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仔細盯著看了看，點頭答道︰「剛剛我打掃屋子，從床下掃出來的。那時候我們姨娘醒來，听說風柔姐姐被女乃女乃叫走了，就急著要過來，我便放在外面忘記了。」
清圓應該是不會說謊的，除了杜月娥，幾個人臉色都變了變。莫非這香，真的是宇文瓊自己換的？
宇文瓊自然也想到了這層，指著清圓連說了幾個你，卻到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急了，大聲罵道︰「清圓，是你害我！」
她倒不是故意的，只不過在她看來，這里的所有人都是可恨的。就是清圓，也是個心懷鬼胎的。這事情自己本來沒做，那自然就是清圓胡說八道了。
清圓嚇得眼淚不停的流，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做錯了。
五娘冷眼瞧著，半晌不說話。
馬紅袖心里嘆了口氣，知道今兒個這事情是不能如自己所願了。現在的情形，怪到宇文瓊的頭上倒也合適，只是早上馬氏才拉著自己說了半天話。明里暗里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先不要為難宇文瓊，如果現在自己再指責她，馬氏那里怕是不好交代的。
她有些黯然，不大經心的開口問道︰「清圓，這安息香瓊姨娘每日都要點的，難道你不認得？怎麼見了卻不撿起，還要掃出去？」
清圓滿臉淚水，被嚇了幾次，現在倒也習慣了，還是比較平靜的。老實答道︰「這香精貴，風柔姐姐管著，我是不許踫的，所以並不大認得。」
馬紅袖目光掃過下面眾人，心里琢磨，這事情既然自己查了，總得找個人來頂罪才行，否則就淪為笑柄了。宇文瓊是不行的，五娘那里也行不通，她朝杜月娥看過去，正對上杜月娥清亮的眼楮，連忙轉開頭去。
即便如此，杜月娥還是看到了馬紅袖眼里那絲些微的歉意。完了，她又要讓自己這個軟柿子來頂罪了。杜月娥臉色變了一變，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五娘看在眼里，朝著杜月娥十分友好的笑了一笑，又開口說︰「女乃女乃，這事情其實很明白了。我還在我的櫃子里，找到了這個。」
她說著從小桃紅手里接過幾個東西，展開手掌給眾人看。
也是櫻桃大小的黑色香塊，杜月娥瞧著，倒和催情香差不多。
「這是催情香。」果然五娘開口證實了眾人的想法。可是她這麼一說，大伙心里不禁疑惑，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這是女乃媽放在我那櫃子里的。」五娘再加上一句，笑嘻嘻的給眾人解釋。
跪在地上的女乃媽吃了一驚，張嘴喊到︰「你胡說，不是我，不是我，女乃女乃，你要給我做主啊！」
她這麼一喊，馬紅袖眉頭一皺，旁邊春喜瞪了女乃媽子一眼，怒道︰「住嘴！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五娘笑笑，對她們幾個暗中用眼神交流視若無睹，又說︰「昨晚出了事，今兒個就謠言四起，說什麼我之前有過這腌東西。她更是想故意放在我櫃子里來，要嫁禍于我。看來這些都是早就謀劃好的。」
什麼謠言四起，分明是小桃紅到處說的好不好。杜月娥听到這里，不禁對五娘刮目相看，能混得水起風聲的，果然是有著深厚的功底啊。自己倒要好好和她學學。
「所以現在事情很明顯了。這女乃媽子平日極其懶散，對芳姐兒暗地里也凶得很。我說過她幾句，便記在了心里。而我听說，瓊姨娘對清圓也很是嚴厲，嫌棄她手腳粗笨，打罵過幾次。顯見的清圓說謊了，香肯定是她換的，又扔在了簸箕里，沒想到被我發現了。」
五娘把東西遞還給小桃紅，又說︰「這清圓的娘老子，是在南邊的莊子里做事情的，听說這女乃媽子，女乃女乃也是從那莊子里選上來的。想必兩個人早就認識了吧？所以串通好了來這麼一出，各自都出了氣。」
五娘說完最後一句話，定了乾坤，自己坐下才呷了口茶水，笑眯眯的看著馬紅袖。
她救了自己，沒惹到宇文瓊，剛剛也幫了杜月娥，又替馬紅袖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很好。
一時寂靜無聲，竟然誰都沒有說話。
清圓睜大眼楮看著五娘，眼楮里是說不出的恐懼。那女乃媽子絕望的看著馬紅袖，眼楮里卻又有企盼。
杜月娥緊緊握著拳頭，手心冰涼，指甲使勁兒掐著自己。她從來沒想到，這件事情能夠牽涉到這麼些人，能夠殃及到這些無辜。生離死別她見慣了，並不覺得如何悲戚。即便如今清圓無端為自己頂罪，她也不覺得如何愧疚，說到底，真正害了清圓的畢竟不是自己。
她難過的只是，這些人太可怕了！
宇文瓊咬著嘴唇，獨自支撐著身子歪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馬紅袖突然笑了兩聲，終于開了口︰「多虧了五娘，這件事情才能水落石出。也是我治下不嚴，竟然讓這些奴才打起了主子的主意。真正是蠢笨不堪，以為這樣就能瞞得過我不成？既如此，清圓，打十個板子，賣給人牙子好了。這女乃媽子，你年歲也大了，就回到以前莊子去吧，以後不得再進府里。告訴那里管事的人，不得給輕松活計。」
清圓這才反應過來，大聲哭了起來，卻早就被外面進來的丫頭婆子給拉扯下去。那女乃媽子知道這罰的已經很輕了，自己磕了兩個頭站起來退下。
宇文瓊身子骨雖然並不是她所說的那般孱弱，到底昨夜折騰了一番又受了涼，今日也沒有好好休息，這時候見塵埃已定，松了一口氣，反而頭一歪昏了過去。幸好風柔手快扶住，才沒摔在地上。
馬紅袖瞥她一眼，淡淡說道︰「春香，你幫著風柔扶瓊姨娘回去好好休息。」
該走的都走的差不多了，五娘兀自坐著喝茶。杜月娥估模她有話和馬紅袖說，便也起身告辭。
梅香回來便嘮嘮叨叨的用今天的例子教育杜月娥個不停，杜月娥心情沉重，有一搭沒一搭的听著。又得應付栗子哭哭啼啼的因為清圓的事情兔死狐悲，實在感覺到心神疲憊，竟然就和衣在床上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里還是這幾張嘴臉，馬紅袖冷眼打量自己，宇文瓊恨恨的盯著自己，五娘笑嘻嘻的瞧著自己，一忽又是趙姨娘淚汪汪的拉著自己的手，杜彩娥撲上來要劃自己的臉……
她當乞丐的時候，也不曾因為心里疲累睡的這麼不踏實。夢中猛地抖了一下，睜開眼楮來。
「怎麼睡的這麼不踏實？」
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杜月娥覺得似曾相識。轉頭尋找，昏暗的夜里就看見丁陸亮晶晶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