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瑜表情驀地變的嚴肅,之後認真對蘇皓軒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是在問本王,你的小妾是否是你的嫡妹?」
蘇皓軒也同樣嚴肅的點頭,並且肯定的說道,「是。」
陸瑾瑜扶額思索半晌,答道,「墨公子,她是否你嫡妹,本王並不清楚。三保,將女乃娘叫來,我們好好問上一番便是。」陸瑾瑜回頭對馬三保吩咐著,馬三保拱拱手,很快便退了下去。
蘇皓軒不言不語,同樣的情況也在陸瑾瑜身上出現。這倒是苦了岳澤,他的一分一秒好像都過得非常緩慢。直到門吱嘎一聲重新打開,馬三保帶著一個徐娘半老的婆子出現,陸瑾瑜才二度開了口。
「這位就是本王的女乃娘,也是可可的養母,墨公子你有什麼疑問,問她便是。」
蘇皓軒對著陸瑾瑜點點頭,之後起身,鄭重其事的對著陸瑾瑜的女乃娘問道,「婆婆,我想請問一下,您當年遇到可可的時候,她是多大年紀的樣子?」
陸瑾瑜的女乃娘也不過五十上下,倒與蘇擎蒼的太太有點相似的樣子。她先慈祥的笑笑,之後眼神愈發朦朧,似是在回憶著以前的事情,「我還記得那一年的元宵燈會特別熱鬧……」
陸瑾瑜從小便沒了父親和母親,長輩也就只有女乃娘一個,所以兩人關系特別親密。那一年的元宵燈會,陸瑾瑜已經十四五歲,纏著女乃娘要她陪他一塊去,女乃娘拗不過他,便跟著一起去了。結果才一去,陸瑾瑜就遇到了教他功夫的師傅,一會兒就不知跟著師傅去了哪兒。女乃娘一個人無聊,便在市集隨意走著,那時候她還年輕,三十剛過的光景,卻因為要照顧陸瑾瑜,一直未嫁,心里也迫切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她邊想邊走著,就到了比較偏僻的地方。這里比起大街,要清冷的很,小風一過,女乃娘還緊了緊衣裳,這兒的冬天還是很冷的,尤其是晚上。
遠處忽明忽暗的燈火,星星一般的孔明燈,人們的歡聲笑語,這個時候好像都離女乃娘很遠了。她微微嘆口氣,撫了撫平坦的小月復,心中還想著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時,一聲若有似無的哭聲便傳入耳中。
女乃娘不會听錯,那是個小女孩的抽泣聲。同情心和對孩子的渴望指使她向著那個方向走了去,也就愈來愈偏遠人群。終于,在一個極其偏僻的小溝渠里,窩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女乃娘定楮一看,那是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身上沾滿了髒水,她正窩在小溝渠里,似是掉進去爬不出來了的樣子。女乃娘看著心疼,就呼喊了聲,「小姑娘」
那小女孩似是听到了人聲,可是也抖的更厲害了,一聲都不敢吭。
女乃娘見狀,只得一下子跳進這小溝渠內,想看看小姑娘到底怎麼了。這小溝渠說深不深,可是說淺也不淺。女乃娘跳進去,剛剛好露出個頭來。要是這小姑娘想出來的話,恐怕得費一番功夫了。
「你怎麼了?」女乃娘蹲下來,想把小姑娘抱起來。誰知那小姑娘卻好像見到洪水猛獸一般,頻頻後退,最後,幾乎退到土堆旁,還瘋狂的搖著頭,口中呢喃著,「別殺凝兒,別殺凝兒,凝兒知錯了……」
女乃娘心里奇怪,口中只得安慰道,「你叫凝兒是嗎?凝兒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你餓不餓?困不困?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回府里洗個澡,之後咱們蓋上厚厚的棉被暖暖睡上一覺,你說好嗎?。」
女乃娘再三說服,凝兒總算是讓女乃娘將她背了起來,兩人艱難的爬上坑之後,都成了泥人。將凝兒放下之後,女乃娘掏出一塊手絹擦拭著她滿是泥巴的臉,借著月光,女乃娘可以看得出,這凝兒生的白淨水靈,一看便知非富即貴。不過脖子上卻有清晰的手掌印,身上也多處血跡……凝兒一直處在緊張和警惕之中,好像受了很大傷害似的,女乃娘也不忍心多問,便帶著她回到王府。因一提到凝兒的家人,她就諸多疑問,加上她年齡尚小,女乃娘又喜歡孩子,從此後,凝兒便跟了女乃娘姓凌,賜名可可。
女乃娘一股腦的把事情都說了出來,蘇皓軒卻听得越來越心痛,原來凌可可真的是自己的嫡妹,自己昨晚還對她做了那麼豬狗不如的事情……他雙手捂住頭,呆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下手,對著陸瑾瑜拱拱手,沒有說多余的話,緩緩離去。
岳澤只得不好意思的笑著對陸瑾瑜幾人道別,之後緊跟上蘇皓軒的腳步,也離了去。
馬三保望著他們的背影,松了口氣,還好今早千三娘飛鴿傳書,通知他們此事,要不這時候還不得穿了幫。女乃娘嘆了口氣,有些疑惑的問陸瑾瑜道,「王爺,為何不將事實真相告知蘇少將?」
陸瑾瑜搖搖頭,臉上帶著悲戚的表情,「告訴皓軒什麼?難道告訴他凝兒一身的傷痕和脖子上的掐痕都是李姨娘所賜嗎?告訴她凝兒一直不肯回家的原因就是無法面對母親嗎?。」
「唉,」女乃娘嘆了口氣,「難得凝兒孝心,母親那樣對待自己,還派人回去照顧她……」
「本王想,凝兒也明白李姨娘的用心,」陸瑾瑜的目光一直望向好遠,看起來空洞洞的,「處在李姨娘自身的位置上,如果是本王的話,也會那麼做。」
李姨娘與李三是蘇凝軒的親生父母之事,陸瑾瑜老早就差馬三保調差出來,也是因此,蘇凝軒才逐漸原諒了李姨娘,開始體會她的難處。她一直想和李姨娘說說貼心話,想盡盡孝道,想知道這麼多年了,李姨娘變成什麼樣子。只是她自小身體就不好,不能吹多了風,更是一頓都離不開陸瑾瑜親自熬的藥湯,所以她根本無法離開玉王府,更別提回去的事情。她的想法陸瑾瑜又怎麼會不知道,所以打重生在洛川身上的凌可可「失憶」之後,便順理成章的將她安排在蘇府,這才有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和變故。
「為了爭奪地位不擇手段,甚至用親生子女做賭注……」陸瑾瑜呷了一口茶,咽下肚後,吐了口氣,「這種事情,在宮里也是常見的。有多少妃子,為了皇後的位置,殺人于無形;又有多少皇子,為了夏王的位置,親兄弟也殺之而後快。」
陸瑾瑜好像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登時蹙起眉頭,心事重重的放下了茶杯,重重嘆口氣。
回去的路上,蘇皓軒一直神情恍惚,他在心里恨透了自己,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變成一個禽獸不如的畜生。而岳澤一直知道李姨娘曾經有個女兒走丟的事情,如今在玉王府听女乃娘那麼一說,心中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也在震驚不已。任他想破頭皮也沒想到,凌可可居然就是蘇府失散已久的掌上明珠蘇凝軒。如今,蘇皓軒竟納了嫡妹為妾,若讓蘇府里的人知道這件事的話……岳澤開始頭疼了,心更疼。當初,親手把凌可可推給蘇皓軒的人,正是自己啊這一舉動,不止沒有保護到凌可可,甚至連累把蘇皓軒一齊推向了罪惡的深淵
一想到這里,岳澤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
「吶,岳澤。」蘇皓軒第一次用了語氣詞。
「嗯。」岳澤悶悶的答應著,他還處在深深的自責中無法自拔。
「如果我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太太他們,會怎麼樣?」蘇皓軒沒有停止腳步,反而越走越快。
這個動作表明,他已經下了決心,並沒有在征詢岳澤的意見,只是在告訴他。岳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又強烈的不安起來,即使知道勸是沒用的,也忍不住開口,「二爺,您可得想好了。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盡管您和凌主子……小姐清清白白,但畢竟她是你名義上的妾室,這要是被老爺知道了……」
「就算父親要打死我,我也死而無怨。」蘇皓軒直接打斷了岳澤的話。
「但是二爺,」岳澤不放棄,繼續勸道,「您要知道,老太太身子可一直不大好,萬一她因此受了刺激,一病不起,這罪責咱們可是承擔不住的啊」
「老太太不會生氣的,」蘇皓軒搖頭,說道,「蘇茹雪和蘇香怡都不是蘇府親生,她都愛如己出。如今可可身份回歸,她肯定喜愛大過于氣憤。之前,就總听母親說,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就是凝兒。」
「二爺……」岳澤知道這次蘇皓軒是鐵了心了,他在勸也無法讓他回頭,只得不斷嘆氣。
「岳澤,當初,我要納可可為妾的時候,對你說過什麼,還記得嗎?。」蘇皓軒忽然問道。
岳澤想起之前,蘇皓軒的確對他說過,這可能是把凌可可推向更深的深淵,可是當時,他並沒有在意,只是一心想讓凌可可跟著蘇皓軒,不再被欺負,過上好日子。
「呵呵,」蘇皓軒嘴角露出一個苦笑,「沒想到當初的氣話,如今竟然應驗了。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