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陸捂著嘴一個勁兒的咳嗽，憔悴的樣子一點都不掩飾。杜月娥看不甚清楚他的面龐，但是總覺得動作神情都比自己面前時候差的多了，那時候還有點精神，這時候覺得就是個病秧子。
丁寺便在一旁幫忙︰「老六你也是的，我做保人你都信不過周康不過是推遲幾天再加份子嘛。定金不已經到了？」
丁陸喘了一陣兒，才很是虛弱的答︰「四哥說的哪里話，就怕四哥也給騙了呢。三哥四哥疼我我是知道的，但是如今日子已經不能再推了，老爺子那里，問了好幾遍了。周爺定金是給了，但當時用著周家的信譽，定金是只按兩成算的。說好車隊出發前補上……咳咳，周爺，是這樣吧？。」
丁寺便惋惜著搖頭，說道︰「老爺子也是的，你是頭一次弄這些，慢點也是人之常情，怎麼能要求這些個呢。不過六弟，到時候今年的結果出來了，你比大哥又高一頭，到時候才叫人解氣，你可別忘記哥哥的功勞啊」
丁陸搖頭笑，嘆氣說︰「四哥說的好听了，那天老爺子還說，瞧我這身子骨，明年不如歇歇。本就說不如現在就放手，再把這些個事情交還給大哥打理。我想著如今是個爛，扔給別人也不好。再說了，大哥的性子，怕是，咳咳咳……，怕是周爺討不了好呀。」
丁寺听了這話顯然一愣，他知道丁怡的性子，周康的事情是自己的名號掩飾著的，到時候即便周康沒問題，丁怡也會捅出一攤子事情來，何況周康本來還就有問題呢。
想到這里，月兌口就罵︰「丁怡有什麼能耐，老爺子就信他？我看若不是大了咱們幾歲，根本就是個蠢貨」
丁參本在低頭喝茶，這時候皺眉瞧了丁寺一眼，丁寺見了卻也不收斂，反倒說「三哥你看我干什麼，我說的有錯嗎？丁怡那忘八性子……」
「周爺還在這里，先說正事。」
丁參拋了這麼一句出來，打斷丁寺的話，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杜月娥心里好笑，這個丁寺還真不是一般的蠢，居然還嫌棄別人蠢。丁陸這個人，就算老爺子說了那種話，他也是不會放手這些生意的，何況根本就沒听說過。
周康一直沉默著，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又是品茶又是揀著小零食吃，倒好像這些個都和他無關了。如今見幾個人的視線又都朝自己轉過來，便雙手一攤︰「六爺，去羌州的人回來之前，我也沒法子。照說家里是巴不得做成這比買賣的，但是誰知出了什麼岔子，銀子就是沒到賬呢。您看，我也沒轍。」
竟然是一副耍賴的模樣。杜月娥看不甚清楚，只覺得和自己之前見的周康也不大一樣了，那個傻呵呵笑嘻嘻的大高個子，這時候怎麼很有點讓人拿他沒辦法呢。
丁陸倒很是理解，點頭說︰「這也是。我也不想和周爺翻臉，找你出來就是問個清楚，若是周爺周轉不開的話，可否讓一部分鹽票出來，我這里倒是找好了下家。只要周爺應了，明兒個就能出發了。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話一說出來在場的幾個人都急了，連丁參都明顯的愣怔了一下，周康立刻喊道︰「那可不行……」
話卻沒說下去，而是朝著丁寺投去了目光。
丁寺便說︰「六弟，不過再等一兩天，誰沒有個周轉不開的時候？要不，你車隊先去，周兄弟的銀子馬上就能到的嘛……，你信不過他，還信不過我？喏，三哥也給打保證的，三哥你總信的過吧」
丁陸搖頭，就去看丁參，丁參微有點遲疑，點頭恩了一聲。
丁陸便又嘆氣，半晌才說︰「銀子沒齊備了，官府那里備不了案……」
丁寺笑道︰「這是什麼大事，我去找那齊大人說去，多少年的老交情了，這點子事情都不能通融通融？」
丁陸還是搖頭，又笑︰「四哥，若說起來，齊大人最有交情的還是大哥。你說這事，我可不敢做去。」
丁寺顯然沒想到這層，又愣怔在那里。
丁陸略一思謀，便開口說︰「若是周爺的銀子肯定能到的話，我倒有個法子。」
幾個人都瞧他，周康大概听得他說想讓周家讓些鹽票出來，也有點急，便連忙點頭承諾︰「肯定能到，就這一兩天的功夫。你放心的，我可以住在丁府等著，這可總行了吧？。」
「那是最好了。三哥，不如你先挪點款子出來個周爺墊著，你看如何？不過一兩天的事情。你們的交情，你還信不過他嗎？。」
丁陸突然轉向了丁參，問出這話，便一臉篤定的看著幾個人的表情。
周康也看丁參，眼楮里卻不怎麼友好。大概今日丁陸的話實在出乎他的意料，又和丁參丁寺說給他的情況不大一樣，這才急了。那眼神多少有些埋怨的成分，又透露出點威脅在里頭。
見丁參還是木著臉不開口，周康便說︰「三爺不信我的話，不如我去外頭周轉些銀子好了，周康過硬的交情，還是有幾個的。」
丁陸便接口︰「周爺這話說的……，我自己的銀子不多，若是不嫌棄，能添幾萬添幾萬。」
周康詫異的瞧了他一眼，再看丁參的時候，嘴角就有些冷笑了。
丁參大概也受不了這個氣氛，終于點頭︰「可以。不愁。」
這便是應了，丁陸咳著笑了幾聲，扶著旁邊的春芳站了起來︰「那太好了，太好了，三哥，我是著急的，你不妨現在就叫人去取銀子如何？丁前，你跟著去」見丁參親自出去打理了，這才又說︰「我身子實在是撐不住了，就不客氣了，先回去。周爺別見怪。」
說著便朝外走，出來了，先打發春芳也叫杜月娥一起回去。
杜月娥見周康還在議事廳里，听見丁寺怨他︰「你也太撐不住了，老六不過唬你一下，怎麼就信了。」
周康卻說︰「本就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何苦冒這個風險。三百萬兩銀子是要緊，鹽票才是我爹吩咐我做的。」
這時候春芳來叫自己，便沒再听。
丁陸站在雪地里等著，杜月娥很是殷情的笑︰「你等在這里干什麼，大冷的天。我追著你就好了呀。」
丁陸扯她過去靠在自己跟前，笑著問︰「怎麼總是穿著單衣到處跑呢。年節里的衣裳就沒見外頭的嗎？。」
這還真沒有……
只是這個時候再說馬紅袖的壞話未免太小人太無聊了，杜月娥只笑著往丁陸身上蹭︰「沒事，有爺就夠了，哎呀正好取暖。」
丁陸便真的摟她在懷里，羞得杜月娥又不自主的躲了一躲，怨道︰「沒個正經了，咱們快走吧，在這里……像什麼樣子。」
丁陸本是站著在等轎子，一個心里高興，又見杜月娥這般和自己調笑，才忍不住的。再也確實怕凍著了她，便摟著不放，只說︰「都看見了？那屋子好玩吧？以後把你的屋子也弄一堵這樣的牆出來，我就在隔壁偷偷的瞧你。」
杜月娥听了忍不笑︰「干什麼還要偷偷的瞧？」
「瞧你在我面前和別人面前是不是一樣的。」丁陸很正經的答了這麼一句，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杜月娥一愣，覺得心里涼颼颼的不舒服。
兩個人正說著話呢，就听見周康從里頭追出來︰「六爺，還有個事咱們……」
說了半截停下了，卻是看見了杜月娥。
杜月娥心里一慌，把頭臉躲在丁陸身後努力藏著，就怕他看見呢。可是自己這身衣裳周康是認得的，听他咦了一聲，腳步聲又靠近過來。
杜月娥松開丁陸，往他身後轉過去。
丁陸沒管她，問周康什麼事情。
周康還探頭看杜月娥呢，漫不經心的答道︰「我正好要去西邊置辦貨物，想跟著六爺運鹽的車隊一塊兒去……」
丁陸點頭笑︰「那是當然好的，有周兄在，還能幫我盯著點。只是這車隊行程要加快，怕是苦了點。」
周康只看到粉紅的衣衫藏在丁陸後頭，自己探頭探腦的瞧了半天也看不清楚，無奈放棄了，正經答道︰「不礙事，我不怕的。倒是，六爺，沒想你這麼義氣。我推遲這麼些天，雖說是不得已，到底也沒佔理的。你還不計較，真正大度量。」
丁陸笑著咳了兩聲應付過去，沒說什麼。周康不死心，還朝他身後看，杜月娥心里慌亂急了，便掐了丁陸一下，讓他快點把周康給打發了。
丁陸一疼，終于開了口︰「周兄在瞧什麼？」
周康恩了一聲，笑說︰「六爺，你身後這是誰？我看著很是眼熟。」
丁陸便笑了起來︰「不知道和周兄的什麼人相似，說來听听。」
周康頓住，好似回憶起杜月娥來。當時自己見丁前來找，匆忙去拽杜月娥，卻終究追不上她那五哥。心里有點失落，又不知道以後還什麼時候能見到，又害怕再見不到。
一激動，月兌口便說︰「是小弟遇到的一個奇女子。我是肯定要尋到她才行的。」
杜月娥心里好笑，自己哪里奇了？怪還差不多。
正埋頭傻笑的時候，卻被前頭丁陸一把拎了出來︰「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姨娘，周兄自己人，見見無妨。」
杜月娥看著對面的周康，張大嘴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