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娥嫌棄她煩，走的快，杜太太想跟著卻有點追不上，便漸漸的落開些距離。
過了楓園，杜月娥再走一段，突然覺得後頭腳步聲怎麼沒了，便回頭看，果然瞧不見杜太太了。哼了一聲氣道︰「好歹丟掉了，真煩人。」
梅香跟在旁邊苦笑︰「小姐，照我說，還是你照看著好。不要生出什麼事情來。我瞧著太太這次來了，怎麼變得這麼厲害。好像受了什麼打擊一般，碎碎叨叨的。」
杜月娥聞言站住，心里打了個突。回頭仔細看梅香︰「你莫不是有話瞞著我吧？」
梅香被問的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是，不是……，確實想和小姐說來著，沒功夫，又怕擾的你心情不好。」
這就是有話了。
杜月娥不言語，只盯著她看。
梅香只好開口︰「吃飯的時候和紅喜說起來大小姐，我就問怎麼沒見菊芳。原來，大小姐被陳家趕出來了菊芳死在了陳家。」
杜月娥震驚，菊芳見過只幾面，但是善的很，怎麼這才不過半年，竟然死了？
梅香說起來也流了淚，「可憐見的，說是那陳伯顏原來在娶大小姐之前就有個妾室叫媚娘的，竟然還生下個庶長子叫群哥兒的，全家都寵的厲害。怪不得當時咱們太太一說人家就答應了，原來是急著娶回去遮羞的。陳家上下由著媚娘作亂，說是大小姐鬧了幾次都被打了回來。菊芳到底給害死了。」
她抹著淚說的有些亂，杜月娥便問︰「到底怎麼回事？死了就該見官的，陳家也是普通人家，怎麼敢胡亂打死下人？」
也不是家家都如丁府這樣財大氣粗，死個把人不當回事的。
「說是大小姐責罵那群哥兒了還是怎麼回事，媚娘不依不饒的，家里兩個人打了一架。吃飯時候媚娘大概在大小姐碗里下了東西，菊芳誤食，就沒命了。後來陳家非說是大小姐要害人才毒死菊芳的，又給把大小姐也趕了出來。」
梅香說的不是很確定，杜月娥卻听的差不多了，要說起來，她還真不信杜彩娥是個善茬，搞不好陳家的言辭倒是對的。否則杜家早就告上去了。好歹還有自己這邊靠著丁府，若是有理，還怕告不成功？可憐菊芳，自己的主子就不給她做主。杜彩娥對菊芳還真沒點感情。
「那如今是怎麼個說法，就這麼耽擱著？」
「不知道，陳家要寫休書。咱們老爺不要。還僵住吧。」
杜月娥點點頭，真是晦氣，竟然是來避難的。好的時候怎麼不想著自己，如今才惦記起來了。
兩個人說了這麼會兒子話，竟然還沒見杜太太跟上來。杜月娥心里疑惑，便打發梅香回去瞧瞧，梅香卻站著不動︰「小姐，你如今有身子了，跟前沒個人不行。要不，一起回去瞧瞧？我拽著她也回檀園就好了。」
還真是為難這丫頭，兩邊放不下。
杜月娥點頭跟著她往回走，拐了彎就看見杜太太在楓園門口站著不知道和誰在說話。兩個人過去才瞧清楚，竟然就是三女乃女乃。
杜月娥福了一禮，三女乃女乃立刻笑道︰「原來杜姨娘竟然有喜了……，真是可喜可賀……」
語調怪異，讓人听著好不舒服。杜月笑著謝過，立刻又朝著杜太太行禮︰「母親，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杜太太卻拒道︰「哎呀，我才答應了三女乃女乃，說跟著進楓園逛逛，這……，要不你先回去？」
又特意補充︰「月娥，你放心好了，我自然不會毛手毛腳的。」
這話莫名其妙，哪里有太太和庶出女兒這麼說的。三女乃女乃听的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杜月娥慢慢咀嚼這話滋味，更覺得古怪，怎麼听怎麼像是反著來的，那意思就是我肯定會惹點事情出來。
不等杜月娥說話，杜太太抬腳就往楓園里頭去了。三女乃女乃倒不惱，也往回走。
杜月娥站著不動，心里在想隨她去好了，倒瞧瞧能出什麼事情。誰知三女乃女乃卻特意回頭和她說︰「杜姨娘，我這是給你面子了。杜家太太……，呵呵。怎麼你自己都不跟著伺候？莫非如今拿大了，自己娘家人都看不進去了。」說著便搖頭，眼楮里都是鄙夷。
杜月娥愕然，不錯，杜太太在三女乃女乃面前，實在算不得什麼。她竟然如此低姿態親自領著進去轉悠，這還真是給自己大面子了。見三女乃女乃還盯著自己不放過，只好躬身謝過，跟著進去。
杜太太邊走邊嘆，不是這個柱子上的雕刻精致，便是那邊的屋檐壯麗，嘆了一路，看到楓園里頭的小山，便回頭問三女乃女乃︰「這山可高，園子里竟然能放得下。咱們上去走走吧？」
三女乃女乃笑嘻嘻的點頭，說著兩個人都往上爬。
後頭梅香急了，喊了一句︰「太太，小姐有身子的人了，怎麼能爬那麼高」
杜月娥也站住不走，心里越來越生氣。這杜太太本來不是個蠢得，不像容媽媽那般不管不顧的不知好歹。但是也不算精明，若想算計自己，也做不到了無痕跡。簡直可以說蹩腳的很。如今這樣到處生事，難道真的是在打自己肚子里這孩子的主意？
到底自己孩子掉了，對杜家有什麼好？
這豈不是瘋了
前頭杜太太連頭都沒回︰「那就下頭等著好了，不打緊。」
等到幾個人上去的高了，杜月娥轉身就走︰「別管她，咱們回去。倒瞧瞧能生出什麼事情。」
梅香無奈，又到底跟了杜太太幾年，擔心她折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丁府里頭，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杜月娥往楓園外頭走。
兩個人快出來了，後頭一個丫頭追著喊杜姨娘，停下來一看正是昨日被關在冰窖底下的那個。
杜月娥打量兩眼，笑道︰「你出來了？」
那丫頭卻好似沒听見，只福了一禮說道︰「奴婢小貂，是三女乃女乃跟前的丫頭。剛剛三女乃女乃身邊的姐姐下來說，杜太太滑了一跤，如今走不動了，大家正到處找杜姨娘呢。可好我這里找到了，您快上去瞧瞧吧。」
果然要生事。
杜月娥聞到一股子危險的氣息慢慢襲來，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往套子里鑽，也不想在這里多呆著。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三女乃女乃，我這就回檀園，派人來接我母親。還請她多擔待著點。」
說著轉身便走，後頭小貂喊了幾聲，杜月娥再不搭理。
一路快走，和梅香趕著回了檀園，進門看見春芳就讓她找人去楓園接杜太太去，這才又往自己屋子過去。
到了門口，杜月娥就覺得不對，里頭隱約有申吟的聲音。
她覺得自己听錯了，停在門口特意細細傾听。立刻就愣在當地，這聲音清清楚楚，應該就在這房間里頭。于是疑惑的回頭去瞧梅香，梅香顯然也听見了，臉上都是迷糊的表情，傻乎乎的也朝杜月娥看。
主僕兩個對視之後，一下子都反應過來，杜月娥一把推開門，里頭香霧繚繞，一股子熱乎的味道迎面撲鼻而來，直沖著她差點站不穩當。
屏風上掛著幾件衣衫，凌亂的耷拉下來，好似被揉捏過一般還慵懶的扭曲著，讓人不忍再看。
只是即便只看了一眼，也認得是丁陸早上出門時候穿的那件。
杜月娥轉開頭去，腦袋里卻還是屏風後頭兩道糾纏在一起的暗影，那樣的動作，那樣的聲音，便是自己再如何也不能自欺欺人。
她胸脯起伏不定，後頭梅香尖叫聲已經出去，直如一把劍般刺入里頭，回聲般的也是一聲尖叫從里面傳來，緊接著里頭兩條人影動作頓住，然後杜彩娥又是啊的大叫起來。
沒錯，是杜彩娥。
沒錯。
杜月娥再忍不住，三步並作兩步繞過屏風，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濕熱的發絲粘在額上，丁陸大睜著雙眼奇怪的瞧著自己。
這一幕實在不堪入目，蜷縮的被褥根本擋不住兩具纏繞在一起的，杜彩娥縮在丁陸身後的身子好似戰利品一般炫耀著她的勝利，這熟悉的床熟悉的枕頭熟悉的床幔，都齜牙咧嘴的嘲笑著自己。
杜月娥撥開丁陸，上去揪住杜彩娥的頭發提起她腦袋來啪啪就是兩個耳光。隨之響起的是嗚嗚的哭聲，她一句話都懶得說，轉身便走，被丁陸一把扯住。
「月……娥？」
迷迷糊糊的聲音，不確定的聲音，好像見鬼一樣的聲音。
杜月娥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外頭走。
丁陸顧不得披上衣裳，直接跳下來攔她，拽著不放開︰「你做什麼？你怎麼會在這里？」
「啪」的一聲，杜月娥回頭又是一個耳光，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丁陸腦袋跟著甩過去，再回頭嘴角就溢出血絲。
「你問我我怎麼會在這里？你還問我我怎麼會在這里？」
已經氣得沒法說出話來，只搖著頭深深吐氣，好似一個不小心胸膛就要爆炸，那顆心已經跳的太快，快的自己承受不了。真的很願意就這麼讓它從身體里頭一躍而出，好像那樣就能輕松一些。
可是不能如意，就這麼沉重的跳著，撞擊著自己的胸膛，一下一下，沉悶的有力的，不疼，但是欲裂。
丁陸模著自己的臉盯著她，又叫了一聲︰「月娥……」
杜月娥哈哈大笑，轉身便走，這回沒人再拽著她，幾步出門，後頭梅香追了出來，幾乎要跟不上杜月娥的步子。
「小姐，小姐，你去哪里？」
梅香才問了一句，杜月娥身子一軟，就直接倒在她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