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楚愛媚兒的話後,凌小扇就感覺坐了過山車一般,從高峰落入谷底。剛才所涌起的折服之情瞬間變成了鄙視,心中蔓延著強烈的失落感。
她很不喜歡听見這種話,比起那些做銷售的女孩子開放,凌小扇明顯略顯單純。她能做到今天這種地步,靠得就是盡職盡責的工作,強烈的責任心,以及付出比別人更多地汗水。
就在之前,凌小扇還對愛媚兒懷著折服、稍帶一絲仰慕,但現在,她感覺到得更多是恥辱。她騰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漲紅臉怒道︰「無恥。」說完,就轉身要離開。也就在她剛轉去身時,愛媚兒笑聲也傳過來。「沒有听說過KTV有包房嗎,這就是開房,至于讓客戶爽,當然要迎合客戶的心情,唱唱歌,喝喝酒,我想沒有問題吧。」
凌小扇盯住一般,半天沒有動。她身體微微發抖,緩緩轉了過來。雖然凌小扇並沒有像剛才那般憤怒,但她還是瞪著愛媚兒的眼楮,慢慢說道︰「我鄙視你,我用鼻孔鄙視你。」
愛媚兒一臉無所謂樣子,兩手放在椅子靠背上,腦袋枕住兩手,呵呵笑道︰「就算你用腳丫子鄙視我也沒有關系,我才不在乎這些。不過,等你鄙視完我之後,麻煩你打電話給沿海工業的張總。順便和他說一句,我會親自去。」
「你也去?」凌小扇月兌口而出,愛媚兒要去,令她感覺意外。怎麼看自己這名主管都不像一名喜歡直接參與手下項目的主,怎麼會親自去?
「怎麼,不希望我去?」愛媚兒笑道,「如果我不去的話,我看你會搞砸這筆單子。」愛媚兒話中有話,並沒有挑明具體的事情。
就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在凌小扇心底激起千層浪。要知道這張總十分,凌小扇和張總吃了一次飯,張總就動手動腳,還頻頻夸耀其如何有錢,大有要包養凌小扇意思。但凌小扇哪是那種被男人包養的主,她很有原則,寧願自己窮點,也不做男人的玩物。正基于這點,凌小扇並不喜歡和張總單獨相處。當然,這筆訂單之所以沒有談妥,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價格。愛媚兒剛才已經故意挑明,但凌小扇卻沒有明白這點。凌小扇哪有愛媚兒經驗,愛媚兒快成精了,不然也不會坐到她今天的這個位置。
凌小扇現在徹底被愛媚兒搞蒙,她感覺愛媚兒有多面性,自己很難看清楚這女人。
小時候我們以為自己長大後可以拯救整個世界,等長大後才發現整個世界都拯救不了我們。在當今這個很殘酷的現實社會中,夢是屬于還在學校保護下的孩子們的,至于是美夢還是惡夢就因人而異了。
雲大10棟樓男生宿舍101寢室,慕容天星溫熱的手因為緊張而漸漸變得冰冷,小小的身體有些瑟瑟發抖,他顯然在掙扎,在猶豫,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切只因他剛才做的那個夢,以及他的記憶。
記憶應該是斑駁的老相片,發黃,發霉,殘缺不全,看不清楚那黑白色的模糊人影。
水泥色的籃球場上,白色小瓷片瓖嵌成的線,鐵青色支架的排球網,資金有限的學校習慣于在需要時將籃球場轉變為排球場。
籃球場一側是爬著苔蘚的磚牆,一溜萬年青遠遠地蹲在盆子里,尚未休整完的工地布滿著水坑,雨後昏黃的泥水像一灘等待發酵的玉米面。
慕容天星站在籃球場上,抬頭看著磚牆上的一個女孩。
記憶中的這個女孩是沈雪琪,十六歲,有一雙靈巧的眸子。
她笑眯眯的看著慕容天星,長長的睫毛緩緩抖動著,一眨一眨的眼簾里盈著笑意,微微翹起的眼角已經有了小美人的風情,秀氣的鼻子,紅潤的唇,正散發著一種揶揄的神情。
「天星,我要和你上同一所高中,這樣我就可以一直罩著你了……」
這句話在很多年後的今天,慕容天星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那清脆的聲音,像一滴落在湖里的水滴,波瀾漸漸平息,但水已經成為了湖的一部分。
那時候慕容天星看著她略有些不羈和放肆地站在磚牆上,俯視著自己。
「在發什麼呆啊……」看到慕容天星沒有什麼反應,沈雪琪有些意興闌珊,在磚牆上坐了下來,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新褲子和濕漉漉的磚牆並不怎麼合適接觸。
記憶在這里嘎然而止,他記得這個畫面延續下去,應該是沈雪琪在磚牆上走著,他在籃球場走著,一面說著話,一面走進教學樓。
這些畫面太清晰,色彩太濃,太稠,都把慕容天星的心揪起來,不爭氣地跳著,沒有太多的力量去提醒他現在的狀態。
回憶起從前。
海派縣城苦哈哈的居民間流傳著一句話︰「邁進海新一中,就一只腳邁進了重點大學的大門。」家長們懷揣著望子成龍的夢鄉,千方百計地把自己的子女送進這所高中。
「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兒子送上大學,第一步就是把他送進海新縣第一中學。」在縣城撿破爛的農民秦麥子說。
農民秦麥子的孩子秦受智力一般,中考的時候差一分沒到錄取線,要交贊助費。
「一萬塊。」海派縣一中教務主任不耐煩的說。
「這麼多?」農民秦麥子問,賣一斤廢鐵只能賺不到一塊錢,這要賣一萬廢鐵多斤錢才能攢夠一萬塊,要是廢紙的話,還要更多。
「愛交不交,少一分一萬,這是便宜的了,你沒看後面排隊的人那麼多呢。」教務主任說。
秦麥子回頭看看後面十幾米的長隊,咬咬牙說︰「我去取錢。」他從工行取出來錢的時候,哭了。「我滴娘啊,一萬多斤廢鐵啊!我得拾多少年啊!」他捶胸頓足。
他們還單純地以為這還是個「讀書可以改變命運的時代」。不知道現在大學畢業就等于失業,就是工作也是廉價勞動力,讀書這年代,根本不劃算,至少在中國。
海新一中。
高崇的朱紅色大門,被建築設計師設計成了一本翻開的書頁。
沈雨的黑色別克君威緩緩地開進學校,當然這種車子在大城市里比著動輒上百萬的跑車差遠了,但是對小縣城的學生還是蠻吸引他們眼球。
更吸引他們眼球的是車子上下來一個女孩子,穿著粉紅色的鴻星爾克polo衫,下面是牛仔短裙,腳上穿了雙純棉白色短襪和板鞋,戴著粉紅色韓版棒球帽和瓖嵌著水鑽的大墨鏡,一身俏皮可愛又充滿活力的裝束。
雖然大部分臉都被墨鏡遮住,但是可以看到她鵝蛋型的臉龐,皮膚細膩白皙,輪廓美好。
女孩一手抱著一個巨大的加菲貓玩偶,一手牽著一個青年男子的手。
後面跟著一個傻呆呆的家伙和幾個小弟,那家伙大夏天戴著金色頭巾,穿著不倫不類的黃色西裝。
學生們議論紛紛。
「旁邊的男的,她男朋友吧?。」
「不會,看著像她哥哥。」
「看上去很成熟,不會是她爸爸吧?。」
「成熟是成熟,可是明明很年輕好不好,她爸爸怎麼也得四十歲吧,這個明顯二十四五歲。」
沈雪琪听到他們議論,不禁捂著嘴偷偷一笑,「爸爸,人家說你像我男朋友和哥哥唉……」
傻強抱著被子和一些日常用品,笑嘻嘻地說︰「那我豈不是也很年輕,小佷女?」
沈雪琪橫了他一眼道︰「礙著你什麼事情?死一邊去。」
傻強沖她比劃了一下拳頭,暗罵道︰「死丫頭,紅顏禍水!」
校長帶著教務主任和後勤部長蹬蹬蹬蹬跑下樓,雙手緊緊握住沈雨的手道︰「沈總,迎接來遲,迎接來遲啊……」
旁邊的學生看見本來威嚴不可一世的校長都過來親自迎接,不禁大跌眼鏡,這女的什麼來頭?竟然讓校長親自迎接,可惹不起。
沈雪琪享受著眾人艷羨的目光,心里不禁得意洋洋,但是來之前,沈雨囑咐過她,萬事要低調,幸好墨鏡遮住了她的神情。
沈雨道︰「不敢,不敢,沈某一介布衣,哪還勞您大駕親自迎接?」
校長道︰「您是海派縣著名企業家,年輕有為啊,而且這麼熱愛教育事業,在物欲橫流的當今社會,能不為金錢遮雲煙,委實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