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月如走近,岳澤換上無奈的微笑,指了指蘇皓軒,低聲道,「二爺這些日子一直如此,還望林兄弟和林姑娘別介懷。」
林雨澤轉過頭,盡管心中同情他的這段遭遇,但望著蘇皓軒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畢竟他曾娶過自己心愛的女子,雖然傳聞中兩人似是冰清玉潔,但心里這個坎兒,還是有些過不去。
林月如聞言,卻並未如一般溫婉女子一般退到一側,帶著同情的目光到一側唏噓感慨,而是大步流星的到了蘇皓軒的床邊,毫不掩飾的開了口,「我之前听說過和見過的蘇少將,不是這麼懦弱的。一味的逃避能解決什麼事情?是不是誰都不見你就會好過點?戰場上的蘇皓軒,面對千軍萬馬之時,可有這麼脆弱過?可有想著後退過?為什麼你贏了千軍萬馬,卻輸給了自己?」
林月如雖然語氣是重了些,但其中帶著的心疼和無奈卻是毋庸置疑的。不過這番話似是對蘇皓軒沒什麼作用,他依舊那麼生無可戀又空曠的望著眼前的空白,木頭人似的。
林月如真是恨鐵不成鋼,上前直接拉起蘇皓軒的手臂。她本以為蘇皓軒會很重,畢竟是個大男人,而且渾身肌肉的那種,所以這一下可是使出了吃女乃的勁兒。誰知竟然差點把蘇皓軒從床上拉下來,還好她另一只手同時扶住了他的肩膀,這才穩定住。
旁邊的人自是嚇了一身冷汗,想上前,可又礙于林月如的身份,只能踟躕又著急的在原地,額頭上都滲出冷汗。一旁的岳澤似是想說什麼,但也沒說出口,只是定定的望著林月如和依舊木頭人一般的蘇皓軒。
「妹妹,你輕點,蘇少將他還……」林雨澤實在看不下去了,自家妹妹在蘇府里這麼鬧下去,可怎麼給蘇擎蒼交代,回林府之後,更沒臉說給林健柏听。
林月如卻驚訝的發現,林雨澤說「妹妹」兩個字的時候,蘇皓軒的表情似是由呆板變的痛苦了,不過僅僅是一瞬的事情,很快又呆板起來。但能捕捉到這一瞬,林月如已經找到了根源。她回頭一個白眼制止了林雨澤的嘮叨,接著坐在蘇皓軒床邊,雙手扶著他的肩膀,不停的搖晃,邊搖邊說道,「蘇皓軒你告訴我,是不是名震三國的那個蘇少將,這一生都敗在了‘妹妹’這個字眼兒上?」
蘇皓軒只感覺自己的世界整個被顛覆了,天旋地轉,很大的眩暈感讓他非常不舒服。他鎖了鎖眉頭,想伸手撥開這個一直晃他的人,可是身上卻沒什麼力氣。林月如見蘇皓軒有了表情的變化,更有了抗拒的意識,繼續趁熱打鐵道,「如今夏國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要在這個緊要關頭迷失自己嗎?這樣一來,你對得起皇上嗎?對得起蘇老將軍嗎?對得起一心信任你的夏國子民嗎?」。
「妹妹,妹妹」林雨澤實在不忍心看林月如繼續「摧殘」蘇皓軒了,她不止在摧殘蘇皓軒的意識,同時還在摧殘他的身體。林雨澤忙上前,七手八腳的將林月如拉過岳澤這邊,和蕙怡忙趁著這會兒到了床邊,輕輕讓蘇皓軒重新躺下,並蓋好被子。
「哥,你別拉著我,我在幫蘇少將」林月如一臉不滿的望著林雨澤。
林雨澤卻滿是歉意的望著岳澤,無奈道,「岳大哥,月如她……她就是這麼任性,回去我定會好好管教她。今兒的事兒,待蘇少將醒來,還望他也別介意。唉,這個妹妹,就是被我們寵壞了。」
岳澤搖搖頭,給了林雨澤一個放心的微笑,同時說道,「我看得出,林姑娘也是真心為了二爺好。還請二位放心,待二爺醒來,二位的心意我會說與二爺听的。」
「嗯,那我們便不多叨擾了,讓蘇少將好好休息。」林雨澤強拽著林月如的肩膀,就要往外走。盡管林雨澤並不想就這麼走了,他心里還牽掛著隔壁的凌可可,很想再去看看她到底怎麼樣,但又怕林月如再捅下大簍子,到時候無法收場,回去更沒法交代了。
林月如三下五除二的閃過了林雨澤,緊鎖著眉頭對他說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我自己會走」
岳澤前行兩步,到了林月如面前,笑著對她說道,「林姑娘也不必與林兄弟置氣,他是真心為你著想。」
盡管林月如還是氣的快要爆炸,但對上岳澤那一雙笑眼,立即小臉兒通紅,轉過頭,擺擺手,說道,「岳大哥,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蘇少將,我們先走了。」
語畢,竟然一個人走在前面,也不管後面的林雨澤了。
林雨澤無奈的對岳澤笑笑,之後拱拱手,便去追林月如。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蘇府,李三已經提前預備了馬車,目送兩人上了車,才回了府。
蘇府到林府本是不遠,坐在馬車上,稍微有一點點顛簸。林月如還是撅著嘴巴耍大小姐脾氣,不說話。林雨澤思索了半晌,終于蹦出一句話,「妹妹,你可是喜歡上了岳大哥?」
此話一出,林月如立即瞪大眼楮,望著林雨澤,幾乎咬牙切齒道,「你又不是母親管我那麼多」
「唉,」林雨澤搖頭嘆氣,不知是對林月如說,還是自言自語,「岳大哥的確身懷奇才,性子又溫和有禮,長相也是英俊出眾,只可惜,他身份過于卑微……」
卑微兩個詞深深刺激了林月如,她立即不滿反駁道,「身份卑微怎麼了?我要嫁的是人,不是身份再者說,要身份的話,大學士林健柏的大小姐,這個身份已經足夠了」
「女子成婚,自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沒有那些,最起碼也要門當戶對啊」林雨澤滿口大道理,搖頭晃腦的像個老夫子似的。
「父親那麼疼我,一定听我的」林月如看起來倒是信心滿滿,一副天大地大都沒我大的模樣。
林雨澤嘆了口氣,望著這個從小被嬌慣壞了的妹妹,喃喃道,「若真是那樣,便好了。」
一轉眼,半個月過去了,也就到了臘月二十九這天。這一天,是年的前一天,也是人們最忙的一天。殺雞殺豬、做各種準備,蘇府也開始恢復了原有的熱鬧紅火。唯有這個墨香院,依舊是那麼冷冷清清。
蘇皓軒自林月如他們離開那日起,開始正常進食,及時吃藥,可見林月如的話還是听進去了。但卻仍然拒絕見人,成日成日的把自己關在房里,身子雖然恢復了,但心靈的傷似是很難治愈;再瞧凌可可,盡管成了名義上的蘇府大小姐,卻拒絕了蘇老太和蘇擎蒼讓她去念凝院的要求,說想陪李姨娘過完這個團圓年。對蘇擎蒼和蘇老太兩人也是敬而遠之,盡管他們一再的想補償之前所犯的錯誤,但總被凌可可以這樣或那樣的理由拒絕。她就是要吊著這兩人的胃口,不能失了自己在蘇府唯一大小姐的地位。
只是,凌可可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見蘇皓軒。她害怕,怕一見蘇皓軒,心里那份不安的悸動就會再度活躍起來。不止蘇皓軒,就連岳澤,凌可可都盡量回避,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避什麼。
每天陪著李姨娘,成了凌可可唯一可做的事情。李姨娘早起念佛,她也跟著在一旁靜坐,望著高高在上的觀世音菩薩發呆,之後的早齋、回向也一直陪伴,盡職盡責到桑榆都有些慚愧。
而二十九這一日,才過了早齋,李姨娘就對凌可可揮揮手,笑著說道,「可可,你也陪了我一段日子,今兒個就是年底了,老爺昨個讓爾嵐過來,說是要我過去商量些過年的事兒。你可要一起去?」
凌可可琢磨著,李姨娘這麼問的話,似乎並沒有要自己跟去的意思,況且,她現在還不想給蘇擎蒼太多好臉子看,誰讓他那時候說自己是賤種生下的。一念及此,凌可可便搖頭,說道,「父親要母親去,可可便回房溫書了。」
李姨娘點點頭,也沒過多要求,便帶著桑榆出了門。凌可可隨後跟出佛堂,卻驚奇的發現,外面的天空灰灰的,並且飄起了大大的雪花。
這還是她到了這兒以來下的第一場雪,久違的感覺讓她心里暖暖的。索性,她信步向前走去,到了蘇茹雪和蘇香怡昔日房門前的那條游廊上,望著從天而降的雪花,伸出手,想去接住。
雪花落在凌可可的雙手上,立即被溫度融化。凌可可定定的望著自己手心上那一滴水,想著,會不會這就是雪的眼淚呢。
正多愁善感這會兒,凌可可忽然發現,在游廊的另一頭,好像站著一個雪白的身影。她順勢望過去,心中登時就是一痛,那銀狐斗篷下的人,正是許久不見的蘇皓軒。而此時,他也正定定的望著眼前越來越大的雪花,眼神中的落寞和孤單,深深的刺痛了凌可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