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青載著泓二和紫苑沿著長堤一直朝前跑,當前面的行人稀少一些,海東青跑的速度簡直快的沒法形容,兩邊的景物和行人刷刷的往後倒,呼呼的風聲從耳朵邊拍過,可憐的紫苑,第一回騎大馬,就被顛的五髒六腑支離破碎,在泓二身後大聲的喊著讓他慢一點,慢一點,他卻置之不理,甚至,還惡作劇的夾緊馬月復,策馬揚鞭,海東青只差沒有生出雙翼,紫苑心里氣透了他,可是,雙手還是要死死的抱住他的腰,也不管這個時代所流行的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理念,狠命的用力抱住他的腰,最好勒死他得了,這壞胚子。
當紫苑被顛地昏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時候,身下的海東青卻緩緩停了下來,然後,前面一空,他竟然招呼也不打一聲的翻身下馬,紫苑撲了個空,趴到在海東青的身上,雙手緊緊環住馬兒的脖子,海東青蹄子踢騰著腳下的塵土,鼻孔里噴著熱氣。
「下來」泓二低冷毫不友善的聲音自身側響起,這個地方,好像很安靜,紫苑忍著胃里的翻涌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雖然護城河的河水一直綿延至此,可是,卻不再是先前那個游人如織的堤壩,遠處是一片隱隱的山,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小山坡,山坡上一片綠油油,有草有樹,還有許多黃色的小花點綴其中,風從坡上吹過來,帶來陣陣芬芳,那是青草野花混合著泥土散發出的清新的自然氣息。
「這是哪呀?好像不是回城的路吧?」紫苑蹙著眉頭弱弱的問了一句,沒辦法,身心還沒從劇烈的顛簸和震蕩中回過神來。
而泓二,卻已經站在馬下幾步遠的地方,正沐浴著陽光,他劍眉輕揚,鳳眸輕眯,滾金邊的墨袍下擺在風中輕輕擺動,相比較紫苑的驚魂未定,他倒是氣定神閑一派悠然。
「當然不是回城的路。」他隨口答。
紫苑露出驚訝,再次打量了一番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輕笑著問,「那你帶我來的,是哪里?約定的地點嗎?」。
泓二做了個很無賴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是海東青帶我們來的。我想,它應該是迷了路吧。」
紫苑想笑,但忍住了,「那你能不能問一下你的海東青,它接下來要帶我們去哪里?」
「你不會自己問啊」他白了她一眼。
紫苑也白了他一眼,什麼馬迷路,擺明著是他要跑到這個地方來的。
紫苑吸了吸鼻子,讓自己顛簸了的髒腑呼進一口清新之氣,回過神來,再次看著站在一側的泓二。呵,他也正看著她,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有伸手幫一把的意思,反而還擺了個又悠閑又酷的姿勢站在那里,雙臂環在胸前,冷眼旁觀的看著趴在高高的馬背上的紫苑,深邃的鳳眸里閃爍著一種玩樂的趣味,好像看見紫苑這樣狼狽的趴在海東青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干著急的樣子,是最有樂趣的事情。
「喂,你怎麼還不下來?先前是誰跟那只藍孔雀拍著胸脯說行的,你真的行嗎?」。他挑著好看的眉毛,幸災樂禍的取笑紫苑,聲音非常不符場合的低沉又有磁性。
藍孔雀?紫苑詫然,隨即想起藍洛那一襲青蓮般濯濯的飄逸長袍,果真是一只優雅,迷人的藍孔雀呀
可是這個壞蛋,不搭把手就算了,還站在下面說著風涼話,嘲諷的時候手里還不忘將那馬鞭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心情看起來愉悅的不得了,跟先前在文輕羽他們那里擺出的那張黑臉截然不同。
「泓二表哥,我突然覺得有些佩服你了。」紫苑雖然臉還蒼白著,可是腦子還是清楚靈活的。即使現在還沒有下馬,但並不影響她即刻回擊泓二的嘲諷。
「佩服我什麼?」他不以為然的問,貌似他一直活在別人的佩服中,見怪不怪。
「你翻臉比翻書還要快,這本領可不是誰都有的,你若排第二,這天下沒人敢排第一了。」紫苑毫無誠意的贊他,而且贊的時候也不耽誤正事。前瞅瞅,後瞅瞅,該死,這馬生的彪悍威猛,而她十一歲的體型嬌小,把身子側到一邊努力讓一只腳勾出那馬蹬子,好借力下馬。可是,這該死的馬就不能安分一下下嗎,扭來扭去的,害的紫苑每一次都差那麼一丁點。
「這就是你說的佩服?我可听不出你的誠意。如果是貶損,那我倒是很受用。」他懶洋洋的道,嘴角勾著一絲邪惡的冷笑,「不過,我實在想不透,口口聲聲跟藍孔雀保證自己行的人,現在卻像縮手縮腳的烏龜一樣趴在我的馬上,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別硬抗,求我,我就勉為其難再抱你下來。」
一口一個藍孔雀,看來,泓二對藍洛好像帶著成見似的,藍洛看起來,可是一臉無公害改的樣子啊,溫文爾雅的,當然,看人不能僅看表象。但是,泓二好像對所有人都是這副輕蔑和嗤之以鼻的態度吧?這世界上有讓他欣賞,不去打擊的人嗎?紫苑嚴重懷疑。
紫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語氣輕淡帶著譏笑,「就算你想抱,征求我的同意了嗎?那筆帳,我還沒跟你算」
他瞪了紫苑一眼,「無聊。」
「到底是誰無聊?」紫苑既然下不來,干脆緊緊揪住馬鞍好讓自己不至于摔下去,借著這難得的機會也俯視了他一把,迭聲責問,「是誰像鬼魅一樣鑽出來,指著我的鼻子說跟我有約,請問,誰跟你有約了?是誰把我拉上馬帶到這個荒郊野外來的?你帶我來這里到底想干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要命的馭馬奔馳,我五髒六腑都碎了,以後我若對騎馬留下哪怕一絲陰影,都是你害的……」
「哈,瞧不出,都這樣狼狽了,嘴皮子還叼。」他雖然擰著眉頭,眼神還是那麼邪惡那麼凜冽,可是俊臉上的線條卻沒有那麼緊繃,「還有什麼不滿的嗎,給你個機會讓你一次性抖完。」
「我又不是篩子,抖什麼抖我跟你說啊,我手頭還有事,我很忙的,你玩夠了就送我回城,不送回城也行,至少得把我送到那邊的青石拱橋邊。我好自己搭乘馬車回去,牛車也行。」
「為什麼當場不揭穿我?」他避過紫苑 里啪啦一堆的譴責,徑直挑出自己想問的,「看你現在譴責的這樣理直氣壯,好像我是個壞事做盡的大惡人似的,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當場揭穿我,好讓我在花蝴蝶和藍孔雀面前難堪,反正,你也看出來了,我跟他們不對付。」他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半點在意,一副吊兒郎當的無所謂。
不過,深邃的眼里卻閃過一絲疑惑,緊緊盯著紫苑,一字一句清晰的問。
是啊,當時那情形,看的出來文輕羽和藍洛是一伙的,而泓二……如果自己當場揭穿,泓二肯定會有些難堪。為什麼自己沒有揭穿,反而還配合著演戲,然後順從的被他像拎小雞一樣的拎上馬?
「我不拆穿,是因為我需要一個擺月兌文輕羽的機會,你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說到這事,我還得感謝你,你的出現給我這個機會。」紫苑想了想,把心里的想法如實告訴了他。
他好像,似乎,有那麼一丁點的不甘,目光繼續盯著紫苑的眼楮和臉,不放過任何一絲微表情,沉聲追問,「就這樣?沒有其他的?」
紫苑眨巴著眼楮,還要有其他的呀?想了想,翹著嘴角笑起來,「呃,如果泓二表哥能讓海東青安分一些,好讓我跳下來,那你就真是功過相抵了。」
「你再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你下來。」他捏著下巴似笑非笑的看著紫苑。
「問吧。」
「你,喜歡文輕羽?」
紫苑眉頭皺了皺,輕咳了聲,「泓二表哥,請你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先正視我的年齡,我今年十一。」
他像審視著一件不合格的物品一樣,目光在紫苑渾身上下瞅了兩個來回,重新落在紫苑的臉上,那眼神,看著真是來氣,有嘲諷,有奚落,還夾雜著極度的鄙視,「小是小了點,但難保你人小鬼大,殊不知,你們凌家的小姐,可是一個比一個讓人難以招架呀」
我們凌家的小姐,就算有再大的膽子,和四處泛濫的愛心,只怕也不敢去招惹你這樣一個黑面神吧?盡管,你長得可謂顛倒眾生,有一種狂野的陽剛之美讓芳心搖動的少女無力招架。但,人不能僅憑外貌取勝是吧,透過表象看本質,心靈美才是真的美,外表,臭皮囊一件。
紫苑在心里嚴重月復誹,當然,既然是月復誹,自然他是听不到的。但是如果他觀察的仔細入微,定會發現那幾秒內,紫苑的眼神也充滿了輕嗤。
「好了,這個問題結束,這下,你可以讓海東青不要動來動去嗎?」。紫苑沒好氣的問。
「這個問題不算,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他在耍無賴,他一個十六七歲,長得牛高馬大的男孩子竟然對一個十一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耍無賴紫苑很不滿的看著他,想用二十五歲**的目光來震懾住這個無聊狂妄又霸道的少年。
可是,他好像對著目光免疫,反而更加無賴的迎上紫苑的視線,也不管紫苑是否同意給予他問話的權利,直接開問,「你……和那個藍孔雀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