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周湯抓獲了最末一批山越人,劉牢大喜,正欲帶著全軍回京,向皇上陳明周湯之大功時,周湯卻提出,想要回廣陵一趟。
的確,大家都听說了,周府忽然遭遇大劫,周安入獄,周夫人上吊身亡,周湯想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劉牢便準了。
周湯不知廣陵發生什麼事了,可是他現在最擔心的,卻是木香怎麼樣了。
他策馬揚鞭,日夜不停地朝廣陵奔去,卻听到,瑾添香被燒毀的消息。
他差點從馬上跌將下來。
還好,後來又听說瑾添香掌櫃木香並沒有燒死,而是被紀墨雲帶走了。
他心急火燎,真沒想到,他只是離開一個月左右,廣陵便發生了這麼多事。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找到木香,帶木香走。
他錯了,他不應該介意木香不是處女。
如果當初的他知道,如今他是如此痛徹心扉的話,他是斷不會離她而去。
他以為自己是接受不了她的。
可是,如今,只要能和木香在一起,縱然讓他放棄一切,放棄建功立業,他也會毫不猶豫。
此時,他急匆匆地往廣陵趕,卻在半路上,恰逢墨雲追截木香的場面。
他提著青色長劍,衣袂翩飛,目光很安靜,很熾熱,嘴唇緊緊抿成一個弧線。
墨雲的人朝後退了幾步。
「木香,我來了。」是他略帶沙啞的聲音,可是還是那樣悅耳,如清流潺潺。
木香擦干臉上的淚,沒有回頭,只是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來晚了,瑾玉。你來得太晚了。」
周湯上前一步,攏住她的雙肩,熾熱的目光掃過她的眼眸,「我知道,我不應該離開你。原諒我,我已經想通了,不管你過去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再介意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這話曾是她一直期盼著的。
可是如今他說了,她卻沒有一絲的驚喜。
她仰著臉,深深地看著他。
那俊郎的臉不像過去那樣,白得像敷了粉一樣,而染了淡淡的銅色,劍眉微微蹙著,可是眉下的眼楮卻射出堅定的、安靜的光來,不像過去那樣,帶了些許的糾結,讓人一看就心疼地想撫模。
在她打量他的當兒,他也在看著她。
她女敕桃一樣的臉瘦了一圈,眼中含淚可是卻透著仇恨,她呆呆地凝視著他,各樣復雜的情緒于她臉上,他心疼極了。
他伸手想擦拭她眼角的淚,她卻後退一步,掙開了他的手。
「你來晚了。」她哽咽道,「他們都死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走了。現在,你不應該回來。」
他微低下頭,目光垂視地面︰「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可是,我現在已經,離不開你了。」
是的,雖然他身在軍營,可是他卻沒有一刻沒有思念她。
而且,他並非真的一走了之,當初,他也是留下來暗中保護過她的。
可是她表情冷得像冰︰「我不會原諒你。我不會跟你走的。」
他焦急了,上前一步,寬大的衣裳滑出幾線漣漪︰「木香,不管怎麼樣,現在你必須要跟我走。我不能讓紀墨雲帶走你。」
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墨雲冷笑道︰「是麼?好大的口氣哪。可是,你也許還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吧。」
周湯眉毛一擰︰「你的身份?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只無恥下作的狗而已。」
墨雲听了此言卻不惱,而是拍了拍手。
樹叢里一陣響動,周湯預感到不妙,抓了木香的手說︰「這里有埋伏,木香,我們快走」
「哪里走?」墨雲的人從樹叢中大批涌出,人人手中舉著一把弓箭,遠遠地將周湯和木香圍住,瞄準他們。
木香一怔。
只要墨雲下令,亂箭射來,她與周湯根本逃不出去,都得死
真想不到,墨雲竟派了那麼多官兵過來
墨雲拂了拂衣袖,冷笑道︰「周湯,你有本事,就帶著木香離開這里呀?就算你可以躲開這些亂箭,我想,木香一定躲不開。」
周湯咬著咬唇,對木香說︰「木香,你躲到我身後,我一定能平安帶你離開」
木香苦笑道︰「我若躲在你身後,那麼,你就成為箭靶子了。瑾玉,你也許不知道,紀墨雲如今已有了新的身份,他不再是卑賤的庶商,而成為王衍的外孫了。」
周湯一怔,說︰「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何事。可是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帶你離開。木香,給我個機會吧」
說畢,他不由分說地抓著木香的手,霸道地將唇湊上來,深深吻了下她的紅唇,說︰「木香,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逃出去,我一定會護住你離開的」
木香好像猜到了他想做什麼,說︰「你想不顧生命危險,護我離開?不,你知道的,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這麼多箭射過來,他會死的。
他卻堅定地說︰「我周湯縱然是死,也決不會讓自己的女人落入別人的魔掌里」
他用力將她拉到前面來,帶著她朝前奔去。
墨雲惡狠狠地下令︰「放箭」
幾十個箭眼里「嗖嗖」地亂箭齊發,周湯用身體擋住木香,揮劍攔開。
可是一支箭還是射中了他的大腿,他強忍住疼痛,嗖另一支箭射中他的身體
「亂走」他用力推開了她。
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射死的
她朝著墨雲大聲喊道︰「不要再射了我答應你,跟你回去」
箭止了。
「木香,你不可以做傻事」周湯伸出手,要抓住木香的手。
木香退開了,朝墨雲走去。
「只要你放了周湯,我答應你,今後,會好好扶侍著你。」她說,臉上恢復了安定。
墨雲得意極了︰「周湯,我還不屑殺之。只要你願意回來,我可以放了他。」
他嘴角上揚,如惡魔一樣邪惡。
周湯卻奔上去,從木香背後抱住她︰「不你不能這樣」
墨雲拿眼神看了看手下,一個手下舉起箭,趁著周湯不注意,嗖地一聲射過來,又射在周湯身體上。
「瑾玉」木香撫模著周湯的傷口,恨恨地看著墨雲︰「我都答應你了,還不快叫你們的人退下」
墨雲冷笑道︰「退下?你都還沒有過來我這邊,我為什麼要讓他們退下?」
木香說︰「只要你現在就送周湯回軍營,我才會相信你是真的要放過周湯。我就會跟你走。」
墨雲大笑起來︰「你怕我會殺了周湯?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這樣死的。我要讓他活著,看著你成為我的女人,我要讓他活著痛苦一輩子」
木香說︰「那你還不快送他去軍營?」
墨雲于是令人抬了一輛車,木香扶周湯上了車,周湯卻不願意進去。
血,一滴滴從周湯傷口處流出來,滴在衣服上,染得紅紅的。
木香想,若是他再不走,也許血越流越多,到時候他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的。
她下了狠心,從懷中抽出他送的定情信物,那把扇子,扔在他身上,說︰「這個東西還給你吧我從此就是墨雲的女人請不要再來糾纏我」
周湯苦笑,眼中閃著淚光,說道︰「木香,不要再說這些話,逼我離開你了。我不會相信的。」
木香冷笑道︰「你錯了。我不願意跟你走,是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我覺得,還是墨雲和我合適點。而且,跟著墨雲,今後就會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你走吧,我是真心想要跟著墨雲的」
周湯一怔,但他馬上明白了她說的全是假話,她是想讓他離開,想護他安全。
本想自己不顧生死護她安全,最後,卻要她護他安全。
堂堂八尺男兒,竟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人
他深深受辱,血從身體中流了出來。
「快走吧」她歇斯底里地叫道,將他推上馬車。
他撫模著傷口,任憑馬車帶他離開。
她是對的。
他現在都是傷,是帶不走她的。還不如先回去。
再回來,潛入府中,再救她。
看著他的馬車漸漸走遠,她淚流不止。
他走了,她又失去他了。
墨雲抓住她的手,將她朝懷里一拉,她氣得扇了他一耳光。
「你——」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敢這樣打他,他下意識地回打了她一掌,惡狠狠地罵道︰「給我帶回去」
被關在私宅子里的木香反而變得冷靜下來。
再痛再恨再哭,都是沒有用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
門開了,墨雲一襲白色寬袍,走了進來,邊走邊泛出流水般的漣漪。
木香朝後退了幾步,墨雲冷笑道︰「怎麼,我答應放了周湯,你卻要違反你答應我的諾言了?」
木香鎮定下來,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我餓了,我想二郎也一定是餓了。不如,我去廚房做盤小菜,我們先吃了,肚子飽點再說,如何?」
墨雲見她這樣說,大喜︰「真的?你要做菜給我吃?」
木香嘴角不自然的朝上一揚,裝出笑容來,說︰「是的。」
墨雲說︰「那你去吧。我叫廚房里的婆子都听你的,你要她做什麼就做什麼。」
「多謝二郎。」木香淡淡一笑,在心里罵道,「你還想吃?我讓你吃個夠吃死你」
木香來到廚房,叫那些婆子準備一些豬肉過來,自己則趁著婆子不在,偷偷進入空間采摘一些菱角和調料,移到廚房來。
她將菱角加水放入鍋內,又放了切好的豬肉進去,加點咸味和蔥姜,並放入空間調料,然後蓋上鍋,熬煮著。
那婆子問︰「姑娘,從沒听說豬肉與菱角一齊煮的,這味道會不會不好吃呀。」
木香冷冷地說︰「你懂什麼?這道菜可好吃了,你沒吃過,不代表就不存在。」
婆子見木香這樣凶,縮了縮舌頭不再接話。
不一會兒,這道豬肉加菱角菜肴做好了。
出鍋後,菱角的香撲鼻而來。
她親自端到墨雲面前,墨雲看著彎彎的菱角,一怔,說︰「怎麼這時節也會有菱角?」
菱角是秋天才有的,可是空間里拿來的,哪分得了季節。
木香笑道︰「二郎是知道的,我總能拿得出,別人拿不出來的東西,只要二郎覺得好吃便是了。」
墨雲今日高興,也不多想,夾起來又吃。
他剛剛派人監視過木香,沒看到木香在菜里下毒,所以他吃得很放心。
木香只吃了一兩口,墨雲一時高興,吃了滿滿的一碗。
他正想著,木香真好,怎麼會想到做菜給她吃,誰知他肚子抽搐般地劇痛起來。
木香冷冷地看著他,取出頭上的發簪,說︰「紀墨雲,你也許不知道吧,豬肉若是與菱角同吃,就會中毒,月復痛難忍,今日我要為大家報仇」
說畢,將發簪狠狠朝墨雲刺雲。
墨雲翻身退開,木香又刺,墨雲又翻身滾到一邊。
就這樣一來一回,驚動了門外的侍衛,沖進來抓住木香。
墨雲說︰「你們看好她快請郎中」
侍衛將墨雲扶出門外,門光當一聲關上了。
木香嘆了口氣,他終歸是男人,力氣大,這樣中毒都刺不死他。
現在怎麼辦呢?
墨雲被過來的郎中開了幾副藥,喝下去,肚子就好了。
這時,好友滕子玉來了,听說墨雲被木香用豬肉加菱角這盤菜吃得肚子痛,中了木香的計,子玉笑道︰「這丫頭,又拿空間里的東西,來戲弄人」
「空間?」墨雲一怔,「什麼空間?」
子玉笑道︰「其實,木香之所以會有如今世上所沒有的東西,全是因為,她偶得一神奇空間。這些東西,都是從空間進而拿出來的。」
墨雲還是不解,子玉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進入空間一定有依靠一個不起眼的手鐲。」
墨雲說︰「怪不得,我總覺得她奇怪得很,沒想到,她有一個我們都沒有的寶物。」
子玉見墨雲很感興趣,便說︰「其實二郎想要這件寶物,並非難事。小弟可以幫二郎這個忙。」
「此話當真?」墨雲驚喜地站了起來,撫掌大喜,「若這樣的寶物能在我手,我豈非天不怕,地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