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陸抱著杜月娥就要坐到澡盆里去,隨手把自己最後的一件衣裳扔在地上。
這時候外面卻傳來微弱的喊聲,隱約是風柔在喊「瓊姨娘」。
丁陸一頓,整個人都定住,豎起耳朵仔細听起來。他心里還是放不下,總覺得宇文瓊太過柔弱,她不比馬紅袖或者五娘,從小就耳燻目染,知道如何在這大宅子里活下去。也不像杜月娥,因為是庶女便知道進退。她要是真想不開,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可怎麼辦?
瞧著丁陸心不在焉的想著宇文瓊,杜月娥覺得很恥辱︰這種時候,他停了下來。
還怎麼繼續?罷了,不如賣個乖的好。
她跳出澡盆,快速的披上自己的衣裳跳上床去,整個人都裹在被子里。這才看丁陸,對上他些微有點歉意的目光,便笑道︰「六爺心里放不下,還是過去看看吧。」
丁陸恩了一聲,面子上到底有些抹不開,緩緩穿著衣裳,又解釋說︰「瓊兒太脆弱,我去看看也好,免得真出了事情。」
杜月娥點了點頭,半晌沒說話。到丁陸穿好衣裳就要離開,才突然說道︰「人就是這樣,你越堅強,需要忍耐的就越多。那些柔弱的,反而處處都能被別人保護。好奇怪。」
丁陸站住,覺得心里疼了一下,卻還是沒回頭,推門走了。
杜月娥整個人癱軟在床上,覺得自己好像打了一場仗,而且輸了。不僅輸給了宇文瓊,還輸給了丁陸,甚至還輸給了自己。
好累。
她用被子蒙住頭臉,就那麼讓淚水都滲進去,欺騙自己沒有哭,沒有淚。
第二天早上醒來去見過馬紅袖,感覺到所有人都用可憐的眼神看著自己。杜月娥面不改色的迎接各種同情的目光,于是讓人們覺得她更可悲——都不知道自己丟人了。
宇文瓊說身子虛弱,頭一次沒給馬紅袖來請安。
這日的早上馬紅袖說了件杜月娥覺得比較大的事情,年節里給大家伙準備的頭面首飾都已經趕了出來,今兒個就送來。讓三個姨娘並芳姐兒到時候過來挑挑。另外杜月娥和宇文瓊新進來,之前並沒有測量身材做衣裳,說是如今趕也來不及,便叫來看看樣子,選幾件成衣好了。
上午的時候東西就送過來了,杜月娥見栗子端著滿滿一托盤的小匣子小瓷瓶子,心里樂開了花。不虧是有錢人啊,首飾脂粉就給這麼些。
她樂呵呵的打開一個,楞了一下,里面是些暗紅色的小方塊兒,聞起來還有點點嗆鼻。這是胭脂?可不好聞。
再打開一個,又是一株褐色草樣的東西,細細長長,頂上開了兩片葉子似的,這是,是釵子?好奇怪,也太難看了。
杜月娥沒了興趣,心想肯定是下人們又欺負自己,盡挑了一些差的難看的不值錢的沒人要的送過來。
她一頭栽倒在床上,黯然神傷。傷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爬起來跑到桌邊去拿點心吃,才看見空空的竟然沒東西。
「栗子,去拿吃的……」
有氣無力的。
栗子本來也好奇那些匣子里是些什麼東西,正研究著呢,听見她吩咐便回道︰「不行啊,春芳姐姐之前來傳六爺的話,說那些點心雖好但是不能多吃。姨娘今天的已經吃完了,就別再吃啦。」
已經吃完了?這才上午啊。
春芳傳六爺的話?丁陸怎麼管這些閑事……
杜月娥月復誹著呢,栗子卻在那里自言自語︰「奇怪了,這六爺送來的是什麼東西啊,難道真是能吃的?」
什麼,那是丁陸送來的?
杜月娥跳了起來,過去問栗子︰「這些不是女乃女乃那邊送來的新年首飾什麼的嗎?。」
「不是啊,是春芳姐姐剛剛給我的,還囑咐了那話。她說這些是補身子的好東西,讓姨娘好好補補。」
栗子一臉無辜樣,杜月娥真想踹她︰「你剛剛怎麼不說?」
「我忘記了,我光看著這些東西奇怪了……」
算了算了,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丫頭。
兩個人于是一一打開那匣子盒子瞧了起來,卻沒一樣認識的。幸虧梅香回來,過去看了幾眼,笑了起來︰「六爺還是對咱們姨娘好,這些阿膠啊冬春夏草啊什麼的,都是很好的補品啊!以後我親自盯著廚房給你炖。也讓她們知道知道,咱們才是得寵的。」
是補品啊,那味道估計就不怎麼樣了。杜月娥沒了興趣,又懶洋洋的跑回床上用自己的法子補身子去了。
梅香湊過跟前,嘆了口氣,又說︰「容媽媽給打發回咱們屋子里了,小姐看怎麼安置呢?」
啊?
杜月娥從床上彈了起來︰「為什麼打發回來了?」
「剛剛春香帶過來的,說是六爺特意跟女乃女乃說了一聲,容媽媽是咱們娘家帶來的人,既然沒什麼大錯,就不要動的好。」
杜月娥明白過來,丁陸昨日半途離去,大概心里覺得對自己有些愧疚,這是想著法子彌補自己呢。
可是弄些難吃的東西過來也就罷了,打發容媽媽回來,這不是害她嗎?
梅香也不大樂意︰「就在外頭等著呢,看著倒是本分多了。小姐快想個法子吧。」
「那就害回她之前的屋子睡不成了,以前也在那里。」
這排廂房共五間,一直都是杜月娥住左數第二間,梅香和栗子挨著她住左數第一間。容媽媽以前剛來的時候要了和杜月娥房間對稱著的右數第二間,這間稍大,住著舒服。
反正杜月娥也不像宇文瓊要舞文弄墨啊彈琴跳舞的,五間房子都派上了用場。也不像五娘還帶著芳姐兒,所以人少房多,任由她了。
梅香沉默了一下,卻說︰「小姐你可別疏忽了,上次吃了她的虧還不記著些?該厲害得厲害點了。」
杜月娥看她一眼,也警醒過來。自己還是不行,不能時刻保持這種警惕。梅香說的對。該敲打一下了,讓容媽媽知道自己是個主子,讓她收斂些了,否則以後還不定惹出什麼亂子來呢。
「叫她進來,我和她說。」杜月娥簡單整理了下衣裳,轉過屏風坐在外面椅子上。
容媽媽拎著個小包袱進來,神色間頗有些小心翼翼,顯見的這幾日是吃了苦頭的。見了杜月娥也規規矩矩的問好,站著等話。
「媽媽這些日子辛苦了。我也是昨日才得閑,和六爺說起來,才又要了你回來。」杜月娥沉著聲音說了一句,停下看她。
見容媽媽還低頭不說話,梅香便開口︰「怎麼媽媽也不體諒小姐一番苦心?當日媽媽闖禍了,是小姐替你背的黑鍋,在外頭跪了一夜,如今膝蓋還時時疼呢。這又刻意的和六爺要了你回來,你也不想想小姐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