡上看過照片的閆光僑!

為了來見他,我在網上搜索了些他的資料。

早些年,他是寰宇省省報社會新聞版的主筆,卻曾經三次采訪時任江南省常務副省長的辛德峰。

這或許就是他們兩人的淵源。

但又有說法,閆光僑,其實是中央某部常務副部長的學弟,對官場極其熟悉,也有一套自己的理念,是通過該副部長牽線認識了胡夏峰,然後才一步步的向省委省政府挺進。

總而言之,閆光僑是個帶著神秘光環的人。

他是辛德峰省長最信任的大秘,又是胡夏峰欣賞的高才。

這樣一個人物,在寰宇省政壇少見,簡直是屈指可數。

現在我竟然就站在他的對面,看著他邁著方步走到我的面前!

他的個子不是很高,大約1米7左右,精干的身子,沒有多余的贅肉,皮膚通紅,頭發很密很黑,兩眼非常有神。

他伸出寬厚的大手緊緊的握住了我的,用宏亮的聲音說道︰「藍調同志,您好!」

我有點怪不好意思的,也回應道︰「閆秘書長你好。」

「請坐。」

我按照他的指示和他一起坐在一條長椅上。

這是很特別的坐法。

以前我們每次向勞力施局長匯報工作,都是局長獨自坐單人沙發,我們坐屬于次位的長沙發,亦或者一對一匯報的時候,局長會坐在屬于自己辦公桌後的真皮沙發上,而匯報者則坐在他的對面。

但閆光橋選擇的是和我肩並肩挨著坐。

我不知道這是他長期擔任省長大秘養成的親民習慣,還是有意為之。從心理學角度來說,兩個人挨著坐可以減少對抗性,容易達成目標一致性。

總而言之,他對我示好,我也要有所回應,于是便用充滿著期待和略帶一點興奮的神情回視著他。

「藍調,你現在是什麼級別?」

我正要回答,門打開了,進來的竟然是馮客萍,她端著兩個玻璃杯,杯里是熱氣騰騰的綠茶。

「客萍同志有心了。」閆光僑似乎對這種情形很習以為常,這讓我有點吃驚,畢竟馮客萍這樣的舉動和我所听到的傳聞是有出入的。

馮客萍居然依舊面無表情的就出去了,連個回應也不給領導,更奇怪的是閆光僑根本沒有覺得任何的不妥!

等她走了,閆光僑注視著我,我才意識到我正在回答領導的問題,必須高度集中注意力,而且我開始感覺到這場談話或許對我將來的政治命運有著重大的轉折性意義!

「是,我現在是副科級。」

這樣的級別即使在市一級的機關都是微不足道的,更何況在省府,連馮客萍這樣的副處也只配給正廳級干部倒倒茶水,做一個辦事員。

「哦,夠二年期限了吧?」閆光僑依舊耐心的看著我,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讓人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

「嗯,是的,今年已經是第四年了。」我如實回答,並不在意對方是不是認為我能力不足導致不能升為正科級。

這時他的內線座機響了,我以為會是辛德峰省長打來的,沒想卻是高富國副省長打來的,他剛叫了聲「高副省長,你好。」那邊就讓他迅速過去一趟。

高富國是常務副省長,分管過一段時間水利工作,所以我對他也略知一二。

西門村水電站立項的時候,東周市水利局在省水利廳的帶領下,曾經多次向高富國做過匯報,我參加了其中的兩次,對他印象深刻。

他是一個又粗又壯的漢子,外省人,卻在東周上的大學,所以對東周感情很深。

早先他是先擔任了東周市市長、市委書記,才被提拔常務副省長。最大的業績便是整治了東江流域,讓東江中下游的農田確保一年四季旱澇保收。但東江頭,也就是西門村卻一直是他的心病。

所以上了省里之後,主動請纓,管了一陣子水利,眼看西門村水電站項目就要望著成功的方向奔去,卻半路出了這麼大的ど蛾子,他自然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為此據說省水利廳葉曉峰廳長遭到他嚴厲的批評!

被批的當天,葉曉峰是站在高富國辦公室的,辦公室的大門是緊閉的。可高富國因為太生氣了,聲調特別高,整個批評聲都傳到了辛德峰辦公室了。

他們倆的辦公室原本在一層,但卻分屬東西兩側。

可見,這批評聲有多麼的嚴厲。

所以,葉曉峰便端出了白硯,她是西門村項目組的總統籌、總負責,原本就要受到處罰。

葉曉峰作為廳長,沒有保全她,反而把她端了出來,白硯的處理意見可想而知會是什麼樣的。

如果沒有辛德峰堅持認為沒有足夠證據證明是白硯失職,我估計白硯很可能會被直接要求撤職查辦了。

曾經就有過先例。

省水利廳後勤處的處長,因為將一批電腦在報廢日期前進行了報廢處理,被高富國知道後,大發雷霆,直接在新一輪人事安排任命的時候,將他發落到市某局的副處職,雖然級別沒降,但大家都明白此人政治前途已毀。

高富國此人的心狠手辣可見一斑。

閆光僑出去了整整15分鐘又才回來,這15分鐘時間里,他讓馮客萍給我看一堆資料。

其實看資料是其次,我想他是不放心,偌大的秘書長辦公室,一定有著最機要的機關秘密文件,如果被我不小心看了去,便是他的重大失職。

馮客萍給我看的資料,主要是辛德峰省長來寰宇省不足1年內的所有發言稿。

這些發言稿有些來自專業部門,例如水利方面的,由水利廳提供,農業方面的,由農業廳提供。但無一例外都會匯總到省政府辦公廳的綜合1處,並有專員負責審核、潤色。專員主要負責審核兩個方面,第一,文件的思路描述是否清晰,是否吻合辛德峰省長的思路;第二,文件的行文方式是否符合語法和邏輯,是否與辛德峰省長一貫以來的發言風格一致。

我不太明白,馮客萍為什麼把這些資料給我看。

或許,這與閆光僑找我來談話,有關。

果然,等他坐定後,他便把馮客萍請出去。

這回,他的臉上多了些匆忙的神色,態度卻還是溫和的。

「藍調同志,你是老機關了,雖然一直在市局工作,但對省府的工作一定不陌生。我早就听說你有一個好筆頭,前幾年給胡夏峰書記寫的《論寰宇省水力資源開發狀況》一文听說就是由你執筆的。」

我想起來,那次是省水利廳組織了各市局綜合科的人集中起來寫了整整半個月。

當時是胡夏峰的第一個省委書記任期即將結束的時候。

寰宇省水利資源豐富,歷任省委書記和省長都不得不對水利工作特別重視,畢竟這事關著他們的烏紗帽。

我笑了笑,靦腆的低下了頭。

我這人就是順毛驢,有人夸我就不好意思。

當然看在閆光僑的眼里,會認為我這是謙虛謹慎。

「你知道的,我負責省政府辦公廳的工作,政府辦公廳是直接為省領導、各廳級單位和下屬市級單位服務的,其中,綜合1處更是直接為辛德峰省長服務。」閆光僑目光炯炯的看著我,我卻一臉平淡的回應著他,似乎讓他很滿意。

他真是個奇怪的領導。

如果換做勞力施、李紹峰或者秦愛民,早就覺得我這人真不識抬舉。事實上,他們也是一貫如此的認為我的。否則也不會以我的資歷和能力遲遲混不上正科級科員。

「現在綜合1處暫時沒有處長,由我代管,馮客萍同志是副處長,剛才你已經見過了。我也就開門見山了,事情是這樣的,綜合1處的負責德峰同志發言稿的專員羅天亮同志因為工作需要,另有安排,所以辦公廳急需為文稿組物色一個組長。考慮到綜合1處的特殊性,我們做了廣泛的了解和考察,認為你可以擔當此任。」

話到此,他停頓了下,顯然在觀察我的表現。

按照一般人的反應,應該面露欣喜,我卻沒有。

我知道自己有什麼樣的背景和人脈,可以說過去7-8年,在機關,我幾乎沒有結交任何的人脈網絡,更是攀不上省政府辦公廳的高枝。這年頭,朝中無人莫望官。所以我對于閆光僑的話,有點不太置信的同時,還帶有幾分憂慮。

畢竟,政府辦公廳不是一般的衙門。

整天打交道的都是省部級、廳級干部。

尤其是綜合1處,如果一個工作不慎,導致工作失誤,那對于我的仕途發展來說是致命的。沒有靠山的人,傷不起。

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為領導做文字秘書,甚至是為領導做秘書,那是上升最快的途徑——尤其是對于我這樣沒有背景的同志來說。只有我升得快,做更多的事,才不會讓白硯失望。

曾經有一位官場老同志說,沒有背景的同志快速升官的二條途徑︰第一條,給領導當秘書;第二條,進團委當干部。

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我從不高攀結交貴人,在市水利局混得一身落魄,也有今天。

我的心微微動了,但讓我最終下定決心接受這份工作的另一個重要的理由是︰待在這里,我比以前更有機會為白硯查明真相。

腦子里千回百轉,可臉上依舊是一片平靜。

我平淡的反應似乎再次讓閆光僑很滿意,他面露微笑,雙眼帶著肯定的意味。

「調令我們已經在走流程了,等紅頭文件下來就可以辦手續。至于你的級別只有副科級,我們希望水利局能夠解決你的正科級,這樣對你來省廳發展有好處。」

閆光僑已經站起身子,看樣子是要結束談話了。我也趕忙站起來,和他熱情的握著手,做了告別。

我走在走廊上,陰涼的風在身後嗖嗖的吹,我想著他最後一句話,似乎意思是水利局不日就會把我提為正科級科員,這還不錯。只是不知道這調令啥時候才能下發下來呢。

走出省政府2號大院,外面原本烏壓壓的黑雲全都散了,太陽暖洋洋的打在我的身上。

我的腳步就像心情一樣輕快。可究竟為什麼這樣的大運會被我撞上呢?

上天就像個無所不知的上帝,讓我失去了白硯,卻在仕途上給了我個補償。

難道這一切是白硯推薦的結果?辛德峰省長是她的恩師,她推薦個人還是管用的。

可我要去的崗位只是區區綜合1處的辦事員,一省之長怎麼可能操心這麼小的事?

所以我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這時,手機響了,竟然是余藿,這小丫頭,給我提供了那麼多情報,我正要好好謝謝她呢。

「藍哥。你下午去哪里了,辦公室也不見你人。」

為了慎重起見,閆光僑召喚我的事,我誰也沒透露。在余藿面前,也只是說為了幫朋友打听。

「今天也真是奇怪了,三個局領導都不在家。牛代科長也不在家,裘大姐下鄉去了,其他的人也都各自有事出去了,辦公室竟然就我一個。你在哪里,方不方便我過去找你?」

小姑娘在電話那頭又是埋怨又是雀躍的。到底是年輕,情緒變化也多樣。

這樣的余藿帶給我的感覺是別人不能比擬的。她的奔放她的**,仿佛能感染我似的。

我不想讓自己變得暮氣沉沉,尤其是今天。

我抬手看了看表,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是下班時間,如果算上余藿打車過來堵車的時間,那我們見面的時候剛好已下班,于是我把她約到了東周市最有名卡拉ok廳門口見面。

「藍哥,你好有**啊!」

是啊,**,這種東西,久違了!

今天閆光僑的談話讓我在離開白眼後第一次感覺到身體內的血液里原來還有一種元素,叫︰**。

果然我算得準,我和余藿見面的時候已經是5點半了。

我們先是瘋狂的吃了一頓卡拉ok廳自帶的免費自助,然後又點了半打啤酒,開始吼嗓子。

半路,賈忠接到余藿的電話,也趕來了。

他來了,自然又叫了一打的啤酒。

我們一個唱著「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一個吼著「天不下雨天不刮風天上有太陽,妹不說話妹不說話妹心怎麼想」,一個嚷著「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便歪歪扭扭的倒成了一片。

「你丫的,今天怎麼那麼高興,操你大爺,我以為白硯走你會哭的死去活來。」

賈忠操起一個啤酒瓶子就往嘴里灌。

其實,我喝再多的酒也不醉,只要我不想醉,就是醉不了。那天晚上送白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天我放開了喝,特意的喝,也不醉。因為我不能醉,醉不起。雖然閆光僑說我只是文字秘書,但總歸是領導身邊的人,隨時隨地都要保持清醒的大腦的。尤其是現在調令沒下,組織關系還沒調動,一切都有變動的可能,我更要保持警惕。

「你這混小子,怎麼喝那麼多,兩眼還晶晶亮。你這人,總是無時不刻不保持著清醒,我看你要麼去做特工,要麼去給領導提包當秘書得了。」

賈忠的話讓我嚇了一跳,趕緊看了一眼余藿,她正陶醉的唱著陶晶瑩的《太委屈》。我連忙又抓起酒瓶子和賈忠對喝起來,這次他終于喝趴下了,我的肚子也溜圓,躺在沙發上挺挺的,一動不動。

十天後,果然,齊學夫第一個就來找我了,對我表示了恭喜。說是一大早就收到了紅頭文件,便已經幫我做好組織關系轉移所需的大部分手續,還有一些社保基金什麼的他後續也會加快速度給我辦好。

緊接著是牛莉莉,她告訴我,數天前,局領導已經出了辦公會紀要,確認我為綜合科科長,她恭喜我。我馬上意識到這個任命應該和省政府辦公廳的安排有著密切的關系。因為十幾天前秦愛民還在勸我不要和牛莉莉搶科長的位置呢。這件事對她對我來說都是兩全其美,我只是當了幾天的科長,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但我是正科職位比只是正科級主任科員就好听多了,履歷上也多了筆管理經驗,以後要論提拔也多了點份量。

然後便是秦愛民,他這次拿出了春茶給我泡上,說一直都看好我,他和我都是劉國強老局長栽培的人,以後在工作上還是要多多交流,互相幫忙。

下一個是李紹峰,他直接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向來都希望我是他的文筆秘書,直夸我辦事老練、做事干淨。

最後一個找我談話的是勞力施。

他對我,素來是看不上的。和其他二位局領導不同,他對我這種爛泥扶不上牆的鄙視感從不掩飾,多次正面敲打我,示意我。

上次,他的夫人發來的曖昧短信,我想應該也是他試探我的一種手段。

因為,畢竟我是前任局長推薦的人,他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最好的辦法是讓我自曝其短,好讓他順理成章的廢掉我。

可惜,我這人雖然屌了些,但從不生事,工作上也從未出過差錯。

如今,我這顆眼中釘肉中刺終于可以拔去,他想必心頭是異常痛快的。

我騰出來的編制,在他離任前,又可以通過運作來經營多少人情?

他簡直是要高興的飛起來才對。

可我進去他辦公室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並不對。

「小藍,坐。」勞力施肥胖的身子愈發的虛了,曾經機關里就有人傳,說他是肝月復水。

這可是能要命的病。他雖然不是好領導,可我從來沒有盼過他死。

所以出于人類基本的惻隱之心,我的眼光中流露出同情和關懷。

他卻大受感動,眼楮里差點滾出淚來!

「希望你到了新的崗位,能夠再接再厲,克服不足,提升優勢,盡快進步。」

感動歸感動,他還是不忘批評加鼓勵我。

這就是勞力施送我的最後一句話。

走出他辦公室的時候,我腦子里忽然想到牛莉莉說過他正在運作去市政協當副主席,昨晚余藿告訴我說,似乎是被一票否決了。

原先我還特別盼著他走,可現在忽然發現他其實也挺可憐的。

所謂的官,只是相對于下面的人而言,對于他自己,他上面還有轄制他的官。

只要中國的官文化不變,官大一級就是壓死人,勞力施自然有讓他郁悶的人。

這一點,我們誰也不比誰更強。

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內心不一樣。只有有著正確的價值觀,才會讓內心更強大,才能在官場的風風雨雨中不畏艱險的走下去,直到迎來艷陽天。

走出市水利局的時候,馮客萍來電話了,說是傳達閆光僑秘書長的話,說我今天只要做好市水利局這邊的工作交接就好,不必趕到2號大院,明天再按時上班。

閆光僑這個領導看來不錯,還蠻懂得體貼關心下屬的。就連一個科員的報到,都親自操心。

我正美滋滋的準備收好手機,卻意想不到的看見——柳岩竟然站在馬路對面,似乎在望著我。

隔得太遠,我看不清她的神色。

可我才想起來,最近好像好多個晚上沒有回過宿舍了,甚至連電話也沒有打給她一個。

而不久前,我還單膝下跪,當著賈忠和小蔣的面,求她嫁給我呢。

作為未婚夫,我實在是太失責了。

滾滾的車流夾在我們之間,茫然的思緒堵在我的胸口——我發現自己似乎在有意無意的躲避著她!

終于紅燈亮了,車輛乖乖的停在斑馬線一側,我們向對方走去。

這一路,我們都走得極慢,似乎都在等對方走得更快一些。

不管怎麼拖延,該面對的,我都要去面對。柳岩已經是我的未婚妻,雖然我心中對她早已沒有了愛情,可這份責任與親情,是我傷不起的。

我听說閆光僑曾經和身邊的人說過,家庭和仕途,是人生中的兩個輪子,缺了哪個輪子都會失衡。一個優秀的干部,他必須保證兩個輪子正常運轉。

無疑,這話是對的。

尤其是對于我——即將卷入寰宇省權力中心的小科員而言,這話更是富有深意。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那是上次大手術的後遺癥。

她的爸爸,中組部某局的副局長,也就是打過兩次電話慰問一下,並沒有飛過來看她。

柳岩卻很體貼的說,她爸爸工作很忙,而且阿姨(後媽)身體不好,需要她爸爸的照顧。

她素來都是體貼溫婉的。任何人娶她為妻,都是天大的福分。

此時此刻,面對著她如水一般的目光,我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呃……柳岩,我……」

「什麼都別說了。」她牽起我的手,柔軟縴細冰涼的手指就像小時候跟媽媽撒嬌似的使勁的鑽進了我的掌心,當指尖觸踫到手掌最熾熱處我狠狠的抓起了她,飛奔了起來。

她略帶驚恐的看了看我——這里可是東周市最繁華、齊聚市級機關最多的水蔭路!

我這個人素來內斂沉悶,在她面前更是從來沒有那麼瘋狂過!

她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盲目的加快步伐試圖跟著我,隨後便明白了什麼似的,也狂奔了起來!

一路上,我們穿過青竹公園,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

「對不起,柳岩。」我一邊大聲的喊道,一邊使勁的呼氣。

「你……你……」她氣喘的厲害,咳嗽了起來,臉漲的通紅。

我一個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在空中快速的旋轉,她紅色的裙擺飛舞起來,就像一朵朵美麗的木棉。

「好了,好了,快放我下來。」她害羞的把腦袋埋在我的懷里。

我終于也累了,似乎把連續兩日來積蓄的郁悶與興奮一下子也釋放了出來,人頓時有一種被抽空後麻木的快感。

「不怪我了吧?」我任由她靠在我的懷里,伸出手,撫模著她的卷發。

其實,我內心的深處,是疼她的。

畢竟,從七年前的分手到如今在西門村遭遇的突變,都是我欠了她的。

念及此,我輕輕的吻了吻她好看的指尖,她卻像觸電式的縮了回手。

「還怪我嗎?」我曖昧的捧起她秀美的尖下巴,端詳著這曾經屬于我整整四年的美麗臉龐——美的如此精致與夢幻。

「你,真討厭。」她緋紅的臉蛋又害羞了。

「怎麼了?」我溫柔的低聲問道,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一見面,你就拉著我跑,然後又一個勁的道歉,也不給人家說話的機會。」

她嬌羞的就像我們初戀時那樣,這種小兒女情態勾起了我記憶深處的,忍不住彎腰把她抱起,往竹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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