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湯笑問︰「你也是這樣想的?」
木香點點頭。
這樣走了下,跳了下,木香的病反而好了。
周湯便帶著她回府,囑咐她要喝藥湯,然後便去巡城去了。
木香對著那碗黑黑的藥湯,喝了一口,苦不堪言,實在喝不下去,便端起來,看到院子里的芍藥花開了,便將藥湯倒到泥土里。
「也許這芍藥比我更需要喝點藥湯吧。」她倒完了,柳青看到了,問︰「姑娘,您將周少郎為您煎的藥倒進泥土里,若是周少郎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木香朝柳青眨了下眼楮,說︰「不要告訴周少郎,若是他問起,你就知我已經喝下去了。」
柳青只好撇撇嘴說︰「是,姑娘。」
這時,垂花門那頭,周夫人走了進來,她臉上沒有施妝,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
木香連忙行禮,柳青也深深施禮。
周夫人被奴婢扶著進了屋,柳青連忙走入房內,將火爐點起來。
周夫人怕冷,去哪里坐著都要火爐,雖然還沒到冬天。
柳紅馬上為周夫人上了一杯茶。
木香坐在側位,周夫人喝了口茶,說︰「這茶水太淡了些。重新沖泡濃一點。」
柳紅連忙接過去,跑去重新斟茶了。
周夫人說︰「木香,你身體可好些了?听湯兒說,你昨夜十分虛弱。」
木香說︰「多謝夫人關心。妾身已好多了,不勞夫人掛心。」
周夫人點了下頭,說︰「這就好。你一向精明能干,可不能過于逞強,怎麼說,你也只是一介女流,事事過強,倒顯得不像女子。」
木香答了聲︰「是。」
周夫人看木香一副拘謹的樣子,便將事情給挑明了說︰「木香哪,你也不小了,今年應該有十四了吧?芳齡二七,也應該定下終身大事了。」
木香听了,心想,難道周夫人真的感謝她為周家除去了駐蟲,特意過來為周湯提親不成?
心里懷疑著,便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只見周夫人接過柳紅新泡的茶,喝了口,說︰「听說,你與我們家湯兒情投意合,我也頗為喜歡你。所以,特來為湯兒給你提親。」
木香听了,喜出望外,連忙起身跪下︰「多謝夫人。」
周夫人揮了下袖子說︰「等下,讓我將話給說完。本來,你出身卑賤,論理,也是不能進我們周家的。只是念你為我們周家也立下汗馬功勞,再加上我兒湯兒委實喜歡你,所以,我與老爺也商量過了,等湯兒將長平郡主娶入門後,便讓湯兒納你為妾,也給你一個名分吧。」
什麼?
等周湯娶入長平郡主,然後納她為妾?
她耳邊一陣轟鳴,不可能,這決不可能周湯不會娶什麼郡主的,周湯不會娶別的女人的
他發過毒誓的
周夫人見木香愣在那里,不但沒有向她身恩,反而很不滿意的樣子,就有些不高興,說︰「木香,你是聰明人,別的話我也不講明。你也知道,憑你的這種出身,想進我們周家作妾,已是萬分恩寵你了的。你還作臉色給我看麼?」
木香抬頭看周夫人的眼楮里射出輕視的目光,自尊心讓她咬了下唇,說︰「多謝夫人的好意。此事,怕還要由周少郎親自決定了,妾身才相信。」
周夫人氣得拍了下桌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自然是父母說了算你不要搬出湯兒,你不要以為,你迷住了湯兒,便可以麻雀變鳳凰了我們湯兒要娶為夫人的,自然是名門望族,豈是一個出身為奴的、名聲不好的女商?」
木香壓下火氣,站了起來,立于一邊,沒有再說什麼。
周夫人更加生氣了,說︰「我且告訴你,過些日子,湯兒便會同我去京城,向郡主提親了你趁早死了這顆心吧」拂袖而去。
周夫人走過門口的時候,一直在偷听的柳青柳紅冷不防見周夫人走了出來,連忙退開,卻還是被周夫人給瞧見了。
周夫人指桑罵槐︰「你們這兩個奴婢當初跟著我的時候,可是很守規矩之人如今跟了她,連主人間談話也敢在這兒偷听了真是什麼樣的人,便會有什麼樣的婢女什麼樣的出身,便會有什麼樣的人」
周夫人走後,柳青柳紅原以為木香會怪罪她們,個個雙腳發抖,木香卻只是擺擺手,說︰「不關你們的事,你們給我找一件披風,我想出去透透氣。」
「是,姑娘。」柳青便去衣櫃里找出一件銀鼠灰披風,在空中抖了抖,木香听到抖得刷刷響,便知這披風很厚。
才秋天,就披這麼厚的披風,豈不讓人笑話了去?
可是不披又覺得太冷。
木香掂了下披風的面料,光滑細軟,不錯,一定是周湯給她買來放衣櫃的。
便披上這件披內,對著鏡子一看,里面穿著襖肩女敕黃襦裙,卻配了這麼沉色的披風,看起來不搭配,便將里面的衣服換成雪白束腰裙,看起來一黑一白的,倒也看著素淨。
穿好衣服,她便徒步走了出去,柳青說︰「姑娘,要不要叫侍衛跟著你一道兒出去?」
木香搖搖頭︰「叫什麼侍衛,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是的,一直是這樣孤單單的來,孤單單的去,一直是這樣,要什麼侍衛。
在街上走了幾步,秋風蕭瑟,落葉紛紛。
一群官兵撲涌而來,前面有一堆人在狂奔。
百姓們連忙退到兩邊躲起來。
木香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那群官兵在追一群人,便也退到一邊去,問身邊的人︰「前面是什麼人在跑?」
那人答︰「姑娘,你還是回家去呆著吧,這兒危險。听說,是一群私鹽販子在與官兵們對峙著,正要逃出城外去。」
原來是為這事。
今晚,不是周湯巡城麼?
那麼說,這群追趕的官兵,是周湯的人了?
木香不禁攏了攏披風,朝馬蹄聲起處看去。
滾滾沙塵之中,清冷的月光被沙塵攪得看不分明,只見一騎馬飛奔而來,馬身跟著一支人馬,個個手執長刀。
馬上一人,黑發高束,身穿銀白盔甲,發上那透明而明麗的藍田玉反射著月光。
這個人,正是周湯。
他騎馬,挾沙塵而來,很快地,馬蹄聲過,他騎著馬從她身邊奔過,一掠而去。
未曾看到她也在這里。
看他臉上凝重之色,便知他必是身先士卒,在追一個重要的賊首。
他說了,今晚很重要。
私鹽販子頭頭向東逃去了。
木香有些擔心周湯,莫名的,便坐著馬車趕去東邊。
城東很繁榮,可是今日店鋪卻人煙稀少。
官兵不知到哪里去了。
木香的瑾添香也是位于接近城東的市中心,沒見到周湯,便想順道去瑾添香。
她先走過阿扎木的店鋪。
阿扎木正站在店鋪門口,檢查裝修。
她便上前打招呼,問︰「阿扎木,你的店還沒有裝修好麼?」
阿扎木被她嚇了一跳,眼神有些驚慌,她很奇怪,她不是如往常一樣,與他打招呼麼?
怎麼就嚇著他了?
阿扎木扯出一絲做作的笑容來說︰「已經——裝修——好了——就等著——檢修——」
「阿扎木,你有事瞞著我。」木香見阿扎木吞吞吐吐的,便點破了迷惑。
阿扎木不敢看木香的眼楮︰「沒事——沒事——」卻擋在店鋪門口,似乎不想讓木香看到里面有什麼。
木香朝店鋪看去,只見店里很暗,只留一豆大的燈照明,竟將別的蠟燭全吹滅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木香問︰「阿扎木,誰在店里?」
阿扎木眼楮看著地上,說︰「沒人——就是哈薩克——」
「騙人」
木香強行要進店里看看,阿扎木見攔不住,連忙說︰「木香,你可不要告訴周將軍呀」
「我看了再說」木香走進店里面,只見微弱的燈光中,稻草堆里躺了一個全身是血的孩子。
說他是孩子,也不算小,大約十七八歲,臉上細皮女敕肉的,還算稚氣的臉,他穿著胡人穿的狐皮裘袍,腳上綁著綁腳,全身都是血,正暈迷不醒。哈薩克正在一邊照顧這孩子,給他包扎傷口。
「這——這人是誰——」木香看到這麼多血,吃了一驚,有些害怕。
阿扎木連忙去將店門關了,壓低聲音說︰「這是我的朋友。可是如今卻被官兵追捕,我救下了他。」
「被官兵追捕?」木香一怔,「那麼,他就是走私販子?」
阿扎木沒有接過話,而是伏,和哈薩克一同擦拭著那孩子的傷口。
「這是怎麼回事?」木香奇怪極了,「難道你們都是私鹽販子?」
阿扎木說︰「別胡說,木姑娘,我們可不是私鹽販子。」
木香很奇怪,便仔細朝那個受傷的孩子看去,高高的顴骨,還算端正的五官,眉眼之中隱隱露著仇恨。
這孩子的面容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木香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在哪里見過。
這時,那孩子睜開了眼楮,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