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說,他已經生了三個‘毛毛‘了,都是黃毛丫頭,做夢都想生一個‘帶把兒‘的‘毛毛‘,生出來一看又是個黃毛丫頭。這時候,慶書把方便面買回來了。繁花對慶書說︰‘去,快去叫鐵鎖,讓他過來好好听听。‘慶書這一下不樂意了,倚著門,說︰‘沒看見我正喘氣嘛。‘繁花說︰‘好吧,你喘口氣就去。‘雪石說︰‘要不,我跑一趟?‘繁花說︰‘你別去,就讓慶書去,這是他的工作嘛。‘慶書很惱火,說︰‘好,很好,好得很,我要不去我是孫子。‘說完一橫一橫走了。繁花說︰‘德性,慣出毛病來了。‘然後,她讓那男的先吃面,吃完再講。見老太太嚼不動方便面,繁花對雪石說︰‘你趕快打慶書的手機,讓他再買個面包捎過來。‘雪石說︰‘還是我去買吧。‘繁花說︰‘不行,他不是要求給他壓擔子嗎,一個面包又壓不死他。‘
那男的很快吃完了,吃完就又要講。繁花讓他再喝點水。那姑娘肚子也餓了,這會兒面向著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方便面,邊吃邊流淚。過了一會兒,慶書和鐵鎖來了。鐵鎖進來以後,繁花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他。繁花說︰‘這才是我們的領導,你從頭講吧。‘那個男的信以為真,朝鐵鎖鞠了躬,磕了頭,就又講了一遍。原來,第四個‘毛毛‘一生下來,一看又是個黃毛丫頭,那當**臉一扭,就讓接生婆把‘毛毛‘按到了水缸里。一般的‘毛毛‘,按下去浮上來,三個來回就嗆死了,可那個‘毛毛‘命硬啊,只是嗆暈了,沒死,只好再嗆。‘殺人犯‘那個姑娘突然喊了一聲。那男的愣了一會兒,對姑娘賠了個笑臉,又接著對鐵鎖說,那接生婆問他,到底還嗆不嗆了,他說,那得問問老婆。他對那姑娘說︰‘俺問過你姐的,你姐沒吭聲,沒吭聲就是同意了呀。‘那姑娘跺著腳,哭著說︰‘胡勒狗戴嚼子,胡勒‘
繁花走過去,拉住姑娘的手,又替姑娘擦了淚,悄聲說︰‘听他還能胡勒些什麼。‘然後繁花又問那男的︰‘就那樣嗆死了?‘那男的說︰‘又嗆了兩次才嗆死的。你說,這毛毛的命咋恁硬啊?‘繁花已經听出門道了,肯定是那女的受不了這般刺激,投河自盡的。但繁花不問,繁花想讓鐵鎖問。繁花對鐵鎖說︰‘你問問他,孩子他**是怎麼死的?問呀‘鐵鎖把臉扭到一邊。繁花就又對那男的說︰‘你再給我們這位領導講講,孩子他**是怎麼死的。是投河自盡的吧?‘那男的突然蹲了下去,哭了,說女人月子里是不能出門的,可她趁家人不注意溜出去了。村里有人看見她,說她到河邊找那死去的‘毛毛‘了。後來,他們就順河而下,找到了這里。
繁花對眾人說︰‘看見了吧,多麼生動的教材啊。鐵鎖,你就是鐵石心腸,也應該有所觸動啊。‘這會兒,那男的突然朝鐵鎖磕了個頭,說是有事相求。鐵鎖嚇得站了起來,直往繁花身後躲。繁花又把他按到椅子上,說︰‘你先坐下,听听教材上還說了些什麼。‘那男的說,他想借‘貴村‘的‘一方寶地‘,把人給埋了。鐵鎖再次站了起來,這次他躲到了小紅的身後。繁花正想著如何回答,小紅先替繁花回答了。小紅說︰‘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就這一條不能答應。這村里的人死了還得火葬呢。‘繁花想,小紅的心腸也真是夠硬的,要是我,我還真開不了這個口。
奇怪的是,那男的竟然不同意火葬,說以後還要來起墳的,要埋入祖墳的。那姑娘這時候突然說話了,說她贊成火葬。那男的幾乎是捶胸頓足,對姑娘說︰‘火一燒,啥都沒有了呀。‘那姑娘說︰‘火葬咋了?周總理鄧小平還火葬了呢。‘她說了,她要把骨灰帶回去的,放在床頭,永遠陪著姐姐。那男的突然耍賴了,說他身上連個鋼都沒剩下,想火葬也火葬不成啊。那姑娘很鎮定,說,她可以先把姐姐埋了,然後在這里打工掙錢,等把姐姐火葬了再回去,反正不能讓姐姐入他家的祖墳。
我四十五度角俯視地面,吶吶地說︰「總經理,我錯了……」
他十指相對,微微點頭︰「繼續。」
看著他臉色還算和緩,我頓時有了信心,開始慷慨激昂的檢討︰「公司是什麼地方,是我們上班工作努力為總經理效力的地方,那是神聖的純潔的充滿干勁的領土,是我們為公司為祖國經濟奮斗的地方……總之一句話,我不該在公司看G片」
他看了我半晌,悠悠地說︰「你的錯只是不該在公司看G片?」不知道是不是我听說,「在公司」這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很輕,輕的讓人頭皮發麻。
避無可避,我決定坦白從寬,以良好的態度換取從輕發落,低聲承認︰「還有在上班的時候吃零食。」
「嗯哼。」他意味不明地點頭。
「還有上班時間上QQ。」
他側頭,還是不說話。
我聲音繼續放低︰「偷偷拿公司的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卻依舊一言不發。
我瞪大了眼︰「你該不會連我在女廁所門上涂鴉罵你都知道吧?」
他的臉已經臭的連下水道都不能跟他媲美了,咬牙切齒地說︰「秦卿,你好這樣的」
他這話絕對不是夸我,我求饒︰「總經理,你就看在我是你得意愛徒的面子上饒了我吧」
「得意愛徒?」他喃喃地重復了一遍,臉色好了很多,再看我的時候眼里有絕不容錯認的詭異光芒。看著他面色稍緩,我急忙趁熱打鐵,把剛才給自己倒的熱水遞上去。他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還是詭異的看著我︰「既然你知道你是我的……得意愛徒,那你說說進了公司之後對我有什麼看法。」
這絕好的馬屁我當然使勁往上拍︰「您原來在學校是一儒雅學者,現在在公司就是一成功而仁愛的老板,您年少得志,您風度翩翩,您青年才俊,您風流倜儻,您就是那陽春白雪高山流水鳥語花香柳暗花明……」
「行了。」他笑眯眯地打斷我︰「你覺得以你的智商,除非我願意信,否則你騙倒我的幾率是多少?」
我頓時泄氣︰「百分之百……的不可能。」
他皮笑肉不笑︰「那就說實話。」
我聲音低得連我自己都听不清︰「我覺著,您就是一現代黃世仁。」
說他是黃世仁,還抬舉了姓黃的,他也就知道體力剝削,宋金龜還有絕對的精神壓榨。
「黃世仁?」他手指輕敲桌面︰「這麼說你就是白毛女了?」
「現在還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自從進公司以來,我頭發掉的很驚悚,估計白毛女做不了,今天的葛優就是明天的我。
他又露出那種詭異的表情看了我半晌,接著嘴角慢慢挑了起來︰「很好。」
被人罵黃世仁,還很好,宋金龜果然是黑心到底了。不過看他高興,我自然也高興︰「總經理,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次吧。」我指著他面前的紙盒邀功︰「就看在您吃了我泡面的份上。」
「你的泡面?」他眉梢一挑,然後慢條斯理地把廚房里的東西一這樣這樣的指過去︰「水是我的,面是我的,調料是我的,用的是我的鍋我的灶,我坐在自己家吃自己的東西,怎麼就變成了你的?」
居然還能這這樣?我瞠目結舌。
他模了模下巴︰「這倒提醒了我,不經我同意,私自動我的東西。」他看著我下了結論︰「罪加一等。」
靠,你剛吃的時候怎麼不嫌我亂動你東西
我眼楮里能噴出火,嘴里還是水一這樣的柔︰「總經理,我當時只想到您的肚子問題,就不拘小節了一下……您一定得體諒我對您身體健康的關心。」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可以理解。」我剛松了口氣,他又說︰「但是不能原諒。」
……
就我這道行跟他較勁,完全就是中國足球對上巴西,先不說輸贏,這心揪得就難受。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耷拉著頭問︰「總經理,您就說怎麼著才能讓我保住工作吧,要是實在不行,我就不耽誤您時間,直接回去做簡歷找新工作了。」
「你先是違反了公司的規章制度,而後又私自動用我的私人財物。」他平平地敘述。靠,一盒泡面還成私人財物了
我立馬請命︰「我現在就下樓給您買去。」
他皺眉︰「出去吃太貴,要省錢」
喲,敢情這一屋子東西都是給我準備的,可是您省錢也不能拿我當苦力啊。以前是被爸媽給訓練出來的,可是天生的我對廚房就不感冒,我環視了一周終于找到了理由︰「總經理,我沒圍裙,這衣服不就報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