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人先後睡下。丁文長見自己上床時宋舞霞閉著眼楮,呼吸均勻,便以為她睡著了,輕手輕腳地睡在了床外側。
事實上宋舞霞正一肚子火,一心等著他道歉。感覺到他吹了燈,爬上床,不止沒說話,還小心翼翼避免踫觸到她,她更加地生氣了。憋著欲月兌口而出的質問,她告訴自己,他一定會先開口的,可等著等著,她听到他翻了一個身,又翻了一個身,可就是不開口,甚至他都沒有像以往一樣摟著她。
在丁文長不知道第幾次翻身的時候,宋舞霞終于忍不住了。「丁文長,你到底怎麼回事」她說著就坐了起來。
「吵到你了嗎?」。丁文長莫名,也跟著坐了起來,「要不我去外面睡?」他試探性問。
「你」宋舞霞愈加氣惱,一股腦兒躺下,拉起被子蒙住頭,背對他面向內側躺著。
此刻丁文長當然知道她在生氣。今晚他輾轉反側不止是因為白天的事,更多的是源于心中的懷疑。某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根本不該存在。最讓他難過的,原本至親的人居然沒一個可以信任。他不知道這是他的身份造成的,亦或是根本就是他的問題,是他太失敗了。
「以前,在你生氣的時候,會不會希望世上根本沒有我這個人?……如果不是我,你們姐妹不會經歷這麼多事。」
宋舞霞听到了他的話,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她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想理他。
「其實,如果太後的計劃沒有成功,或許皇帝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怎麼回事?」宋舞霞再次坐了起來,不滿地嘟囔︰「大半夜的,干嘛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沒什麼。」丁文長搖頭,「只是覺得有些無奈。」他嘆了一口氣,也知道時間不早了,說道︰「很晚了,睡吧。」
「喂」宋舞霞推了一下欲躺下的他。她能清楚地感受他的失落與感傷,可是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低聲說︰「其實在柳縣的時候,如果沒遇上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說到這,她又語氣一轉,生氣地說︰「不過,剛才的事,你不道歉嗎?」。
「道什麼歉?」丁文長看著她,不待她回答又說道︰「那時候若不是看著你很熟悉,我可不會白白借銀子給你。」
「什麼白白?」宋舞霞反詰,「你自己不算算,我付了你多少利息,你個奸商」說到最後兩個字,她自己都笑了起來。那時候她真是恨他恨得牙癢癢。
丁文長听到了她輕輕的笑聲。「奸商」二字從她嘴里說出來根本就是一種贊美。他伸手擁住她,接著她的話說道︰「其實我是一個愚笨的奸商,否則我不會一次次地放不下你。」
「怎麼,我都嫁給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當然沒有。」丁文長急忙搖頭,緊緊抱著她,努力讓她貼近自己。事實上,與其說他在擁抱她,不如說他在尋求安慰。從小打大他都被教育應該堅強,應該以大局為重,以家族利益為出發,可他也是一個普通人,有著最普通的喜怒哀樂。
宋舞霞任由他抱著。她知道,從發現長公主的字條開始,他就一直不好過。不過幸好,他不會在她面前偽裝,她相信他會走過他自己那一關,她能做的便是陪著他,不離不棄。
寂靜的黑暗中,誰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听到了隱隱約約的更鼓聲。感覺到他稍稍放松了他的手臂,宋舞霞在他耳邊說︰「其實我本來想找你商議的,可是你已經出去了,而我又太擔心懿安姐姐,所以就讓他們找了去。至于‘郡主’什麼的,只是一個稱呼,我真的沒想那麼多。經過今天的事,我相信他們會改口的。」
听著宋舞霞斷斷續續的解釋,丁文長依舊沉默著,只是讓自己的臉頰更貼近她的額頭。
宋舞霞不知道他這是听進去了還是沒有。正當她想再次開口的時候,只听丁文長說︰「其實我只是生自己的氣。你是我的妻子,軒兒是我們的兒子,理應由我保護你們,結果你們身邊的人都是陸博濤安排的……別誤會,我知道他對你只是關心,而你,我也知道……」他放開了她,伸手撫住她的臉頰,慢慢摩挲著,用低聲而緩慢的聲音說︰「我知道我們都愛著彼此,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其他人。可即便是如此,有時候我還是會覺得無力,甚至會害怕。」如果不是在夜里,如果不是房內沒有光線,他是絕對說不出這話的。不過這確實是他的真心話,他真的害怕自己不止保護不了他們,甚至還會連累他們。
宋舞霞伸手握住他的手背。她明白他的心情,可是他不喜歡這麼失落的他。她假意失望又生氣地說︰「丁文長,這種時候,說一聲你愛我會要了你的命嗎?為什麼每次都是我說?你不覺得這樣不公平嗎?」。
「我愛你。」
宋舞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其實我很早就開始愛你了,不由自主的,在你依然討厭我的時候……」
宋舞霞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我都知道。」眼淚涌上了她的眼眶。
丁文長伸手抓下她的手指,故作輕松地問︰「你又要哭了?」
「才沒有」她回嘴。她的眼淚沒有滑落,但眼眶快盛不下滾燙的淚水了。
听著她帶著哭腔的嬌嗔,丁文長低頭輕吻她的眼瞼,他嘗到了溫熱的咸咸的味道。
「丁文長,即便我愛哭,這也並不代表我時刻需要你的保護。即便我不夠聰明,我也會很努力,很努力地……」
她的聲音消失了,他吻住了她的嘴唇。與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的身上總是帶著暖暖的香味,撫慰他心中的不安;與以往不同,他吻她不是因為他想與她纏綿,而是他想珍惜她,他想告訴她,在他的生命中,她是最重要的。
他細細吸吮著她的柔女敕,慢慢描繪著她的唇形,用心感受著她的回應。漸漸的,兩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他的手順著她身體的線條游離,他的心髒開始不規則跳動,屋內的溫度徒然升高了不少。他的動作由輕柔變得激烈,唇齒的糾纏中,他的渴望不斷膨脹,親吻再也滿足不了他。他的手滑入她的中衣。他知道她沒有穿肚兜睡覺的習慣。他熟稔地揉捏她的飽滿……
「別……」宋舞霞虛弱地抗拒。那帶著喘息的申吟更似誘人的邀請。
丁文長把她放倒在床上,她的中衣隨著他的動作敞開了一大半。他俯身壓向她,再次吻住了她。
宋舞霞被他吻得頭暈眼花,僅剩的一絲理智讓她記起,她的例假有些不穩定,她不知道今天算是危險期還是安全期。感覺到他燙染的皮膚正直接摩挲著她的,她無力地推拒,結結巴巴地陳述︰「我的小日子……有些亂……我怕……皇帝……」她暫時不能懷孕,畢竟對皇帝來說,她和丁文長只是一對假夫妻。
丁文長一時沒有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他深深吻住了她,吻去了她淺淺的抗拒。許久他才回味過來她話中的含義。可此時此刻,她的身體似水一般,而他,他的緊繃正萬分渴望著她柔軟。「我會小心的。」他只吐出了五個字便已情不自禁。
對他異乎尋常的熱情,不同以往的柔情,宋舞霞有些難以抗拒。算了,最多明日喝避子湯吧她暗暗提醒自己,配著他的動作。這一刻,兩人都只想著能這般永永遠遠不分離。
……
第二天早上,宋舞霞被惱人的敲門聲吵醒。迷迷糊糊中,她推了丁文長一下,含含糊糊地問︰「已經早上了嗎?」。
丁文長轉身抱住她,咕噥著說︰「門是拴上的。」他的言下之意,叫起的丫鬟見他們沒動靜,自然會去照顧丁立軒吃早飯。
平日里他們當然不會這麼不負責任,可昨晚……想到兩人之間反反復復的糾纏,生怕對方消失般的緊密,宋舞霞一下子漲紅了臉。可她的身體又酸又軟,眼楮怎麼都睜不開,只能喃喃︰「快起來啦,軒兒還等著我們。」
「他都這麼大了。」丁文長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像孩子般耍賴︰「再睡一會,沒事的。母親那邊,就說你病了。」
「哦。」宋舞霞無意識應了一聲,意識有些模糊,只是本能地在他胸口尋找舒服的位置。
門外的敲門聲並沒因兩人的「裝死」而停止,反而越來越大聲。不久之後,就听管家在門外為難地喚了一聲「大少」。
丁文長猛然睜開眼楮。看到懷中的女人依然閉著眼楮,臉上帶著醉人的紅暈。丁文長輕笑,低頭吻了她一下,翻身下床,為她掖了掖被子,披上衣服往外走去。
宋舞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發現失去了身邊熟悉的體溫,她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楮,看到床上只有她一人,而陽光正直射在窗戶上,時間已差不多近午時了。
綠桑為宋舞霞沐浴更衣,看到主子身上的草莓,不禁羞紅的臉,嘴角卻掛著淺淺的笑。
「你笑什麼。」宋舞霞的心虛顯而易見。
綠桑知道她臉皮薄,只能假裝正經地回答︰「夫人,大少一早已經派人去告訴老夫人您身體不適。軒少爺那邊也是。」
「哦。」宋舞霞低頭應了一聲。想起昨晚的激烈,她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便吩咐廚房煎藥吧,正好不用偷偷模模的。」說完她不禁有些失落。只要他們一天沒自由,她就不能懷孕。可私心上,她多麼希望能再有一個他們的孩子,能讓她真真切切感受懷孕的過程。
綠桑當然知道宋舞霞指的是什麼藥,神情也不禁跟著有些黯然。「夫人,那藥……喝多了對您的身體不好……」
宋舞霞不語。她當然知道是藥三分毒,特別是這種避孕藥,說不定會影響以後的受孕。可她不確定昨晚是不是她的安全期。她伸手撫住了小月復,只是低頭不語。
綠桑也沒再多言,為宋舞霞打理妥當,便親自去煎藥了。很快丁立軒放學回來,關切地問了她的身體情況。母子倆簡單地用完午膳,綠桑剛把溫熱的藥碗端上,蘇四娘來了。
大概是出于做賊心虛的心態,宋舞霞急命綠桑端下藥碗,迎了蘇四娘入屋。
「孝和,你可知道吉雅郡主早上死了的事?」蘇四娘還未坐定便已急急開口。
宋舞霞一直知道吉雅的情況並不好,但具體如何,宮里的人守口如瓶,再加上外面的人接觸不了吉雅與蘇娜,無法得知詳情。
蘇四娘見宋舞霞愣住了,趕了屋里的丫鬟出去,急匆匆關上房門,壓低聲音問︰「孩子的事……你知道多少?」她問得又急又快。
宋舞霞搖搖頭,轉開話題問︰「大嫂,您這個時間過來……」
「皇後娘娘很快會傳你入宮。你大哥讓我來通知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傳我入宮,為什麼?」宋舞霞不解。即便吉雅死了,也沒理由傳她入宮。突然間,她想到了昨日的事。寫信之人明顯是想得知長公主的情況,以及與她和丁文長的關系。她同丁文長一樣,也覺得這事很可能是皇後所為,如今皇後又用吉雅為借口喚她入宮,難道……
「清兒,你大哥讓我告訴你,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參與皇家的事。至于那個傳說中的‘怪物’,你千萬不能接觸,更不要去試圖弄清其中的真相……」
蘇四娘細細囑咐著,宋舞霞對她的態度有些茫然。確切地說,她對讓蘇四娘轉達這些話的宋修文有些茫然。按照以往所知,宋修文應該是皇帝與太後身邊的雙重間諜,他和皇後之間又是什麼關系?
直至蘇四娘說完,宋舞霞試探道︰「大嫂說的我都記住了,只是叔父那邊……大嫂,你可知道叔父是什麼意思?嬸娘有沒有找過你?」
蘇四娘搖頭,「如今你叔父已是自顧不暇,反正,按你大哥所言,你快去快回便是。」話剛說到這,門房派人來說,宮里的車子已經往這邊而來,眼看快到了。蘇四娘聞言,一副「你看吧」的表情,接著說道︰「你婆婆應該已經知道我來了,你陪我去打聲招呼吧」
宋舞霞還惦記著那碗藥,推月兌道︰「大嫂無須在意的,婆婆是明理之人,再說我還要準備入宮的事……」
「不是我說你,她怎麼說都是你的婆母,不管她面上如何大度,我們的禮數還是要做足的,否則就是我們沒道理……」蘇四娘絮絮叨叨教育著她,把「長嫂如母」演繹得淋灕盡致。
宋舞霞的心思都在皇宮那邊,想著藥可以回來再喝,出門後暗暗給綠桑使了一個眼色,便陪著蘇四娘去了丁母那邊。
來到丁母的院子,三人才剛剛見過禮,皇後身邊的太監便到了。對方也不等她們出來迎接,便主動進門了。看到宋舞霞,連寒暄都沒有,只說皇後讓她馬上進宮,進宮的車子也跟來了。宋舞霞推說要回去換衣服。太監一臉不悅,重申陸妙彤正在宮里等著她。
宋舞霞無奈,只得上了馬車。一路上也沒人跟她說什麼,連帶她的丫鬟都只能上了其他馬車,好似被皇後刻意隔離一般。
一路忐忑後,宋舞霞很快被太監引著去了中宮。大殿內,陸妙彤端坐著,只有少數幾個心月復隨伺在旁。
宋舞霞上前行禮,恭敬地問︰「不知皇後娘娘急召孝和入宮,可是有什麼急事?」
「听說宮外有不少流言,你听到多少?」
宋舞霞沒料到陸妙彤居然如此單刀直入,中心不禁有些打鼓。「回娘娘,孝和成親不久,一直在家中伺候婆婆,照顧孩子,很少出門。」她的言下之意,她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用與本宮拐彎抹角。上次你進宮,本宮讓你見了蘇娜,你自然是見過吉雅的,她們都對你說過什麼?」皇後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嚴厲。
現在是秋後算賬嗎?宋舞霞暗想,不亢不卑地回答︰「回娘娘,上次蒙娘娘的恩典,與蘇娜公主說了一會話,也確實見過吉雅郡主,不過我只是叮囑她好生養著,並沒有說其他。」
「是嗎?」。陸妙彤冷冷看著宋舞霞。
宋舞霞莫名,但也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並沒說謊。
沉默片刻,陸妙彤突然質問︰「那為什麼吉雅郡主臨死前極力哀求本宮,讓本宮把她的孩子交給你?」
「交給我?臨死?」宋舞霞假裝錯愕,吃驚地問︰「娘娘的意思,吉雅郡主已經……」她咽下了最後幾個字,又錯愕地問︰「為什麼交給我?難道是吉雅郡主病糊涂了?」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陸妙彤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訴宋舞霞,她並不相信她的說辭。
宋舞霞想不明白皇後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能跪在她面前,鄭重地說︰「皇後娘娘明鑒,臣婦見到吉雅郡主的時候她病得迷迷糊糊的,臣婦只是說了幾句很普通的話。」
「是嗎?那蘇娜公主為什麼不是這麼說的?」陸妙彤冷笑著問。
*寫完《雁回》來改錯別字,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