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尋了一日,六個像無頭蒼蠅到處亂躥的男人皆一無所獲。夜幕即將降臨,六個男人全都垂頭喪氣,或坐或倚地散落在空曠的庭院。
彌漫在空中的僅有無止境的沉悶,壓抑的低氣場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只想趕緊逃離這讓人揪心的窒息。
時間在沉默中悄然流逝,四周的昏黃漸漸褪去,暗藍取代了昏黃,悄然無聲中,六個男人同時抬起頭來,視線在空中交會,很具有默契的,六人同時轉身朝各自臥房走去,徒留下沉重在空氣中回蕩。
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六道偉岸身影在黑夜中掠過,形成六角朝不同的方向離去。
往日人潮擁擠的「雙顏館」喧囂不再,只剩下一座空無人煙的偌大宅院,像風中殘燭,慢慢凋零。
這一端,未停歇上多少個時辰的人又在趕路了,轟隆作響的馬車行駛在人煙稀少的道路上,沿途漆黑一片,僅偶有零星幾戶人家亮著燭光。
昏昏欲睡的萬小藤勉強打起精神,低垂的腦袋像千斤重一樣被抬起來,努力揮趕瞌睡蟲,萬小藤撐開一條眼縫,看到披在雲亦身上的綢被仍安分地呆在原地,這才放心地合上那一條細縫,但她依然努力地不讓自己睡著。
雲亦看見萬小藤疲倦的樣子,無奈地輕嘆。
「小藤,你睡吧,我保證不會把被子掀下來。」他的身體真的沒有那麼孱弱,或許烈陽猛照的時候他會病發,稍有偏差還會因此休克致死。但是到了夜間,他的身體狀況就像常人,不,他隱約感覺是比常人的身體更好,他自己也不曉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是天公垂憐,讓他對自己的身子稍稍感到安慰吧。
萬小藤的雙眼再次拉開一條小縫,半睜著眼勉強地看著在自己面前不斷晃動的臉,但是被困意控制的微弱意識讓她實在撐不起沉重的眼皮了。
她真不知道是該感謝那個雲魅還是該責怪他多管閑事,顯然她吃了他特別調制的藥丸之後已經沒有暈車的現象出現了,這麼一來她就可以在趕路的途中肆無忌憚地大睡特睡,可是她又怕小亦不懂得照顧好自己,把身上保暖的衣物都往她身上蓋,所以她不敢輕易讓自己睡著。
混沌的意識理不清晰了,萬小藤眼前的畫面也漸漸模糊,近在咫尺的俊雅容顏漸漸在她的焦距內潰散糊成一片蒙蒙的暗霧。
小亦應該不會把被子掀下來的,他一直都是很听她的話的,對,她怎麼會忘記他是很听話的呢?她說的話小亦從來就不敢不從,或許她的擔心是多余的了,他很听話的……
睡意完全籠罩住了萬小藤的意識,那兩條細微的眼縫終于在不敵瞌睡蟲的侵擾之後緊緊合上了。
看著萬小藤不稍片刻就沉沉睡去,雲亦失笑。
微微拉攏了覆蓋在兩人身上的絲薄棉被,雲亦一言不發地凝視著萬小藤香甜的睡顏,濃濃的憂愁停駐在他的眉宇之間,即使用手撫平那緊緊的皺褶也未必能驅除那股憂郁之氣。
「把你牽扯進來,究竟是對,還是錯?」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能否承受可能的真相,而且他也不知道這麼一路究竟是否安全,現在他把小藤牽扯進來了,即使他知道自己拼了命也不會讓小藤受一點傷害,但是他不能確定他能保她全身而退。
輕輕地在萬小藤的額際印下一吻,雲亦揮去腦海里的愁思。
不管結果會是如何,他既然帶著小藤上路,而小藤又不反對,那麼他就遵從自己的心,盡管即將到來的是福禍參半,他們也會一起度過的。
「我不吃了!」怒吼聲響起,林間飛禽走獸各向奔走僅僅圖保命,就怕魂斷在某只憤怒的母獅子的利爪之下。
「你不吃了?那好,我也省事多了。」語帶輕佻的醇厚嗓音淡淡響起,一臉愜意的宋世宇根本沒把眼前發怒的小母獅那張牙舞爪的樣子放在眼里。
萬小羽銅鈴大的利眼狠狠瞪著從容不迫的宋世宇,看著他慢慢站地起來,將手中慘遭蹂躪的野山雞往遠處的山溝一扔,然後回過頭來看著她。
「既然你說不吃了,那麼就代表你不餓了,我們啟程吧。」宋世宇說著就往愛駒邁步走去。
萬小羽憤恨地瞪著宋世宇安然自若的背影,氣得牙關緊咬,恨不得他的脖子就橫在她的面前讓她狠狠地咬下去,她要咬掉他那討人厭的從容,咬掉他的狂妄自大,最好的結果就是咬死他!
宋世宇走了幾步,听見身後沒有動靜,于是回頭一看,看見萬小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瞪著他,
「怎麼了?你不是不餓了嗎?難道吃飽了都還沒有力氣走路?」明知道萬小羽氣在頭上,宋世宇還故意火上澆油,氣得萬小羽想拿刀砍人。
不要跟他計較、不要跟他計較、不要跟他計較……萬小羽緊咬著牙關,強迫自己不要跟小人計較,她告訴自己要大人有大量。
「瞧我這個記性,我怎麼就忘記了剛才羽兒姑娘可是大聲喊著不要吃我煮的東西,羽兒姑娘是金枝玉葉,從來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吃不慣這山雞野食是自然的。」宋世宇倚靠在一旁的大樹旁,好整以暇地盯著萬小羽那張氣得鼓脹通紅的小臉。
「或者是我擔心了,羽兒姑娘也許已經飽了,瞧那一臉的氣鼓鼓,都飽到臉上來了。」宋世宇的取笑像是一把剪刀,把萬小羽僅剩的理智剪斷了。
「混蛋宋世宇!你給我去死!」萬小羽氣得想拿鞋子朝他那張囂張的臉扔過去,但是想想她好不容易才拗到他幫她買一雙新的鞋子,她還是不要扔了,因為有前車之鑒,扔出去的鞋子就像肉包子打狗,一樣是有去無回的。
她不要繼續光著腳丫子走路,宋世宇肯定是想故意氣她,想激怒她讓她把鞋子扔掉,這樣她就不能走路非要靠他抱著她走了,那個壞家伙沒安什麼好心眼,她才不會如他所願!
「我要是死了,又有誰來給羽兒布膳呢?所以我不能死。」宋世宇笑得很無賴。
「誰要吃你做的東西!弄只野山雞連雞毛都沒有拔干淨,烤只野鴿子那麼一點都會半生不熟,抓一條魚竟然把魚折成魚醬,連骨頭都被你折成糊了,你說,你做的東西有哪樣是能入口的?!」她不是挑食,只是他做的東西簡直不是人能吃的!
她勉強忍受了他做的那些「毒品」已經兩天了,這兩天來,她已經吃了又吐,吐了又必須繼續吃,要麼就等著餓死,她簡直是活受罪啊!真不知道宋世宇這個死家伙是不是前世跟她有仇,要麼就是把她氣個半死,要麼就是折騰她的胃,他真的是想慢性殺了她。
「羽兒,我一個堂堂男子漢,能洗手作羹湯已經算不錯的了,你還要求那麼多,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老是說餓,我們走走停停才耽擱了這麼多時間。」宋世宇挑眉說道。
其實他也不真的是在埋怨,但是惱意總是有的,他堂堂宋家大少爺什麼時候都是被別人追前捧後的貴人,什麼時候這麼落魄過了?要不是害怕會被「雙顏館」那些人追上來,他早就投宿客棧了,還用得著像現在這樣風餐露宿嗎?
他也知道自己弄的東西很難吃,但是他一個公子哥兒怎麼可能有很好的廚藝,他也不想被自己煮的東西毒死,只是現在他是在是沒有辦法,要是個廚子在那該多好……廚子?他想他不會記錯,羽兒是「雙顏館」的當家掌櫃,那麼廚藝應該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要羽兒親手布膳她肯嗎?依她那倔強的個性是絕對不會肯的。
宋世宇突然想到了什麼,笑得讓萬小羽感覺毛骨悚然。
「你笑什麼笑!」該死的家伙,又不知道他在算計著什麼了,每次他這麼笑的時候就準沒什麼好事發生,相處這兩天以來她已經夠了解宋世宇有多陰險了,他簡直是奸詐卑鄙的無恥小人。
宋世宇一臉的無辜瞅著萬小羽。「笑?我有笑嗎?沒有啊,你看錯了,我只是很認真地在思考,然後想到了個很好的主意而已。」
很好的主意?信他才有鬼!萬小羽轉過頭去不理他。
「你不想知道我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嗎?。」宋世宇湊近萬小羽。
「完全不想。」萬小羽很有骨氣地抬高頭。
「是嗎?或許你會很想知道。」宋世宇再次露出奸詐的笑。
這次萬小羽不止是毛骨悚然了,她簡直想拔腿就跑,就算她前面是懸崖她也跳了,跳崖也總好過面對著宋世宇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