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知道,如果一切都與胡三攤開來說,為了女兒,他一定願意走的。可是胡三的直脾氣,一激動就什麼都說了。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他們誰也不能告訴他全部的真相,否則說不準就會生出什麼意外。
宋舞霞明白桂花的難處。轉念想想,桂花說得也沒錯。如果大家一起走,現在答應了陸妙彤也無妨,反正雁翎年幼,幾個月內是不可能成親的。
想著這點,她反而輕松了,倒過來安慰桂花︰「你不要擔心,暫時只有你們知道我的事,等皇帝發現的時候,我們早已不在大楚境內了。」
「可你的身子……」
「我的身體一向不錯。等到五個月多的時候,孕吐便不會這麼嚴重。」
……
兩人斷斷續續說著話,大約半個多時辰後,丁文長帶著滿臉通紅的胡三回來了。兩人便打道回胡家,臨走時胡三還叫嚷著第二天要去找鄭晟睿退婚。
宋舞霞本想勸阻胡三,被丁文長拉住了。待他們走後,宋舞霞忍不住問︰「你不要告訴我,是你慫恿大哥去找鄭晟睿,萬一出了什麼事……」
「不會有事的。即便有事也是皇後的事。」丁文長笑答。
「你什麼意思?」
丁文長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下,解釋道︰「雁翎現在不止是宋家的外孫女,更是胡大將軍的嫡長女,手上都是精兵。大皇子娶了雁翎,皇上不怕嗎?此番皇後偷偷模模的,估計一來是試探,二來,她應該還未對皇帝說,或者皇帝並不贊同……」
「所以你讓大哥把這事捅到皇帝那?」
「放心,我已經告訴胡大哥,千萬不要說他不願與皇家結親,只讓他死咬一點,他的女婿決不能納妾,一旦成了皇帝,也不能有嬪妃……」
「現在鄭晟睿才是皇帝,他听到……」宋舞霞轉頭看向听文長,「你故意的」她控訴,「你不怕大哥得罪皇帝,鄭晟睿治他的罪?」
丁文長搖頭,「大概是因為胡大哥想事情簡單,又是直腸子,皇帝是真喜歡他。不過大哥對他也是真心的。」
「不管真心不真心,大哥是好人,如果他知道皇帝的那些卑鄙事,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相信他。」宋舞霞反駁。
丁文長沒再與她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皇後那邊,我想讓她知道,我們是贊成這樁婚事的,但同時要她保證,一旦我們離開,她不會為難雁翎,為難胡家的人。眼下我還要顧著太後那邊,暫時不能進宮,只能想辦法把話遞進去。」
宋舞霞想想,如果他們與皇後的協議是真的,他們確實應該這麼對陸妙彤說。想著兩人的「多重間諜」身份,她不禁在心中嘆息。可想想太後那邊,她又忍不住擔心。「你想到理由讓太後同意放軒兒離開了嗎?」。
丁文長再次搖頭。「有貨船的事在先,太後雖什麼都沒說,但她已經在懷疑了,所以我想,要說服她真的很難。萬不得已,我們就在行動前的半個月偷偷把軒兒送走。他比我們先行半個月,想來會比較安全。」
「那雁翎、雀翎呢?還有,萬一被太後發現呢?你也知道,府里的人,太後的,皇帝的,皇後的,各各都有可能看到不該看到的。」想著他們被「各門各派」監視著,只有在房間內才能躲開各種窺視的目光,宋舞霞就覺得郁悶。
丁文長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解釋著︰「我都說了,這是最後的辦法。反正還有近四個月時間,應該能想到其他辦法的。」
宋舞霞知道他這只是安慰她。想著他也夠為難的,她又幫不了什麼忙,全部的擔子幾乎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她只能微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怎麼都會相信他。
日子又過了兩天。這一日,宋舞霞正在房內吐得厲害,幾乎一天都沒吃過東西,門房突然送來了名帖。因丁文長這些日子都在外辦事,白天很少在,綠桑正想推掉不見,卻見帖子的落款居然是宋允琪。她只能進屋詢問宋舞霞的意思。
自宋允琪去了南麓書院,宋舞霞只是從陳二狗手中得到一些間接的訊息。「他是因為繡屏的婚事回來的嗎?」。宋繡屏下個月就成親了,嫁得雖然有些遠,又是繼室,但至少是正妻,還是個從五品的官。
宋舞霞對著帖子喃喃。想著佷兒遠道回來向她請安,她怎麼都不能不見,遂對綠桑說︰「讓他明天下午來吧。下午好像比較好些。」
綠桑點頭而去,很快折回了屋子,遞上溫水,輕柔地為宋舞霞拍著後背,小聲說︰「夫人,要不奴婢命人偷偷去抓幾副藥吧,您這樣……」
「算了,我能忍著。」宋舞霞拒絕。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盡量不吃。
「可老夫人那邊……」
宋舞霞沒有回應。雖然她已經盡量掩飾,可丁文長的母親畢竟是過來人,看得多了難保她已經在懷疑了。可就算她懷疑了,她也無計可施。用丁文長的話,他們只能盡量在她面前掩飾,同時阻斷她與宮內的聯系。宋舞霞想著想著,又是一陣惡心。她吐得都快把膽汁吐出來了。
「夫人,要不您去床上躺一會?」
「不用了,軒兒快回來了,你去看看午膳準備得如何。」
「是。」綠桑點頭,剛一回頭就看到丁立軒靠在門邊盯著宋舞霞,眼眶紅紅的。
宋舞霞在綠桑的提醒下也看到了兒子。「軒兒,你怎麼站在門口?快進來洗手。」她像往日一樣招呼他。
丁立軒依然只是看著她。突然間,他快速沖向宋舞霞,一下子抱住她的大腿,「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挨先生罵了?」宋舞霞莫名。
「母親,您是不是快死了?」他哭得更傷心了。
宋舞霞與綠桑面面相覷。「怎麼這麼說?母親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嗎?」。
「先生說,如果一直生病,一直生病,總是不好,就會死。」他一邊說,一邊抽泣,「您這些天一直不舒服,你們還說要送我去讀書,我知道,其實就是要把我送走……」
「傻孩子。」宋舞霞哭笑不得,只能用手帕擦著他的眼淚,勸道︰「母親沒事,也沒有生病,只是不舒服,過些日子就好了。至于你,就像你父親說的,只是去讀書而已,逢年過節都可以回來的。」
「不舒服難道不是生病嗎?不是生病了才會吃不下飯,才會一直吐一直吐一直吐嗎?」。
宋舞霞不知道如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