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宋舞霞雖然還不能行走,但已經能坐在屋外曬太陽了。
兩個小女孩的母親一個多月前死了,根據她留下的遺書,以及周圍人的敘述,她拼湊出了部分的事實。
她所處的時代叫大楚,在這個時代,她的名字也叫宋舞霞,死去的是妹妹宋清霜。她們是一對同卵雙胞胎。兩人的父親名叫宋維善,先帝的首輔大臣,兩次出任右丞相,死後被追封為溫郡王。她們的爺爺是大楚的開國功臣,王朝的第一人宰相宋銘。
兩年多前,她們被山賊胡三,也就是那個滿臉胡子的張飛男打劫了,之後一直住在這名喚綠石寨的賊窩。為了生存,宋清霜成了壓寨夫人,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大雕與小雕。
一個月前,宋清霜死了,服食慢性毒藥自殺。她在遺書上說,她覺得自己嫁給山賊,有愧于宋家的列祖列宗,無言面對未婚夫。所以既然宋舞霞有救了,她就應該去地下向祖宗請罪,把宋家的將來以及父親枉死的真相交托給姐姐。
作為現代人,宋舞霞對宋清霜的想法不以為然,要知道歷史上很多的開國皇帝都是草莽出身,只要人好,山賊又如何?不過宋清霜有這樣的想法倒是解了宋舞霞的不安,因為她死前曾要胡三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宋舞霞,但絕不能強娶她為妻。
大概是因為宋清霜以為宋舞霞知道,所以並沒在遺書上言明宋家的將來,父親的枉死是什麼意思,也沒有說明她們被打劫之前的事,反而講述了自己與未婚夫陸博濤之間的點點滴滴。信中一再強調,真相只能依靠陸家的勢力去追查,所以以後她就是宋清霜,陸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這些天,宋舞霞一直在感嘆宋清霜心思之縝密,心機之深沉。陸家是大楚最後的門閥,聲名顯赫的外戚,為了怕他們不願迎娶被山賊擄截過的女人,她主動修書與陸家解除了婚約,並且留下了自己就在綠石寨的線索。她說,以陸博濤的個性,一定會上門找她,到時她只要欲拒還迎幾次,陸家一定會風風光光娶她過門。
好似兩年多前就設計好了今日的一切一般,宋清霜在信上說,她已經把認識她們的人全都打發了,包括胡三與兩個女兒在內,她沒有對任何人提過關于她們的只字片語,所以沒人會懷疑她不是宋清霜。回京之後萬一有人質疑,只要宋舞霞拿出宋清霜留下的畫作,就再也不會有人懷疑她的身份。
見過宋清霜留下的畫作,宋舞霞終于知道什麼是古代才女。宋舞霞也曾跟著養父學習過山水畫,苦練了那麼多年的技法,相比宋清霜的,只能勉強稱得上工整而已。
信的最後還提到了胡三。宋清霜說,如果不是她們被胡三擄截了,也許早就被人殺了。綠石寨的人都是迫于無奈才落草為寇的,胡三雖然是山賊頭子,大字不認識幾個,但他是個好人,所以她希望宋舞霞能好好照顧山莊。
為了能順利把山寨漂白,這些年宋清霜一直約束著胡飛與山莊的眾人。兩年多來,他們雖然靠打劫為生,但從沒殺過人,也沒騷擾過附近的百姓。宋清霜希望將來能好生安置山莊的人,為他們買些田產,富足地過日子。
想起張飛男與山莊的人,宋舞霞無奈地一笑。
十天前,那個大夫真的是被胡三扛進來的,然後「咚」一聲扔在了她的床邊。雖然受到了如此的待遇,但大夫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一慌不忙地給她把脈,很閑適地對她說︰「你醒了?醒了就好了,也不枉寨主把我扛來扛去的。」
一听這話,胡三就急了,作勢要揍那個大夫,幸好綠豆眼急忙把他攔住了。宋舞霞一直在懷疑,大夫知道綠豆眼一定會攔著胡三,才敢那麼說。
綠豆眼名叫陳二狗,是胡三的軍師,身高不滿一米七,留著兩撇小胡子,看似賊眉鼠眼的,心腸很好,做事也很細心。不過陳二狗說是軍師,其實也是個半文盲,要不是宋清霜教過他數字及記賬的方法,他還靠著畫條條杠杠管理山莊的財務。
可能因為宋清霜教過她識字,他十分地崇拜寨主夫人,連帶地對宋舞霞也是十分地尊敬,早中晚三餐都是他親自送的,每次都要噓寒問暖個半天,對大雕與小雕也是予取予求,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們。
說起那對雙胞胎,宋清霜遺書的字里行間滿是不舍與愧疚,再三要求宋舞霞好好照顧她們,教育她們,將來讓她們用陸家義女的身份找個好人家嫁了,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喜樂。
雖然才十天,但對兩個小女孩,宋舞霞是真心喜歡她們的,哪有女人能對長得一模一樣的可愛雙胞胎免疫?更何況兩個小女孩還與小時候的自己頗為相似。
剛想到這,兩團火紅色的身影飛快地竄到她身旁,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兩只手。
「姨媽,我們有新名字了。」先開口的是掛著紅色玉佩的妹妹,「以後我就叫小雀。」
「姨媽,我以後不叫大雕,叫大雁。」緊接著開口的是姐姐。姐妹兩雖然長得很像,但性子上,姐姐沉穩了很多。
宋舞霞對這兩個名字依然很汗顏,眼楮的余光瞥見胡三在院門口徘徊,決定暫不發表意見,省得張飛男的大嗓門摧殘她和兩個小可愛的耳膜。
「姨媽,爹爹讓我們對你說,娘親睡著前答應過,只要你醒了就會告訴我們娘親叫什麼名字……」
「妹妹,你忘了,爹爹說,不能讓姨媽知道這是爹爹說的。」掛著金項圈的姐姐急忙糾正。
看著小女孩紅撲撲的臉頰,大大的眼楮,宋舞霞忍不住模了模她們的頭。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她發現,她們不止是一對同卵雙胞胎,還是一對鏡像姐妹。兩人面對面站著的時候就像照鏡子一般,姐姐脖子上的痣長在右邊,而妹妹的長在左邊,姐姐是右撇子,而妹妹是左撇子。
可能因為她們還小,不明白死亡的意義,也可能因為宋清霜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或者因為她的外貌和真正的宋清霜一模一樣,兩個女娃對「睡著」的母親並不十分掛念,反而對她這個姨媽十分的親熱,每天至少有五個時辰(十小時)呆在她身邊。據她們說,這是她們娘親規定的。
見宋舞霞在發呆,改名小雀的小雕自發自動地依偎進了她懷中,嬌聲問︰「姨媽,我叫小雀,你和娘親叫什麼名字呢?」
宋舞霞想了想,使勁親了一下小女孩的臉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胡三,大聲說︰「你們的娘親叫宋墨黛,姨媽叫宋清霜。」
說到「宋墨黛」三個字,宋舞霞的眼中閃過迷茫。宋清霜要她代嫁入陸家,所以宋舞霞能理解自己為什麼要自稱宋清霜,可真正的宋清霜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宋墨黛呢?宋墨黛又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