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丫環端了飯菜進來,萬小藤不禁嘆氣,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以前就說有三個風雨不改想搶著喂她吃飯的男人在身邊,現在除了雲亦之外,她那些忠實的男僕已經不在身邊了,而且雲亦還不能時常在她身邊,除了偶爾能陪她吃上兩頓飯之外,雲亦大部分時間被那幾個看她不順眼的男人拉了去處理谷中事務,向來都有人照顧的飲食只能由她自己動手了。
萬小藤從來不喜歡到餐桌上吃飯,她的每一頓飯菜幾乎都是讓別人端進房里給她吃的,但現在她這個習慣倒是便宜了某些人,讓他們有機可趁。
眼兒輕輕一揚,萬小藤不再看那飯菜。「今天我沒胃口,什麼都不吃了。」那冒黑的菜葉端已經泄露了其中的秘密,這頓飯菜要是吃下去不即刻喪命才怪。
在來途中,她已經領教過了飯菜里摻料的小伎倆,但是礙于亦的存在,他們也沒敢怎麼加料,但是自從進了「雲谷」之後,她的飯菜摻雜的「特別香料」一天比一天豐富,除了亦親自端飯菜來的那幾頓沒有被加料之外,摻料的飯菜沒一天缺場。
有人想毒死她?她想也是,畢竟他們敬愛的少主身邊竟然冒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說是未婚妻,對她感到不滿的大有人在。
原本她以為在飯菜里摻料的是雲魑和雲魍那兩個莽夫,再不然就是雲魅那副會笑的棺材,還想說他們的招數有進步,不再像個小孩一樣只懂得在飯菜里面摻沙子。
但是想想,他們如此之敬重亦這個少主,而她是他們少主最愛的女子,就算給他們一個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會真的動了她,因為他們知道要真是動了她對他們、對亦也沒有好處,那麼照推斷來說,現在打她主意的人就是將來她死後對自己最有益處的人。
又會是誰呢?她的死活似乎跟他們扯不上什麼關系,她要是死了怕是也不會有人為她掉一滴眼淚,除了亦那個傻子可能會為情殉葬……難道那些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看來她只是他們對付亦的一顆棋子而已。
萬小藤突然露出了妖媚的笑,她似乎很習慣地被人當做棋子了。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那些人只把她當做了跟小羽搭上關系的橋梁,現在已經來到了古代,她還是被當做對付別人的棋子,看來這些人都不是一般地小看了她呢。
好,既然他們想玩,她就陪他們玩一玩,懶了三十年的骨頭是該拿出來曬曬太陽了。
萬小藤揚起的笑嬌媚得可以滴出水來,遠方的萬小羽突然間打了個寒顫,看了看微微變色的天,不禁暗中猜測有誰要成為倒霉鬼了。
既然有人想害她,而她在明處,看不見暗處的那雙幕後黑手,萬小藤就主動地化解自己處于被動的境況。
鑒于萬小藤此刻是雲亦「未婚妻」的身份,她說的話倒還是有點分量的,她吩咐了下去,從今往後她的每一頓飯菜都會陪著雲心吃,那麼下毒的人就不能再繼續用老招數了。
「小藤,多得你能常常抽空來陪我吃每一頓飯,想我以前都只能一個人面對著擺滿飯菜的餐桌發呆,心里著實空蕩蕩得緊。」雲心慈愛地拉著萬小藤的雙手,打心眼兒底喜歡萬小藤這個準兒媳婦。
年屆四十的雲心看起來沒有了年輕的明媚,但淡雅的臉龐不難看出昔日的美麗,雖已經四十,雲心的臉上並沒有太多風霜遺留的痕跡,只是這些年來喪夫之痛和思兒之哀折磨著她,讓她愁白了幾許青絲,看起來像是歷經了許多滄桑。
「我也是有空,既然如此閑適,呆在屋子里也是悶得慌,倒不如來陪陪夫人您,要是夫人喜歡我就常來叨擾了。」萬小藤一張小嘴不說話是清媚,張口說話時倒是甜得像灌了蜜似的。
「這怎麼會是叨擾呢?我多希望你每天都能來,可是我又怎麼能老是佔用了你的時間,要是亦兒找不著人就得怪我把你拐來了。」雲心雖在笑,但心中有無限感慨。
她的兒是回來了,但從回來的那一天起,亦兒就不曾來看望過她,就連一聲「娘」也不肯喚出口。她也知道一時之間讓亦兒接受她是一件難事,她明白亦兒的矛盾,分別了二十四年,那時的亦兒仍是在襁褓中的嬰兒,她又怎麼期望他能記得她這個娘呢?只是未能听見親兒喊自己一聲「娘」,心里的遺憾總是難以抹去。
萬小藤听見那幾不可聞的嘆息聲,她知道雲心在憂心些什麼。
「夫人,您好歹也是亦的娘親,他才不敢對夫人怎麼樣,而且自從亦到這兒來之後,他總是被那些長老喚了去,我根本就沒有怎麼見到他,他總不能讓我成天呆在屋子里不能出來吧?。」要說生氣的話,她比他更有資格呢,況且亦絕對不敢生她的氣。
「好孩子,男兒志在四方,亦兒事務繁忙你就多體諒些。」雲心笑著撫著萬小藤的頭。
「所以我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去煩他啊,我想著每天來陪夫人就好了。」萬小藤嘴里吐出的話膩死人不灌水份。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這個「雲谷」里面,除了亦這個剛認回來的少主之外,只有雲心這個當家主母說話最有分量了。在這里她並不受歡迎,但當家的兩位主子都那麼喜愛她,即使她再怎麼不受歡迎,她的地位都已經是確定了的,她說話恐怕沒人敢不听。這麼一來,往後她要辦些什麼事情的時候也總好有人听命幫她辦事。
「你這個孩子,嘴就是甜。」雲心喜愛地捏了捏萬小藤粉女敕粉女敕的臉,心里的哀傷總算減輕了不少。
沒有得到兒子的親近,換來一個兒媳婦的孝順,這總是有了一些安慰。
「夫人,要是捏丑了我,亦不要我了怎麼辦?」萬小藤俏聲笑道,伸手搭上了雲心的手,她從來都沒有與人這樣親近過,這麼一來她有些許不習慣。
「傻孩子,亦兒怎麼可能不要你呢?就算你變得再丑亦兒也一樣不會放棄你的。」亦兒這孩子像他爹,兩人都擁有著一雙深情不變的眸子。
萬小藤故作俏皮地一笑,在觸及雲心的脈門時,她的眉頭微皺了一下,但瞬間便恢復了原狀,依舊是散發著淡淡的倦媚。「夫人,我們出去走走吧,來了這麼久我都不曾好好欣賞過這谷里的景色呢。」萬小藤巧笑建議道。
既然萬小藤有那麼好的興致賞景,雲心自然不會推托,況且在她的兒還沒有回來之前,在庭院里散步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小藤啊,這會兒你還是叫我夫人,晚些你可要改叫娘了。」沒有親兒的一聲「娘」,有半女的一句「娘」也算是好的。
萬小藤明白雲心的心里在想些什麼,當了二十多娘的娘,卻從來沒有听過自己兒子叫過自己一聲的「娘」,心里肯定很沉痛。
「那麼我現在就叫娘可好?我幫亦把這二十四年來的那聲‘娘’都補回來。」在沒有什麼目的的前提下把麻煩事攬上身,這可不像是她萬小藤會做的事情,但既然她都沖動地說出口了,也就只能等對方的回應了。
雲心感動地看著萬小藤,眼眶里閃爍著淚光。
「好、好……」她咽哽得只能拼命點頭,嘴里擠出的只有一個「好」字,她所有的淡雅都埋藏在了喜悅的淚水當中。
雖然很懊惱自己的多管閑事,但見雲心此刻的感動,萬小藤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順從地輕喚了一聲。「娘。」
這一聲「娘」本來對她來說並沒有多大的意義,她走到街上隨便喊誰娘都可以,只是現在面對著淚眼盈盈的雲心,這對她來說本是稀松平常的事似乎漸漸變質了,她總感覺這一聲喊得連她的命運都跟著扭轉了。
听到萬小藤對她喊出夢寐以求的那個字,雲心再也忍不住決堤的淚水,晶瑩的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般沿著略帶淡痕的臉龐滑落。
「娘,你不要哭了,要是亦見著了準說是我欺負了您。」萬小藤伸手替雲心拭去淚水,這是她從未曾做過的事情,那淚水沾上了指尖,感覺有些奇異,沾到淚的皮膚竟有些微微發燙。
盡管萬小藤一再好言安慰,雲心還是止不住那狂涌的淚水,她想了二十四年,這稱呼來得雖晚了,但總算是能讓她听到了,她又怎麼能輕易平復了心里的喜悅之情?
「娘,您瞧您這會兒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小嫣她們看了會笑話的。」萬小藤笑著朝站在一旁的小嫣、小青和小鶯看去,她們也對她露出了笑意。
這三個丫環對她並沒有什麼敵意,只是不太與她接近罷了,現在她們三個該是對她有了不少好感,起碼在她面前也願意笑了。
「誰哭得像個孩子了?」熟悉的溫和嗓音響起,大家看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