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棠也正為今晚的枯坐而傷神,每年的守歲是他最頭痛的事情,除了听幾位妻妾爭風吃醋的話,就再無其他。
凌玉棠點點頭,贊同了紫菱的提議,守歲嘛,只要不是睡著了,就成。凌玉棠允可,紫玉也附和著說好。紫衫淡淡一笑,沒有表態。
老九老十有些急迫,一個勁的朝那櫃子里張望,紫菱轉身朝著兩兄弟眨了眨眼,走過去彎腰從櫃子里拿出兩只方形的立體木質盒子,上面刻畫著無光八門的圖畫。輕輕搖動,里面還有叮叮咚咚的聲音。
「兩位弟弟,這是七姐姐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叫做魔方。」
「這個怎麼玩兒啊?」老九老十新奇的接過,低著頭瞅著那兩個東西,不停的問,紫菱就笑眯眯饒有耐心的跟兩個弟弟講解著玩法。
顧氏微笑的看著紫菱,自豪的點點頭,眼角余光偷瞟凌玉棠,發現他已經開始擺弄那棋譜了。顧氏嘴角微揚,睨了眼下面的幾位氣餒的妾,笑著招呼道︰「幾位妹妹們,那我們就抹會牌先提提神吧」
楊媽媽一個人坐在屋子里守歲,面前的小桌子上擺著燙好的酒,還有花生米,楊媽媽自斟自飲,倒也怡然自樂。酒過三巡,突然听見隔壁的屋子里傳來一陣唧唧,唧唧的細微聲響。
楊媽媽揉了揉眼楮,走到那屋子你,一眼就看見那只篾竹籠子的小門竟然是敞開著的,大白正擠在在門縫里不得進出,而比它身形小一些的小白,卻不見蹤影。
楊媽媽吃了一驚,趕緊將大白重新放好,又關緊了籠子門,在屋子里四處找尋小白,甚至跪在地上朝椅子櫃子的縫隙里瞅,都不見小白的痕跡。
楊媽媽這下真是酒性冷了三分,五小姐晚上去東苑佛堂守歲,臨出門前還特別叮囑自己要好生看著這一對兔子,更何況,這一對兔子可是凌二爺送給五小姐紫苑的,如今小的那只不見了,這,可如何是好?
凌玉棠這一局是和紫衫下,紫菱站在凌玉棠的身後觀棋,紫玉挨著紫衫坐著,父子幾人的興致都還很高昂,紫衫棋藝不錯,凌玉棠不時發出幾聲爽朗笑聲。
趙姨娘沒有模牌,而是坐在一旁拿了本書看,顧氏,韓姨娘和方姨娘三缺一,便拉了錢媽媽作陪,錢媽媽推月兌著說自己年歲大了學不會,不想掃了主子們的興致,顧氏便讓素艷在錢媽媽後首坐著幫著錢媽媽認牌,當下,幾個人倒也熱熱鬧鬧模牌,歡聲笑語不斷。
老九老十研究了好長時間的魔方,後半夜終于耐不住,靠在各自乳娘的肩上睡著了,顧氏便讓乳娘們抱著老九老十回屋睡覺去了。
素錦端了橢圓形的琉璃百褶盤子,挨個的在屋里主子們面前經過,伺候著大家吃些糕點墊墊肚子,那琉璃盤子很有講究,每一層褶子里面都盛滿各式糕點,五顏六色,紫菱挑了一顆蜜餞,紫衫是杏仁,紫玉沒有吃,素錦轉到正在模牌的顧氏身邊,顧氏目光在面前琳瑯滿目的美食上掠過,最後,芊芊玉指夾了一顆瑩白的姜糖放到口中,滿臉得意道︰「妹妹們都嘗嘗這姜糖,是先前二爺帶過來的。」
韓姨娘本來是去拿紅棗,听這話,趕緊放了紅棗挑了一顆姜糖,方姨娘也效仿。
「味道真不錯,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姜糖」韓姨娘輕聲贊道。
顧氏微微一笑,目光瞟了眼那邊正有些舉棋不定的凌玉棠,「雖說我以前也常吃姜糖,可這二爺帶回來的,卻似乎有一種與眾不同之味,含在口中,竟有一種淡淡的花蜜的清香。」
「是嗎,姐姐還能品出這麼多的味道來,可見我,還真是口拙,竟然只光顧著那股子姜味,我再嘗一塊」方姨娘笑顰如花,素錦微笑著將琉璃點心盒再次端到方姨娘面前,方姨娘眉目微轉,挑了兩塊,一塊塞進自己紅唇里,拿著另一塊,起身婀娜著朝那邊正下棋的凌玉棠走去,「都是二爺的功勞才讓婢妾吃到這麼好吃的姜糖,二爺也嘗一塊」
顧氏訝異看著方姨娘,看見她當著晚輩們的面竟然勾著凌玉棠的脖子撒嬌,顧氏臉色落下來,很不好看。趙姨娘目光從書本上斜過來,看見方氏這樣邀寵賣弄風騷,不禁微微蹙眉,戲子就是戲子,渾身的媚骨皆不分場合,再看凌玉棠,也有幾分不自在,想要去揮退方氏,可是方氏卻纏的他喘不過氣,凌玉棠無奈,只得半推半就的接下姜糖,略有不耐的道︰「方姨娘還是去模牌吧」
方姨娘笑的風情萬千,心滿意足的回來重新坐好,一抬頭,就看見顧氏那滿眼的怒火。
方姨娘不以為然,勾起了紅唇,顧氏氣得七竅生煙,正要數落方姨娘不顧大體,對面的錢媽媽在這個時候朝顧氏不停的使眼色,顧氏這才深吸了口氣,暫且按捺住心中怒火。
紫苑在佛堂里虔誠的伺候著,春暖在一旁坐著相陪,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外面又傳來輕輕的叩門的聲音,一個小廝在外面說話,「五小姐,小的是二爺身邊的貼身小廝柳岸,奉了二爺的吩咐給五小姐送東西來,還請五小姐開門。」
門開了,果真是那個柳岸站在門外,兩只手都提著東西,春暖接過拎進來,是一只暖手的小巧銅爐,火勢很旺,紅通通的,放在桌上的,是一只食盒,紫苑頗有好奇的打開那食盒,竟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圓。
「二爺真是細心又體貼,知道我們小姐晚上沒吃幾口,這碗湯圓果真是送的及時啊小姐,您趁熱吃幾口吧」春暖很開心的伺候著紫苑吃湯圓,紫苑也很听話。
一圈牌還沒有打完,方姨娘正說說笑笑的眉眼突然就沉了下來,哎唷了一聲推倒面前的牌捂著月復部歪在椅子上,頃刻間就冷汗如雨下。
「方姨娘,你這是怎麼了?」顧氏驚得從座上站起,還沒等到伸手去扶,方姨娘已經噗通一聲從椅子上滑到了桌子下面,顧氏啊一聲驚叫,那邊的凌玉棠早已奔過來一把從桌子下面抱起方姨娘,方姨娘已經眼皮翻白昏死過去。
凌玉棠大驚,一旁的顧氏和韓姨娘也開始出現了異狀,顧氏臉色蠟黃,喘氣連連,若不是旁邊的素錦扶著只怕已經摔倒在地,韓姨娘則是彎腰干嘔不止,頓時,屋子里亂成一團……
除夕夜,凌玉棠忙得焦頭爛額,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他才終于緩過一口氣。顧氏喝了藥已經躺下了,凌玉棠走到外間望著主屋滿地的狼藉不由失神。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凌玉棠回頭一看,趙姨娘拿了件披風過來輕輕披在凌玉棠的肩上,「王太醫醫術了得,她們吃了王太醫開的藥,二爺不用擔心。況且,王太醫也說了,她們應該是今晚上吃的東西過于雜亂,陡然熬夜,平素又都是些養尊處優的,是以胃腸出現紊亂才如此。」
凌玉棠緊皺著眉頭,臉上的陰郁並沒有因此而舒緩幾分,而是越發的陰沉。「我並不這麼認為。」
趙姨娘訝異挑眉,「那二爺覺得,事情有蹊蹺?」
凌玉棠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卻也不能完全肯定,當下只搖了搖頭,跟趙姨娘道︰「你也折騰了一個晚上,幫著親自服侍顧氏喝藥歇息,這會子你想必也累壞了,回去眯一會吧」
趙姨娘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了,留下凌玉棠一個人站在主屋發呆。事發後,滿屋子的丫鬟婆子都跟著亂成一團,凌玉棠干脆找了趙管家過來把那些當時在場的下丫鬟和婆子一起收押在前面的大廚房你,各屋僅留了幾個得力的丫鬟伺候。這會子滿屋子的狼藉也沒人來料理,凌玉棠視線在屋子里的每一角細細掃過,最後落在牌桌邊那只打翻的琉璃盒子上,他目光倏地變得銳利。
三兩步從翻到的凳子上邁過去半蹲下來打量那些從盒子你灑出來的點心,微微擰眉,若有所思。
趙管家火急火燎從外面進來,「二爺,王太醫已經送出府了,老奴剛在路上特意多問了一些具體的細節,王太醫還是那句話,幾位主子怕是吃混了東西,又或者是吃了相沖相克的,這是食物中毒的癥狀,您接下來還有什麼吩咐要老奴去辦?」
凌玉棠沒有吭聲,手指間夾著一塊姜糖,放在眼前細細打量,趙管家湊近幾步,看著凌玉棠
,目光也跟在落在那塊姜糖上,等待著凌玉棠接下來的指示。
「這盒子點心,你給我拿下去找個信得過的大夫好好查一查。」凌玉棠沉聲交代。
趙管家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二爺的意思是?端倪也許出在這盒點心里?」
凌玉棠站直了身子,背手從那對狼藉里踱出來,「所以我才讓你去查,記住,這點心盒子的事情還有查出來的結果直接來回了我,若是大爺和老太太他們問起,一個字都不準提。」
趙管家垂下頭,「二爺放心,老奴心里有數。爺若沒有旁的吩咐,老奴這就著手去辦」
凌玉棠擺擺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