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手帕輕輕掃過透著火辣辣的背，被燙傷的地方似乎沒那麼疼痛了。宋世宇仍在茫然中，他對萬小羽的舉動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就不能正常點嗎？脾氣時而像風，時而像雨，總是怪里怪氣的。」萬小羽挖了一大坨向吳大娘討來的涼膏，動作不算輕柔地涂抹在宋世宇的背上。
他的脾氣時而像風，時而像雨？反應過來的宋世宇甚覺好笑。不知道這句話用來形容她是否比較貼切一些？
面對萬小羽的舉動，宋世宇的怒氣漸漸消淡了，蒙上心頭的陰霾也晴朗開來。現在，是她不肯走的，就別怪他言而無信，他已經不打算放她走了。陌生人是嗎？他會盡快更正這個定位的。
萬小羽看不見他嘴角那一抹詭異的笑容，幫宋世宇上好藥之後，她隨便收拾了一下就要離開，宋世宇適時拉住了她。
閃爍著幽光的黑眸鎖住她的容顏，宋世宇用帶著一絲懇求的語氣對她說道。「我們可否談一談？」他知道她討厭別人逼她，之前是他用錯了方法，現在他該改變策略了。
萬小羽一笑，談不上諷刺，只是覺得他的話很無稽才揚起的笑。「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他不是忘了前一刻他才說放她走，現在又來反悔了吧？不管他想說什麼，等她替春姨報仇了，她就會馬上走人，不需要他來趕。
宋世宇早就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但還是當沒听到她的話，直奔主題。「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希望我們從現在開始能和平相處，你可否忘了從前我對你做過的事，就把我當作普通朋友看待？」
萬小羽沒料到他居然會這麼說，坦白承認了他的錯誤，還誠懇地讓她把他當作普通朋友，心下為之一動。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听你的，把你當作普通朋友？宋世宇，你做過的事我不認為我能當作沒發生過。」當初他強吻她又擄走她，第一次她可以不跟他計較，但是這次她對他所做的是真的怒了
他在她女兒的滿月酒席上將她擄走，讓她和丈夫、女兒分離，而且明知道她已嫁作人婦，卻偏偏屢次對她加以輕薄，這口氣她是怎麼都不可能咽下的
宋世宇面色一黯，有些哀傷。「難道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我是真心為之前做過的事向你悔過。」
萬小羽對他的哀容無動于衷，她吃過他太多的明虧暗虧了，他以為她會那麼容易相信他嗎？
萬小羽對他的話語甚覺好笑，正想諷刺一番，腦中靈光忽然一閃。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坐在床沿上，上下打量著他。
「你想向我悔過是吧？要我接受你的悔過也成，那就要看你的誠意能做得到哪兒了。」借刀殺人嗎？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萬小羽嗆著算計的笑，睨著滿臉疑惑的宋世宇。
宋世宇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但是能否讓她敞開心扉來接納他，這是僅此一次的機會了，他不能放棄。
「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宋世宇定定地看著她，沒有一絲退縮。
萬小羽對他的話有些詫異，但瞬間恢復過來。「很好，看來你是鐵了心希望我對你改觀是吧？無妨，等你做完我交代的事情，我會試著把你當作朋友看待。」
「真的嗎？。」宋世宇眼里迸出驚喜。「你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萬小羽看著他驚喜的樣子，有些怪異的感覺自心里冉升而起，她甩開這股莫名的感覺，對上他的眼。「在我讓你做事之前，我必須先問你一件事。我知道你和宜春院的如意有關系，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她鳩佔雀巢的舉動，是不是有你在背後撐腰？」
宋世宇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提這件事，但是他還是認真地回答。「沒有，我和她之間僅止于當初的尋歡作樂，我已經許久沒有踫她。」
自從將羽兒帶回來，他就再也沒有踏進過ji院一步，那一次踏進宜春院，也只是為了找她。或許沒有人相信，常年流連花叢的他已經禁欲了一年有余。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他只知道，每每路過ji院都讓他感覺到厭惡和煩躁，然後他的腦海里就會浮現出羽兒的身影。他曾為自己的反常感到困惑，直到大娘的一句話點醒了他。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覺中遺失在羽兒的身上，他以為，他的心早就隨十年前的那場意外死了，卻是不然。在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這十年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心是活的。
听到宋世宇的說辭，萬小羽怒目一瞪。「你說謊在宜春院的變故不久之後，有人看到你和如意有說有笑地出現在宋家門口，你還想騙我嗎？。」她給過他機會了，而他絲毫不珍惜，那就別怪她無情。
宋世宇被她指控得有片刻的怔然，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一絲模糊的記憶。知道她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不是的，那時候……那時候我只是故意請如意來，我……我是為了氣我二娘才這麼做的。」說道這兒，宋世宇的神情有些黯然。
「氣你二娘？為什麼？」她只知道他因為那場意外，和他大哥作對。又因為打擊變得無情風流，以至于導致他和他爹的感情不好。他親娘又早死，難道他和他二娘的感情也不好？不會吧？那他在宋家豈不是毫無地位了？萬小羽不禁有些同情他。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宋世宇自嘲地一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最疼愛他的二娘漸漸對他疏離，對他淡漠了。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二娘對他怒目而視，把他當作仇人看待。
他知道，在那個家，他越來越沒有存在感。沒有人重視他，在意過他，他的心也一天天涼拔了下來。直到他決定離開，身邊也只有吳大娘對他不離不棄。
萬小羽見他此刻完全沒有過往那種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不由得打了個突，眉頭微微擰起。
這是什麼感覺？萬小羽覺得不舒坦地胡亂揮開心頭的不適，然後看向他。「我不知道你和你的二娘有什麼恩怨，但是既然你和如意的惡行沒有關系，那麼你就有資格幫我報仇。」
「報仇？」宋世宇不解地看向她。她當初是在宜春院待過一段日子，他也知道如意的個性有多跋扈，難道是如意找過她的麻煩？想到這個可能，宋世宇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似有想找人算賬的架勢。
「沒錯，是報仇如意害死了春姨，我要為春姨報仇」萬小羽滿臉的憤恨，雙手緊握成拳。
「為了春姨？就為了一個青樓的老鴇？」宋世宇有些詫異。他也听聞春姨離世的消息，不久之後如意就掌管了宜春院。雖然春姨一個好端端的人驟然離世的確引人竇疑，可是當時他為了羽兒的失蹤，根本無心去理會其他的瑣事。再則，他已經不再踏足青樓了，而且春姨死沒死也不關他的事，他沒必要費心去理會。
萬小羽惡狠狠地瞪著他。「你那是什麼語氣？難道青樓的老鴇就不是人了嗎？你給我收回那種語氣」她不容許他用這種輕視的語氣來談論春姨
宋世宇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劇烈，為了不惹她對他更加厭惡，他連忙一臉誠懇地向她賠不是。「我沒有惡意，只是有些好奇你為什麼會對春姨念念不忘，還要幫她報仇。」
萬小羽見他誠懇的模樣，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下來。想到春姨，她不禁微微紅了眼眶。「你不明白的。」他不會懂她的感受。
「當初我到宜春院去，不過是想整你一番。春姨明知道我是去搗亂的，還對我百般維護。她疼我、寵我，不管我怎麼鬧，她都沒有意見，她待我就像待自己的女兒，可是我卻是個才進宜春院幾天的陌生姑娘啊」自從萬家夫婦去世之後，就沒有人像他們一樣，這麼疼愛過她，直到她遇見了春姨。
春姨是她到這里來，第三個讓她感到家的溫暖的人，春姨給了她那些連她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都不曾給過她的溫暖和包容。她已經把春姨當作了另一個娘來看待，如今她被人害死了，她這個作女兒的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春姨真的對我很好……你知道嗎？。」一滴灼燙的淚自萬小羽的眼角滑落，她卻無力拭去。
當初乍聞春姨被人害死的時候，她震驚，她難過，卻也極力地逼自己不要流淚，不能顯示出自己的軟弱。可如今她經歷了這麼多，心已經脆弱不堪了，根本無力承受一絲的傷痛。而且她來到了這里，離春姨最相近的地方，隱忍的沉痛，再也掩藏不住。
宋世宇很想伸手為她拭去淚水，但是他卻不能。他不能再做出任何引起她反感的舉動，他不能讓她更加討厭他，所以他只能忍。
「你懷疑是如意謀害春姨的？」不能對她做出任何親昵的舉止，宋世宇只能用他的疑問將她帶出憂傷。
「不是懷疑，是肯定」萬小羽收起了眼淚，眼里迸射出凌利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