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走過來,伸出手指在鏡框玻璃上抹了一下。指尖一層薄薄的灰塵,象已經塵封的往事。
「轉眼就十幾年了,做夢一樣。」他說。
「都一樣。」文慧微笑,「我現在還常做夢,發下來一堆卷子,旁人刷刷地答題,我卻一個字都看不懂,夢里一身一身出冷汗,醒過來按著心口慶幸,說幸虧是夢,這時才能想起,已經過去十年了。」
陸文看她一眼,失笑。
「這幾年和考試有關的夢少多了,又換了花樣,不停地丟合同,各種各樣的原因……」
文慧知道自己話多,可是只有不停嘴地說話,才能勉強壓下心口的鈍痛。
「你太緊張了,對自己要求太高。」
「你說的對,以前媚兒批評過,我對人對己都太苛刻,凡事強求十全十美,連累得周圍人都陪著我緊張。」
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王軍。
不一樣的是,王軍從不抱怨。之前以為他天性溫厚,但把前塵舊事一一過目,文慧發覺,不過是他有足夠的耐心容忍她。
陸文卻保持沉默,望著她出神。
一天之內她似已憔悴落形,濃密的長發胡亂夾在腦後,碎發濺落,紛披在額角頸後。原本標致的面孔,因為沒有上妝,臉頰嘴唇都缺乏血色。
他終于伸出手,撫模著她的鬢角,語氣非常非常地溫柔,「這沒什麼,不要總是苛責自己。」
文慧受驚一樣抬起眼楮。
兩個人站得如此接近,可以看到對方瞳孔中小小的自己,但又似隔著一線天。她不敢動,也不能動,整個人如被點了穴道。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忽然醒悟,踉蹌後退,語無倫次,「我……太晚了……對不起……我該回家了。」
陸文也退後,身體靠在樓梯上,象剛打完一場仗,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他看向露台,大雨還在不停地下。
「我想……」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你回不去了。」
文慧象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象是沒有完全明白,所有的矛盾掙扎都清清楚楚暴露在臉上。
看著她略帶淒惶的神色,陸文的心口疼而苦澀,但能見到她片刻的掙扎痛苦,到底還是值得的。
文慧最終鎮靜下來,「明天還要上班,我真的要回去。」
陸文無奈,「這附近方圓三公里,不會有一輛空出租車,你怎麼個回法兒?」
文慧沒有回答,而是繞過他走到沙發處,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印有「同仁堂」標志的塑料袋。
「明天開始,每天一丸,黃酒化開,敷在傷處。」她把一盒活血化瘀的外傷中藥放在茶幾上。
陸文遠遠抱臂站著,並不說話。
文慧把背包挎在肩上,抬頭笑一笑︰「可以電話叫車的,你沒有試過嗎?」不跳字。
陸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置可否。
她坐在玄關處換鞋,再抬頭,陸文已把手臂支在牆上,擋著她的去路。
「別回去了。」他的聲音很平靜︰「這種天氣,又是城外,你叫了車不一定有人願意來,就算有車,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回去也不安全,我今天又實在不能開車。」
文慧安靜地看著他,堅決地搖頭。
「留下來有這麼難嗎?你對我這點兒信任都沒有?」
陸文依然維持著風度,緊繃的嘴角卻分明有壓不住的火氣。
他明顯誤會了。
文慧想說,不是不信任他,她不能信任的,是自己。
但是她忽然間松懈下來,這樣子較勁,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有什麼意義?又能證明什麼?
文慧頹然月兌下穿了一半的鞋,低聲說︰「好吧,麻煩你了。」
陸文反而一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帶她到一層客房。
客房面積不大,卻家具齊全,牆上掛著小液晶電視,外面連著一間小小的浴室。
他從衣櫃里取出一套未拆封的男式睡衣褲,並一一交待,「廚房有電熱水壺,冰箱里有飲料,你別拘束,當自己家一樣。」
文慧也客氣得不得了,「今天騷擾你太多,實在抱歉。」
陸文牽牽嘴角,表情似笑非笑,帶著一點奚落的味道。
愛媚兒避開他的眼光,低聲說︰「今晚傷處可能很疼,冰敷會好過一點兒,實在頂不住,可以吃止痛藥。」
四年前她曾在浴室摔過一次,知道個中滋味,那個晚上疼得她落淚。
陸文點頭,「我在二樓,還有些郵件要看,有事你叫我。」又說,「房門可以從里面上鎖。」
文慧知道把他得罪了,索性緊閉嘴唇,什麼也不肯說,反正欠他的已足夠多。
陸文便不再多話,關門離開。
洗完澡換上睡衣,文慧關了燈,打開電視機。
一天內發生的事太多,其實就算回家也睡不著。
HBO正在播一部愛情片,節奏沉悶,她卻看進去了,並被劇情感動。
故事很老套,取自毛姆的小說。
二十年代的英國貴族**,隨著醫生丈夫來到中國上海,終日被孤獨和沉悶包圍,狹小的社交圈里,她很輕易地愛上另一個已婚男子。
後來她跟著丈夫深入霍亂猖獗的偏僻鄉鎮,夫婦攜手對付病困的過程中,她重新認識了自己的丈夫,當他們互相敞開心扉之時,丈夫卻不幸染上了霍亂。
影片的最後,女歌手用無比哀怨的聲音唱出︰「戀愛中每一個瞬間都可能就是一生,時光都已經不再,你比我更永恆……」
文慧靜靜坐在黑暗中,眼淚流了一臉。
她害怕獨自面對一片寂靜,靜至無法逃避自己真實的內心。
遙控器把頻道變來變去,變換的光影映在她的臉上,閃爍不定。一直到凌晨三四點,終于支撐不住,昏昏沉沉睡過去。
夢中迷迷糊糊的,似有人輕輕推她手臂,她不耐煩地皺眉,裹緊身上的薄被,轉個身接著睡。
睜開眼就已經八點半,她哎呀一聲坐起來。看看四周,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電視關了,身後的靠枕被抽走兩個,腦袋下面只剩一個鴨絨枕頭。
原來並非做夢,夜里分明有人進來過。
她怔怔地再坐一會兒,磨磨蹭蹭下床,進浴室洗頭洗澡。
洗臉台上有強生的嬰兒護膚品,勉強適用。沒有化妝品,只能以提包里的粉餅和唇膏草草對付。
然後她發現昨晚月兌下的衣服不見了。
正咬牙站在房間正中,猶豫是打電話呢,還是穿著睡衣出去,房門畢剝畢剝響了幾聲。
文慧只好拉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她手臂上搭著的,正是文慧失蹤的衣褲,已經熨燙整齊。
「姑娘,」那中年婦女嗓門挺大,「小文上班去了,他讓把衣服收拾了交給你。」
文慧道謝接過,看到一件保潔公司的圍裙,她明白,這是替陸文收拾房間的鐘點工。
十分鐘後她換了衣服離開,最終沒好意思問問這位大姐,到底是誰進過她的房間。
陸文沒有解釋,也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那天早晨,文慧也在盡量忘記昨晚發生過的事。
……………………
病假,變成了勞動改造日,慕容天星真是有苦說不出。不過這也怪不到別人,誰讓他管不住自己那張嘴呢。
忙活了近一個下午,慕容天星終于完成了林羽墨交代的任務,就在他托著傷痛的身軀剛剛躺到床上,準備好好休息休息時,林羽墨消失了近一下午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大,我要喝水」
「你床邊不是有水嗎」慕容天星不耐煩的答,他記得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放了一大杯水在林羽墨的床頭。
「喝光了」林羽墨沒好氣的應道。
一听這個聲音慕容天星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林羽墨似乎又要發飆了,而現在這個階段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她生氣的,慕容天星真不敢想像若是林羽墨再生氣會拿出什麼辦法來折磨他。
「水來了」慕容天星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廚房在冰箱中拿了一大瓶礦泉水,強顏歡笑的送進了林羽墨的房間,此時,林羽墨正蓋著被子躺在床上,看樣子是剛剛睡醒。
「哎~你到是睡得舒坦,可憐我洗了一下午的衣服…」慕容天星心中郁悶的想著。
「今天星期幾?」喝了口水,林羽墨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星期二。」慕容天星順嘴答道。
「星期二電影院好像是半價吧」林羽墨喃喃的說。
「是啊,不過我卻被某人折騰了一整天。」慕容天星不失時機的抱怨,但他馬上警惕的看向了林羽墨,因為他發覺至林羽墨的雙眸中分明射出了兩道炙熱的光芒。
「我們去看電影吧」林羽墨興奮的提議。
「可是,你的傷還沒有好呢,而且行動也不方便,我看還是在家養傷吧…」慕容天星趕緊制止道。
「至從受傷就一直呆在家里,都悶死了怎麼?你不想去?」林羽墨一邊抱怨一邊向慕容天星投來的威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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