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小小插曲並沒有給凌可可太多影響,不一會兒便拋之腦後了。她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掃過東游廊後,已經是滿頭的細汗。才靠著雲雕欄桿閉目小憩一會兒,就听到珺瑤和月嬋恭恭敬敬的聲音︰
「奴婢叩見皇上,叩見玉王爺。皇上萬福,玉王爺萬福。」
嘶——凌可可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蘇老太也太有面子了,過個壽辰,連夏王和王爺都驚動了!她趕緊藏身于欄桿後,偷偷向中央的小路望去,只見兩頂黑頂繡龍的藏青色轎子,一前一後的落在墨香院里,兩個身材矮小的轎夫卑躬攙著轎中人,樣子很是順從。
第一個轎中人,一頭黑發高高束起,扣在白玉冠中,上身著淡青無領左衽大袖衫,腰束金縷玉環寬帶,著寬敞肥大的褶衣縛褲,腳踏一雙繡龍紋金縷靴,遠遠望去,也知是貴氣十足,正是夏王陸宸逸。
第二個轎中人,同陸宸逸一般束起了長發,不過並沒有戴冠,而是任長發隨風舞著,更有幾絲狂放不羈在其中。他身著緋色流雲紋織金錦半臂裳,淺棕與淡金的搭配,凸顯華貴,正是玉王爺陸瑾瑜。
再看幻絲和天巧二人,已經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就連頭都一直埋著,不敢有半分逾越。
盡管沒人看向凌可可這邊,她也識趣的跪在了地上,學著幻絲和天巧的樣子,把頭深深的埋了下去。
李姨娘聞聲,也趕緊讓桑榆跟著出了門,見陸宸逸和陸瑾瑜已經站在門外,忙跪下行禮,「叩見皇上,叩見玉王爺。皇上萬福,玉王爺萬福。」
剛剛還忙忙碌碌的院子,現在主子丫鬟跪了一地。
陸瑾瑜不吭聲,只是靜靜的望著故友的宅院。他和陸宸逸打小就跟蘇榮軒、蘇皓軒在一個夫子的教導下讀書寫字,四人情如兄弟,而這蘇府,更曾經是他們的樂園。在這里,他們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監視,也沒有壓力。陸宸逸出生之後,娘親便去世了。李姨娘待他如同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所以,他們來到蘇府的第一站,便是這墨香院。
「姨娘快快請起。」陸宸逸親自去扶起李姨娘,眼里唅著一汪清泉,「宮中事務繁多,孤一直沒得閑來看看姨娘,還望姨娘不要記怪。」
「怎麼會,怎麼會。皇上還記著我,我就心存感激了。」李姨娘笑笑,說不出的慈祥。
「你們也都起來吧。」陸宸逸對著周圍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廝們抬抬手,「繼續忙你們的。今日我和玉王爺是微服出訪,一切從簡即可。」
「謝皇上。」眾人都起了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讓他們把東西抬進來。」陸瑾瑜對身旁的小廝說道。
幾乎是立刻的,十幾個人抬著幾個沉重的大箱子大張旗鼓的進了墨香院。
「這是?」李姨娘望向陸瑾瑜。在她印象里,陸瑾瑜從來不愛說話,和自己的兒子蘇皓軒倒是有些相像。
「姨娘,本王弄了些好東西來孝敬您。」陸瑾瑜說著,拍拍手,四個小廝抬著兩樣重物件站在了李姨娘的面前。
「姨娘,這是一對瓖翡翠浮雕山水花鳥片黃花梨四開圍屏。看的第一眼,本王就覺得非常襯姨娘,便討來送您了。」
李姨娘心中一動,雖然陸瑾瑜不善言辭,但卻時時刻刻想著自己,這怎能不感動,她含著淚花哽咽道,「多謝玉王爺的記掛。」
「姨娘,孤也有東西送您。」陸宸逸笑了笑,酒窩若隱若現,這讓李姨娘恍惚又看到年少時笑的一臉燦爛的陸宸逸,他已經好久沒有露出過那種純真的笑容了。
「玉王爺送兩樣,孤也送兩樣!」
陸宸逸說著,也拍了拍手,兩個小廝雙手托蝶紋灑金葵瓣式捧盒,一個盒上端端正正的放著紅木雕蓮花形盞托,另一個盒上則放著紫檀木雕荷葉形托盤,這兩樣東西雖然小,但卻貴氣而精致。
「孤知道姨娘已經吃齋念佛多年,這兩樣小物,姨娘看看合不合心意。」
李姨娘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她心中的震撼更大。十幾年前還在這宅院之內戲耍的幾個孩童,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而自己,也漸入知天命之年,卻得他們如此孝敬,真是三生有幸。
「合心意,合心意……」李姨娘抽出絲帕擦擦眼角的淚,「今兒本是老太太的壽辰,皇上和玉王爺卻送我這些物件……」
「沒事的,姨娘,」陸宸逸只有在這蘇府,在李姨娘的面前,才露出一點點頑皮的樣子,「孤給老太太準備了更多好吃好玩的,給姨娘的,姨娘就放心收著吧。」
「好,好……」李姨娘除了點頭,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直到陸宸逸、陸瑾瑜都隨李姨娘進了正房說話去了,墨香院里的丫鬟們才敢開始忙自己的活計。可可活動活動已經站僵了的身子骨,扛起掃把準備去找幻絲和天巧來問一問關于陸宸逸和陸瑾瑜的八卦。
誰知剛走到幻絲身邊,還沒開口問,幻絲就已經雙膝跪地,埋頭恭恭敬敬的開了口,「玉王爺吉祥。」
玉王爺陸瑾瑜?在自己身後?凌可可機械的回過頭,卻只看到一個寬闊的胸膛。再不可思議的抬眼一看,頓時被驚艷到了!一開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個背影,不覺有它,現在一看正臉,發現這陸瑾瑜真是個美艷到骨子里的「妖人」!
一雙細長勾魂的狐狸眼,現在正迸發出冷冷的光芒,整個臉部輪廓看起來很堅毅,鼻尖稍稍有彎度,很像外國人的鷹鉤鼻子,肉粉色的性感嘴唇正抿在一起,有些不悅的對著凌可可。
凌可可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在犯一宗罪,罪名貌似叫做大不敬。她忙雙膝跪地,給陸瑾瑜磕了個響頭,由于力氣過大,震的腦子里嗡嗡作響。
「玉王爺吉祥!玉王爺吉祥!」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句話她重復了兩次。
「你們兩個起來吧。」陸瑾瑜發了話,表情卻還是冷冷的。凌可可正惋惜他白長了那雙媚人的狐狸眼時,他又開了口,「你,將第二個箱中的雞翅木琵琶取出,代本王送給大女乃女乃姑蘇芸兒。」這句話他是對著幻絲說的。
「是,玉王爺。」幻絲從地上起來,低頭退了幾步,按照陸瑾瑜的吩咐,去取琵琶送予大女乃女乃姑蘇芸兒。
「你,將墨香院門外的紅木單枕車腳香妃塌代本王送給三女乃女乃溫宛真。」現在陸瑾瑜面前就剩一個凌可可了,這話自是對著她說的。
「是,玉王爺。」她機械的答道。然後也起了身,埋頭退了幾步,接著快速邁出院門,真是一刻也不想與那個妖人陸瑾瑜呆在一起。
墨香院的門口滿滿的對著陸宸逸和陸瑾瑜帶來的物件,大到屏風角櫃,小到香幾圓碟,幾乎一應俱有。凌可可的垂掛髻都快被自己撓爛了,樣子狼狽至極,也沒看出哪個是什麼香妃塌。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猶如天籟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可可,你在這里做什麼?」
凌可可回頭一看,岳澤正用他那雙攝人心魄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看著她,她立即如釋重負,先給岳澤行禮問好,之後指著面前的一大堆物件,苦惱的說道,「岳爺,玉王爺吩咐我代他把香妃塌送給三女乃女乃,可我不知道哪個才是……」
「你一個人?」岳澤看著凌可可干瘦的小手臂,搖搖頭,雖然無奈卻笑意不減,「我隨你一起去吧。」
凌可可正擔心自己跑到蘇鶴軒的地盤上會不會晚節不保,這會兒一听岳澤要陪同前去,立即點頭如搗蒜,「如此就多謝岳爺了,岳爺的大恩大德可可永世難忘!」
岳澤不去听她那些恭維話,視線一直在眾多物件之間來回游移。終于,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個約一人長的紅木床榻上,那床榻面下是波浪似的花牙,後背還有鏤雕花飾,看起來雍容華貴。
「那便是香妃塌了。」岳澤在凌可可的崇拜眼光下,小心翼翼的將它從中搬出來,又笑眼望向凌可可,「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