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媚兒 正文 兩百零五章︰祥生

作者 ︰ 愛媚兒

祥生說了一句︰‘鐵鎖,你可別嚇住人家小紅。‘小紅這會兒正躲在牆角,還拿著一本書,好像沒有听見鐵鎖和祥生的話。怎麼能听不見呢,繁花知道,小紅其實什麼都听見了。小紅開會的時候有個習慣,凡是要裝沒有听見,她就嚼著泡泡糖亂翻書。鐵鎖這會兒換上另一只腳踩著板凳,說︰‘我可不是好伺候的,我一天要吃兩個雞蛋。一個雞蛋也行,但必須是雙黃蛋。‘ ,真是想不到啊,鐵鎖竟然學會幽默了。許校長說得對,眼界,關鍵是眼界。這不,鐵鎖出去修了幾天公路,眼界就開了,本事就見長了。

說過了‘雙黃蛋‘,鐵鎖又提到了他的‘臭腳‘。鐵鎖拉起褲腿,說︰‘先聲明一下,我自己可是從來不洗腳的,都是雪娥給我洗。‘鐵鎖說得很利落,不但不磕巴,而且手勢、語調都配合得恰到好處,真把一個無賴給演活了。這是有備而來呀,繁花想。他這副架勢肯定是練出來的。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只能說明這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是在有計劃地對抗組織。傻蛋你演得越好,暴露得也就越充分。瞧,這個傻蛋轉眼間就露怯了。他張著嘴,顯然還想再說點什麼的,但是看到沒人應聲,他竟然什麼也沒說,就那樣閉上了。當他把那根煙夾到耳朵後面的時候,他的手都有點哆嗦了。

繁花就是選中這個時機進來的。看到繁花,鐵鎖趕緊把他的腳放了下來。繁花把筆記本往桌子上一拍︰‘蹄子放得好好的,取什麼取?就那樣放著吧。‘還沒等鐵鎖做出反應,繁花就來了第二句︰‘我們到慶書的辦公室開個會。鐵鎖嘛,就讓他一個人先呆著。小紅,你留下,繼續看你的書。年輕人愛學習是好事。‘她用眼神告訴小紅,她說的是真的。等小紅又坐下了,繁花又說︰‘不要怕他。他不是孔昭原。孔昭原點房子那是響應黨的號召,批林批孔。鐵鎖要是敢點房子,那就是找死。‘然後繁花用那個筆記本敲了敲板凳︰‘鐵鎖,你剛才有句話我特別欣賞。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對,這也是組織上對你的要求。‘

繁花先走了出來,在院子里站了片刻。雖然天色昏暗,但還是可以看到舞台屋脊兩端的獸頭。年深日久,屋頂瓦楞上長滿了草。此時那草在風中搖晃,似乎有人群俯仰于雲端。那深秋的草早已干枯,俯仰之間刷刷作響,也似有眾人竊竊私語。遠處傳來幾聲狗叫,是那種小心翼翼的叫,有些哼哼唧唧的,顯然是夾著尾巴的。繁花說︰‘天變了,好像要下雨了。‘沒有人接腔。繁花又說︰‘下了好,下了就有墑情了。‘有人咳嗽,但還是沒人說話。到了隔壁的辦公室,繁花哈哈笑了兩聲,先拿慶書開了個玩笑︰‘不愧是搞婦女工作的,這辦公室裝扮得花花綠綠的,又干淨又漂亮。大家還記得以前令文的辦公室吧,那真是跟狗窩一樣。‘

這句話也是有所指的,那其實是一劑預防針。令文是慶書的前任,因為工作不得力,被繁花撤了,只好當他的鴨司令去了。有人說,這比牛鄉長的辦公室都漂亮。話音沒落,就有人接了一句︰‘鄉長?再掛一幅世界地圖,都抵得上美國總統了。‘繁花說︰‘這也是應該的,慶書肩上的擔子本來就比較重嘛。‘祥生說︰‘等村里有錢了,再給慶書配台電腦。有了電腦,這些表格啊,紅旗啊,就沒必要掛在牆上了。‘繁花說︰‘我妹妹繁榮的屋里就放了個電腦。十個指頭,這個敲一下,那個敲一下,那些字就像跳蚤似的,一個個往上蹦。‘說完這個,繁花把筆記本往桌子上一放,突然轉入了正題︰‘慶書,你先給村委會匯報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慶書臉一緊,又拿起了那根電視天線。這次,他沒有再往牆上指,而是像拍巴掌似的,一下一下地拍到另一只手上。他說,他深知肩上擔子很重,所以得到支書的命令,他就趕往了溴水。在部隊的時候他開的是敞篷汽車,從未開過轎車,但是為了盡早完成任務,他還是開著祥民的轎車跑去了。慶書說的祥民,就是信基督教的那個祥民,是祥生的親弟弟。繁花插了一句︰‘公事公辦,祥民的油錢、租金都由村里付。慶書,你先挑重要的說,別的事會下再商量。‘

慶書說,到了溴水城南, ,到處都是工地呀,簡直是人歡馬叫,還有大吊車呢。大吊車真厲害,輕輕一抓就起來。繁花問︰‘是嗎,抓的什麼呀?‘慶書說,具體抓的什麼,他沒有看清楚,也沒工夫看清楚,反正是一派蓬勃景象。這本來是好事,可這時候好事卻變成了壞事,人難找了嘛。那可真叫難找啊,他的鞋底都磨薄了。繁花說︰‘可惜這不是部隊,不然就得給你記功了。找到鐵鎖以後呢?‘慶書說,在一個石灰坑的旁邊,他終于找到了鐵鎖。鐵鎖正用篩子淋石灰呢,胡子眉毛全都白了,就跟電影中的聖誕老人一樣。 ,慶書懂得真多啊,連聖誕老人都知道。

繁花說︰‘揀重要的說。‘慶書就說,抓住了鐵鎖,他就把他訓了一通,又把國情和基本國策給他講了一遍。鐵鎖低著頭,好像听進去了。他問鐵鎖有什麼想法,鐵鎖說,他干了一天活兒,肚子餓了,頭暈,想吃點東西。他就帶著鐵鎖進城找東西吃。後來就見到了祥生,在祥生那里吃了一碗涼皮。拌了芝麻醬,澆上蒜泥, ,那真叫好吃啊,又香又爽口還有嚼頭。說到這里,他扭臉問祥生︰‘調料里面沒放大煙殼吧?不少字‘祥生看了一下繁花,接著捅了慶書一拳,說︰‘放了,靠你母親,專門給你放的。‘繁花說︰‘別鬧了。祥生,一碗涼皮多少錢?

呆會兒我簽個字,給你報了。‘祥生說︰‘見外了見外了,不就是幾碗涼皮嗎?‘

慶書說,吃涼皮的時候,祥生也把鐵鎖訓斥了一通,差點把涼皮扣到他臉上。祥生說︰‘我x,一碗涼皮三塊錢呢。我怎麼會扣到人家臉上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教育他幾句,倒是真的。‘慶書說,然後他就和祥生一起回來了。一路上他和祥生你一句我一句,劈頭蓋臉的,罵得鐵鎖頭都抬不起來了,腦袋都要掖到褲襠里了。說到這里,慶書把天線放下,模仿了一下鐵鎖‘掖腦袋‘的動作。繁花本來想問他為什麼拐到了鞏莊,考慮到祥生也在場,她就把這個省了。她說︰‘行了行了,說說回村以後的情況。‘慶書又拿起了天線。這一次,慶書沒有拍來拍去,而是把天線從脖子後面塞了進去,撓著自己的後背。他說︰‘回到村里,他就回家了嘛,我也回家了。匯報完了。‘

‘這就完了?雪娥呢?雪娥和鐵鎖打照面了沒有?你又見到雪娥了嗎?‘繁花問。慶書繼續撓著後背,說︰‘你讓我接鐵鎖,又沒叫我看雪娥。‘繁花听了,喘氣聲都變粗了。繁花說︰‘那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雪娥跑了?‘慶書說︰‘我回到家,洗了把臉,隨便吃了點東西,連鸚鵡都沒有顧上喂,听說晚上要開會,就趕緊出來了。路過鐵鎖他們家,我看見有人和慶林談配種,還有人在談論車鵝大戰,嘻嘻哈哈的,圍了好多人,就在那里呆了一會兒。支書,我其實是想听听有什麼信息。‘

繁花說︰‘再糾正一遍,我不是支書。‘慶書說︰‘是的,村長。我正要走,就看見鐵鎖出來了。鐵鎖問我吃了沒有,我說吃了。他問我吃啥,我說面條。他說他最喜歡吃面條了。我說雪娥給你 碗面條不就得了。同志們,老少爺兒們,你們猜猜他是怎麼說的?他說, , 個屁,雪娥不知道去哪了。五雷轟頂啊。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趕緊往他家跑。到了那里,只看到了他的兩個丫頭,大的哭,小的鬧。‘繁花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可慶書還在繼續講著︰‘那個小的,還在地上打滾,驢打滾呀。鼻涕拖得這麼長。‘看著慶書又放下了天線,要去比畫那鼻涕有多長。

繁花終于忍不住了。繁花拾起那根天線,‘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夠了。‘隨著那一聲吼,眾人都愣了。繁花長長地喘口氣,然後輕輕地把天線放到了桌子上,說︰‘不就是亞弟嗎,亞弟會魔術嗎?我就不信,打著滾鼻涕還能拖那麼長。慶書,不是我批評你,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你還在這里瞎**扯呢。

還信息長信息短的,這就是你說的信息?你說說,這些信息哪一條管用吧?不少字我是怎麼交代你的,讓你一回來就把鐵鎖交給我,你倒好,直接交給雪娥了。我敢打保票,雪娥就是鐵鎖打發走的。你說說,你辦的這叫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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