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小的身子在黑夜中匍匐前行，走三步停一步，不時還伴隨著細微的咳嗽聲。
夏末的夜不算冷，頂多就只有些涼意罷了。不過對身體極差的念謄而言，這小小的涼意已經算得上是冷了。所幸平日里就怕他著涼，他那幾個爹親一般都特地讓他穿得稍後，才不至于讓他在這夜風呼蕭里冷得連路都走不動，不過兩聲咳自然是難免的。
望著周圍的空蕩蕩、黑漆漆，念謄沒有一絲懼怕，只是因為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娘親，他眼底浮沉著黯淡的幽光。
他想娘，好想好想，所以他才偷跑了出來，只是，娘在哪里？念謄沒有哭，只是黯然著一張小臉。
「最近手頭緊得發慌，狗子那個該死的東西居然合同外人來吞了我們的貨讓我損失了大批錢財不說，還會影響我老五在江湖上的信譽」一道咒罵不斷的粗魯男聲自不遠處響起，隨即一道諂媚的討好也響了起來。
「五哥，這狗子真是瞎了狗眼，竟敢在五哥的眼皮子底下作亂。五哥，逮到他的話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背叛五哥會是什麼下場」這哈腰跟隨在身側的猥瑣男子，一看就知道是馬屁精的料。
「現在想著教訓他頂個屁用啊好不容易我才接到一個出手大方的新客戶，明天就交貨給他了要是到時候交不出貨來，我老五往後還有什麼臉面和信譽」名喚老五的男人越說越氣得揚手就要揍上身邊的馬屁精。
馬屁精倒是機靈，見老五有所動作，馬上在他的拳頭未落下之前連聲求饒。「五哥，五哥，別、別……」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銀灰的小小身影，馬屁精的雙眼立刻亮了起來。「五哥你瞧那像是個……小孩？五哥，是小孩那不是有現成的貨嗎」
老五很疑惑，這天烏漆抹黑的，有哪家的孩子會半夜三更在街上游蕩？除非是小乞丐兒。
「混蛋你以為這些大客戶是隨隨便便捉個小乞兒就可以搪塞過去的嗎」老五的拳頭作勢又要落下。
馬屁精抱頭逃躥，卻又不敢真的逃開，只好稍作挨揍的防範，硬著頭皮向老五辯解道。「五哥，不是小乞兒……」
「我當然不是小乞兒你敢把我當作小乞兒？是想找死嗎」老五的拳頭不再是威脅，而是結實地落下。
「哎喲五哥，是我說錯話了，是我錯了。可是五哥，那個小孩真的不是小乞兒啊看他的穿著，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孩。」馬屁精頗有見解地說道。
老五卻是更不信他的說辭，要是尋常人家的小孩他或許還會相信，但說是大戶人家的小孩？哪有可能「屁話大戶人家的小孩還會在這個時候游大街不成」老五說著，拳頭又準備落下。
「真的是啊五哥你瞧瞧，那小孩身上穿著的衣服是不是上好的料子？」馬屁精趕緊往不遠處一比。
老五雖疑惑，但是看他這麼一再強調，也不像是在騙他的樣子，于是這才往他指著的方向一看，雙眼頓時亮了起來。真的有小孩而且是條件不錯的小孩他的貨有著落了明天終于有貨交給那位大客戶了
「你瞧吧，我就說有小孩。」馬屁精有些得意地揚起鼻孔，可是，他才得意了那麼一下子，一個拳頭又結實地揍上他的後腦勺。
「哎喲五哥，你怎麼還揍我？」馬屁精委屈地模著後腦，卻是不敢反抗地問道。
「老子想揍就揍你還愣著干什麼？還不趕緊將那小孩帶來」蠢貨這樣都需要他去提醒
「是是是我馬上就去」馬屁精抱著腦袋逃開了。
「小朋友，你在找什麼？」馬屁精故意露出最和善的笑臉，這是他平常「工作」的時候的模樣。
念謄听到有人這麼問自己，小小的臉兒抬了起來，在馬屁精的驚艷中開了口。「我在找娘。」娘親在哪里？他好累好累，好想抱著娘親睡覺。可是沒有找到娘，他不敢閉上眼楮，他好怕再也見不到娘親。
馬屁精听了雙眼為之一亮，馬上就搬出了「職業」的手段。「你的娘是不是長得很美很美，像個仙子一樣？」畢竟能生出這樣漂亮的小孩，他的娘親又怎麼可能不美？
念謄一听，馬上點頭。「嗯娘長得很美很美，像仙子。叔叔，你認識我娘嗎？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上勾了上勾了馬屁精壓抑著興奮，盡量維持著平常心面對念謄。「當然知道你母親可是我的好妹子，我這就帶你去找她。」說著，馬屁精朝念謄伸出了手。
念謄看著他和善的模樣，眼底暗光流動，隱含著不明的氣息。娘親的哥哥是嗎？
當馬屁精的手快要踫到念謄時，小小的身子一閃，先是一腳踢向馬屁精的膝蓋，然後迅速移到他的背後，再一腳踢向他的腿窩，讓他整個人毫無招架之力地痛跪在地上。
緊接著，念謄拿出一根銀針，朝馬屁精的頸後一刺，讓他除了神智之外，四肢無力地軟成了泥。當念謄再打算做下一個動作時，馬屁精連忙開口求饒了。
「小朋……小祖宗，你就饒了我吧我、我沒有做什麼壞事啊」他並沒有成功拐賣他不是？
念謄冷靜地看著他，小小的身子站得筆直，居高臨下地看著軟倒在地的馬屁精。「你不該拿我娘來說謊。」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卻是從一個即將滿三歲的女乃童口中吐出。童稚的小臉蛋上沒有表情，卻顯得那樣的無害。
娘親沒有哥哥，他很清楚地知道。這個人，該死地騙他說他是娘親的哥哥。他不在意他是不是騙了他，但是他非常在意他竟然拿他的娘親來說謊就這一點，他就該死
「小祖宗，我、我沒有說謊啊我的確是你母親的……」眼見那閃爍著寒光的銀針又要落下，馬屁精立刻呼救。「五哥五哥救命啊五哥」他真是倒了大霉了，竟然惹上了這樣一個小祖宗
原本一直等著馬屁精將小孩帶回來，老五听到他的呼救，蹭地睜開了假寐的雙眼，快速朝他們跑去。
見到老大出現，馬屁精連聲呼救。「五哥，五哥，快救我這小孩是個惡魔，是個惡魔啊」
「閉嘴沒用的窩囊廢連個孩子你都沒辦法擺平」老五朝馬屁精踹了一腳，然後看向念謄。「小鬼現在我給你兩條選擇，要麼你就跟我走，要麼你就等我揍你一頓再把你綁走」
念謄冷冷淡淡地看著他，沒有吭聲。想揍他？他倒是還沒有被揍過。如果他有本事，他來揍便是。雖然他在爹爹和叔叔們身上沒學到多少，但是對付他，綽綽有余。
老五見他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面子一下掛不住，惱羞成怒地朝他大吼道。「我看你這個小鬼是不想活了」然後，揚手便往念謄扇去一巴掌。
念謄足下一點，輕輕地避了過去。但是腳步才停下，他又咳嗽了起來。
老五見自己竟打不到一個小孩，不禁更惱火了，揮手繼續攻上去。
剛開始，念謄勉強還躲得過，但是隨著動氣越來越多，他的身體快堅持不住了。結果最後他一個踉蹌，被老五一手提了起來。
「跑啊你小子再跑啊老子就不信了，你還能逃得過我的手掌心」老五露出狠笑，但是他沒有真的打念謄。這可是他明天要交出去的貨，怎麼能有一絲損傷
念謄沒有驚慌失措，沒有哭泣，他只是很平靜，很淡然地看了一眼老五，然後別開了視線。
老五看著他的模樣，冷哼一聲，也懶得跟一個小女圭女圭計較，拎著他便準備走人。
「五哥，五哥，別走啊帶上我啊」馬屁精慌張地大喊著。不知道那小祖宗在他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他現在不能動啊
老五回頭瞪了他一眼，咒罵了一聲，卻又不得不折回頭來。每個老大身邊的確都需要一個馬屁精，不僅可以在他們嘴里听到好听的話，生氣的時候還可以拿來當出氣桶揍一頓。
「沒用的東西還不起來難道要老子背你不成」老五走過去踹了他一腳。他真的非常不想承認，連個丁大點兒的女圭女圭都打不過的人是他的手下。
「五哥，我、我動不了。」馬屁精哭喪著臉。「不知道這個小祖宗給我扎了一針什麼，我就動不了了。」正確地說是使不上任何力氣了。
老五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手下，又看了看念謄。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念謄的身上。「他到底怎樣了？」一個孩子的能耐有多大？竟然會使毒？
念謄一動不動，對老五的話置若罔聞。老五闖蕩江湖多年，好不容易才闖出一點小小的名頭來，他的脾氣哪是容許一個小孩一再挑戰的？
再也控制不住脾氣，老五也顧不得會不會傷了明天即將要出手的貨，他不出手教訓一下，還真的讓一個孩子小看他了
揮高的大掌就要落下，一道戲謔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了來。
「欺負一個小孩，是你一個大男人該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