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硬邦邦站起身,臉色很難看,「花無百日紅,凌紫苑你給我听明白,在凌家,我才是真正的掌上明珠,你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我不管是哪一方面,都自認不落你下風,泓二我是志在必得,你若是安分守己,我不介意分你一杯羹,但如果你敢跟我搶泓二,那就等著瞧吧」
紫苑也冷冷站起身,目光一改平素的溫雅,透出清冷蔑視的光,「我相中的,當仁不讓。不合我心的,千金難動我心。能不能讓泓二真正對你另眼相看,那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與我相干。我現在心意不在此處,還有,我也沒興趣跟你爭奪什麼人或物。但如果你要搬弄是非詆毀我名譽,我也會讓你付出成倍的代價,不信就試試。」
紫菱臉色越發的難看,目光不再如純真的小鹿,眼底有些泛紅,仇恨嫉妒的目光利劍一樣射向紫苑,好像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報復火光。紫苑清冷的揚起下巴,毫無懼色的迎上紫菱的目光,唇角勾起一絲輕笑,「我記得上一回,你好像是為了文輕羽跟紫衫鬧崩了,這回不同,為了泓二,你竟然跟我撕破臉皮,你確定這值得嗎?就為了一個男的?」
紫菱咬牙,神情決絕,「值得,這一次,我相信自己的目光,不會再看錯」
「行,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了,祝你成功。」紫苑施施然而立,笑容在屋子里朦朧的燭火下,呈現出一種讓人感到壓迫的疏離和陌生感,紫菱吸了口氣,轉身的時候,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袖子掃倒桌邊的茶盅,砰的一聲,細碎的瓷片落在兩人的腳下,亦如,她們從此破碎的‘情分’。
紫菱氣急敗壞的離開,紫苑屋里的人都看的清楚,過後,花開進來收拾打碎的瓷片,看見紫苑若無其事的坐在書桌後,執著毛筆全神貫注的練字,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在眼楮下方灑下一片淡淡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花開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小姐,您真的……打算跟七小姐撕破臉皮?」
紫苑握筆的手微微一滯,隨即恢復如常,淡淡道,「沒有撕破臉皮一說,不過是她上門挑釁質問,我正常回應罷了。」
「七小姐的脾氣,奴婢擔心小姐會有麻煩。」花開很是擔憂紫苑的處境。這一點,紫苑倒對花開比較滿意,很不以為然的道︰「她再大的脾氣,也不過小女孩一個,做些賭氣報復的事情,我不理會,她也鬧得無趣味。」
「小姐,您還是提防著些更好。」
「嗯,我會的,你收拾好了就下去歇著吧」紫苑吩咐。
翌日,紫苑還是照例早膳後去給祖母和二嬸請早安,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起身去往醫館,不過這回,她卻找了個借口留了春暖在醫館,只帶著花開去了易和堂。紫苑沒有說明原因,花開也不多問,只是跟紫苑建議,「小姐,我看咱們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
紫苑明白花開話里的意思,其實,她雖然不屑于跟紫菱撕破臉,但是,有道是防患未然,紫苑正想著今晚回府,去找凌玉棠商量件事。
「你怕不怕?若是怕,我也把你安排在府里。」紫苑扭頭跟緊跟在身側的花開笑問。
花開想都沒想就搖頭,「我已經是死過一遭的人,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小姐不管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小姐。」
紫苑微微顎首,加緊步伐趕去醫館。
花開現在跟師兄也混熟了,到了醫館也會忙些小忙,例如打掃衛生,接待病患之類的簡單活計。听師兄說,師父已經捎了話過來,今天中午在這條街道頂頭的那家醉仙樓訂了個小包廂,一面為師母接風洗塵,二來,正式讓師兄和紫苑拜見師母,所以,當送走上午的最後一位顧客,師兄把門一落鎖,和紫苑花開三人一起去了醉仙樓。
三個人都特別興奮,還真不知道師父也會這樣大手筆,平時午飯在醫館里吃,作為神醫的師父,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菜里少放油,理由是吃多了油水對髒腑不好,也不利于清心明目,想不到這回,竟然帶著大家上館子,而且,醉仙樓的檔次在江陵城可是屬于中高檔的唷
大家肯放血,大家也不用推卻,風風火火一會子就穿過了大半條街道抵達了街盡頭的醉仙樓。
檔次決定著品味,這個不是吹出來的,師兄帶著紫苑和花開,在小二的引領下步上二樓的木梯,花開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來這種酒樓吃飯,一邊走一邊扭頭目光越過大堂里那些食客的頭,直直望向一樓大廳那個高高架起,鋪著紅色地毯的舞台,只有晚上的時候,舞台上才會有歌姬彈唱,這會子空蕩蕩的,但是,花開的神情還是悄然掀起了變化。
「小心腳下。」紫苑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聲提醒,收回目光的時候,紫苑心里涌過一絲詫異,花開的眼中素來都是一種難言的沉寂,好像一灘了無生氣的死水,可是,卻又夾雜著一種頑強的信念,好像是那種信念驅動著她很堅定果敢的力挺紫苑。而現在,紫苑卻從花開的眼底看到了一種奇怪的東西,那種東西,應該是屈辱,還有仇恨,紫苑心里微微一驚。
紫苑三人趕到的時候,雅致的小包房內,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是師父,幾日不見,此刻容光煥發的,而坐在師父身旁的那個中年婦人,膚色白淨,五官端莊,圓潤的臉上一雙眼楮閃著溫和慈愛的光,穿著也很普通,裝扮更是素雅,坐在那里給人一種很好相處的感覺。
遠沒有三人先前設想的那般美麗,年輕,不過,這位新師母跟師父不管是年齡還是外貌卻很般配。
只是,那個婦人,也就是師母,光潔的額頭上一條月牙形的疤痕,有些破壞了這整體的美感。不過,卻一點都不有損她的親和。
此刻,看見從門口魚貫著進來的三人,她欠了欠身,笑眯眯望著面前的三人,師父在旁邊介紹,然後,當師母目光和紫苑撞上的時候,師母眼中的笑意被一種巨大的驚愕所取代,而紫苑,卻也是腦子一翁,心口好像有一股什麼東西直沖而上,兩個人都怔怔的望著對方,然後,又都迅速的,極有默契的掩飾住情緒。
落座也很簡單,師母主動要求紫苑坐在她身旁,又是從側面悄悄的打量著紫苑,師母眼底閃過一些明暗不定的東西,好像在確定什麼。
而紫苑,雖然面上裝的雲淡風輕,但心里卻是如同揣了一只小鹿,先前那股異樣的感覺,肯定是來自宿主的,電光火石的瞬間,紫苑終于從宿主的記憶里調出一個婦人的模樣來,那就是徐媽媽,當日帶著紫苑來江陵投奔凌家,然後遇上別有用心的馬車夫,而跟紫苑失散至今的那位徐媽媽。
想到這兒,紫苑又不禁有點迷茫了,加入師母真的是紫苑的乳娘徐媽媽,那為何沒有相認?反而像對待師兄和花開一樣,並沒有對紫苑特別什麼。
難道只是長得相像?
紫苑此刻心里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宿主或許是驚喜的,可她更多的卻是惴惴不安,加入師母真的是徐媽媽,畢竟自己不是那個如假包換的五小姐紫苑,如果徐媽媽幾番套問,肯定會露陷的。怎麼辦?紫苑腦子里飛速的運轉著,吃進口的美味如同嚼蠟。而師母,卻還是笑眯眯的將菜夾到紫苑的碗里。
「多吃豬肝好,豬肝補血。」師母道。
紫苑抬頭訥訥一笑,她不知道宿主喜不喜歡吃豬肝,反正她是聞不得這個味兒,不管師母此舉是非試探,但紫苑還是不動聲色將那塊豬肝挪到碗的另一面,「多謝師母,師母這幾日路途辛苦,更該多吃菜。」
師母笑而不語,飯桌上,師父又跟眾人透露了一件事情,原來他已經在城南的一條巷子里置辦了一個小院,往後,師父和師母的家,就正式安在那里。
飯後,師母借著去外面透口氣,指明讓紫苑陪同出去,紫苑知道這是師母要跟她私下說話,當下便起身扶著師母步出了包廂房。
兩個人一直走到二樓露天的圍欄邊,師母才轉過身打量著紫苑,低聲問道︰「你,就是老易新收的那個徒弟,凌家的五小姐紫苑?」
紫苑點頭。
「不對,你不是」師母突然否定紫苑的話,紫苑嚇了一跳,莫非她有讀心術?
不過師母接著又說,「看人不能僅看外表,我剛才觀察你吃飯的動作和神態,你都不像紫苑,而且,紫苑最喜歡吃豬肝,而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踫一下。快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假裝紫苑?」師母的聲音低沉且帶著怒氣,跟之前那個笑容可親的師母判若兩人。
紫苑跳起來的心,又落了下去,還好,虛驚一場。
「我真的是凌家的五小姐紫苑。那師母,又是何方神聖?」紫苑理直氣壯的問。
師母質疑的盯緊紫苑,聲音冰人帶著怒氣,還有些悲痛,「你都不知道我是誰,還敢說自己是紫苑?哼,看來,那次事故果真不是偶然,確實是有人暗中布下的陰謀啊,不然,怎麼還造出如此一個這般神似的紫苑混進凌府,天哪,我的紫苑,又在哪里?」
「我真的是紫苑,只不過,我听我二叔說,我在來江陵的路上發生了事故,我的頭撞傷了,損失了很大一部分記憶。師母若不信,大可去問我二叔。」
「你,你受傷失憶了?」師母的目光有些舉棋不定的復雜,還有些心疼,「那,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紫苑茫然又有些痕跡的想了想,「我只覺得師母好面熟,好親切,好像是我的一個親人,而且,那個親人好像曾經交付給我一個東西……」
師母的目光睜得大大的,聲音開始激動,「什麼東西?你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