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無全尸」四個字听在凌可可耳中,卻讓已經渾渾噩噩的她突然清醒無比。到了這夏國,她除了躲避,就是退縮,再不就是忍讓,因此,她沒了愛情,沒了自由,這會兒,還馬上就要沒命。早知如此,上天為何要給她這次重生的機會呢?還不如當時就心髒病發一死了得,何必受這麼多罪,又是鞭笞又是打板子的。
凌可可越想越氣,那邊廂,太後還在對一干顫抖俯首的臣子們發著脾氣,指桑罵槐的說著,一口一個賤民的稱呼凌可可。這一刻,凌可可頭腦中什麼未來都沒有了,她倔強的昂起頭,在太後氣焰最囂張、憤怒暴漲的時候,冷冷問了句,「敢問太後,您有何證據說奴婢迷惑皇上?」
凌可可此話一出,周圍一干人等的震驚程度絕對遠遠高于剛剛得知太後駕到的時候。自打坐穩太後的椅子,還從未有人敢與她頂嘴,就連陸宸逸都對她言听計從,可想而知她的地位有多高,自然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而如今,凌可可這句冷冷的質問,讓太後也呆住一會子,半天才反應過來,怒目相對,答道,「小小奴婢,竟敢如此質問哀家?你可知你已經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說大不敬就大不敬?那國家制定一條一條的法律條款做什麼?凌可可心中冷笑著,卻依舊面不改色,鎮定說道,「太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奴婢只是在臨死之前想弄清楚,奴婢的行為究竟是犯了哪一條呢?還是說,堂堂夏國,三國之王的夏國,整個法律就是太後您嗎?。」
這一句一句的質問,已經將太後逼到死角。後宮不得參政,這點太後太了解了,如今凌可可這麼問出來,必定逼得她只能回答她的問題。太後再看向凌可可的時候,已經不復之前的憤怒與惡狠狠,而是帶了一種凌可可看不懂的意味。就在所有人都膽戰心驚,陸宸逸心都快跳出來的時候,太後反而長長的出了口氣,接著盡量讓自己平靜的說道,「哀家身為夏國皇太後,自然全身心為夏國著想,為哀家的皇兒著想。哀家本身並不是法律,但不代表哀家不可以執行」
太後……退步了?陸宸逸本嚇得都快咬碎牙,這會兒听到太後如是說,驚的眼楮都快月兌離眼眶了。在他記憶中,太後雖不是不講理的人,但要是發起脾氣來,誰也搞不定。整個皇宮中,誰敢惹著她?誰不是小心伺候著的?可如今,太後竟被凌可可的三言兩語說的退了?
「太後說的有理,那奴婢可就問了,究竟奴婢是犯了宮中哪一條規定?究竟怎麼算是迷惑皇上?」凌可可連著兩個問題,外人听起來,咄咄逼人。就連陸宸逸都為凌可可捏了一把汗,他不知道這個平日里寡淡如水的女子,何以今日竟像個小辣椒似的,而且這個小辣椒還是給太後吃了。
「哼,」太後又是一聲冷哼,接著說道,「皇上不理朝政,還出現在這牢獄之中,並且是坐在你身邊。事情如此明顯,還用得著哀家說太多麼?」太後說著,不滿的瞟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陸宸逸,接著對身後的王朝冷言道,「還不快滾起來將皇上扶起?堂堂夏國的皇帝,竟為了個女子而跪下,成何體統。哀家講了那麼多次,男兒膝下有黃金,都不知听到哪里去了。」
王朝先對著太後磕了個頭,接著顫顫悠悠的起了身,將一旁的陸宸逸扶起,之後自己又跪了回去。
凌可可先望著王朝這一系列的動作和陸宸逸的想開口又不敢開口的表情,冷笑一聲,接著說道,「太後,是不是宮中有明文規定,皇上絕對不可以出現在大牢之中?即使犯人身負驚天冤情卻無處伸冤,皇上得知也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看不到?這樣置夏國子民于不顧的皇帝,誰又能說他是明君呢?太後,您一定明白,明君的標準是什麼。夏國子民都想要一個愛民如子的皇帝,而不是一個草菅人命的皇帝,太後,奴婢說的可有不對?」
凌可可說的,的確在理。並且,不想讓陸宸逸進大牢,的確是她自己的意思。她迷信,一直覺得大牢里冤魂過多,恐怕污染了龍氣。而凌可可後面跟著說的幾句話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百姓們鐘愛陸宸逸、衛國周國向陸宸逸俯首稱臣,每年進貢無數珍寶,都因為陸宸逸的確是個好皇帝。這一刻,太後才驚覺,或許自己當時听了蔡瓊瑤的話之後,氣的沒了理智,才鬧出這一出。但她的自尊又決不許她低頭,模稜兩可之間,凌可可又開了口,「太後愛皇上的心情,大家都是了解的,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兒子。但是奴婢身負驚天冤情卻無處得伸,溫知府也是得知如此,所以才悄悄幫奴婢上書皇上,求皇上幫奴婢伸冤。奴婢自知罪該萬死,但求太後饒了溫知府,也不要責怪皇上了。」
這丫頭不是個簡單的貨色。太後用審視的眼光望著面前恭敬跪地的凌可可,她先用過激的言語來打亂自己的情緒,接著慢慢用宮中條款來約束自己,讓自己能听到她的解釋,之後又巧妙的幫溫如玉和陸宸逸解了圍。太後盡管面上依舊冷淡和憤怒,心中卻早已不那麼想著。當初或許是自己太多听了蔡瓊瑤的話,她的話是可信,但不可全信。太後想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你叫可可是麼?你听好了,若你有冤情,哀家和皇上自會幫你伸冤。但若你騙了哀家和皇上,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
太後的語氣愈發嚴厲,凌可可卻在這語氣中听到了生機。她對著太後猛嗑三個響頭,道了句,「多謝太後,多謝皇上幫奴婢伸冤」
太後不去理地上千恩萬謝的凌可可,對還在一旁驚呆中的陸宸逸說道,「皇兒,冤情你可是知曉了?」
陸宸逸一下子反應過來,對太後點點頭,答道,「是的,母後。」
「畢竟牢獄之地,不要久留。那邊隨哀家一塊走吧。」太後似是消了氣,並不如剛剛那般,而是平心靜氣的望著陸宸逸。陸宸逸自然不會把凌可可好不容易經營出的局面打破,只得掛上皇帝對子民該有的微笑對凌可可說道,「可可,你的冤情孤會幫你伸,在那之前,你就安心的呆在這里。」
「多謝皇上,多謝太後。」凌可可頭也沒抬,就那麼一直埋在地上,行五體投地大禮。
「恭送皇上,恭送太後。」牢里又一陣一陣的響起這兩句話。太後便在陸宸逸的攙扶下,緩緩離了去,這一場風波,暫時算是平息了。溫如玉小心翼翼的將太後和陸宸逸送到知府衙門門口等待的馬車上,這才渾身是汗的回到牢中。經過剛才的事情,他對凌可可的膽識也有些佩服。盡管平日里溫宛真沒在他面前說過凌可可一句好話,但如今,他卻不得不佩服起這個堅強敢于與太後相爭的女子。
溫如玉再見到凌可可的時候,她又是老姿勢,靠在牆上,眼神呆呆的望著面前的一米陽光。其實剛剛凌可可才嚇得腿都軟了,那麼鏗鏘有詞,也是強裝出來的。她以為她不怕死,原來她很怕。死過一次的人原來這麼怕死,她要珍惜這次重生的機會,不想一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可可?」溫如玉讓獄卒打開門,低頭進了去,蹲在凌可可面前。
「溫知府。」凌可可點點頭,溫如玉這個人在凌可可印象中還是不錯的,人如其名,溫潤如玉,的確是個君子。
「剛剛,真的多謝你,」溫如玉笑笑,不過臉部肌肉有些僵硬,「這頂烏紗我倒是不甚在意,只怕連累了蘇府啊」
凌可可也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回道,「溫知府言重了,事情皆因奴婢而起,溫知府也是為奴婢受罰,這讓奴婢如何過意的去?如今,溫知府還來向奴婢道謝,真是折煞奴婢了。」
「可可,我知道你定是被人所誣陷……以鶴兒口中的你,我知道你定不會做出那種狠毒的事情。」溫如玉如是安慰著,盡管溫如玉並不住在蘇府,但蘇府的動靜他都知曉的不少,盡管溫如玉是碧芳院溫宛真的父親,但私下里他和墨香院的桑榆相交不錯,所以一回去的時候,桑榆就會把這陣子的大事統統說與溫如玉听。
「溫知府能信任奴婢,奴婢感激不盡。」凌可可只感覺這句話說得有心無力,誰不信都好,她怕蘇皓軒不信,她怕蘇皓軒真以為她是那種狠毒的女子。況且坐牢這麼久,蘇皓軒一次也沒來過,蘇府中也就李三曾來探望自己。一想到這里,凌可可的心就生生的疼。
「你先安心呆子這里,有什麼需要的就讓獄卒告訴我。現在不止岳澤,就連皇上都親自幫你,你絕對可以安全出去的。」溫如玉又安慰了凌可可一陣子,這才放心離了去。
凌可可繼續望著那一米陽光出神,她撫了撫自己的小月復,岳澤寫給她那封情意綿長的信,就被她生生吃下了。岳澤,岳澤,這會兒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