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狗沒料到胡三會突然打人。胡三雖然說話很大聲,但對雁翎,雀翎,別說是動手揍她們,就是重話都沒說過一句。听翠羽的語氣,看陸昊然的穿著,他知道這小孩非富即貴,不好惹。他剛想上前阻止胡三,可轉念想想,打一下是打,打十下也是打,反正打都打了,也沒啥區別了。
這般想著,他聳聳肩,假裝什麼都沒看到,抬頭望著屋外藍藍的天空,把陸昊然那一句句︰「你不能打我,沒人敢打我!」以及胡三的那一聲聲︰「打的就是你,你讓雀兒不高興,老子就揍你!」當成噪音,自動過濾。
一旁的其他人見莊主揍人,總管裝沒看到,各自模模鼻子散了。
這兩年他們都習慣了。每隔一兩個月,他們的莊主便會來這里住幾天,來的時候氣呼呼的,稱他的妹子,也就是陳二狗總管口中的霞姑娘讓他認字是故意折騰他。
隔個三五七日,不用人請,他們的莊主自會去鎮上買一整車的東西,屁顛屁顛回碧琰山莊去了。這回,他們猜想應該是上山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一向淡定,比莊主更像莊主的陳總管就不會氣急敗壞地跑來了。
閑雜人等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望天的陳二狗,掙扎得起勁的陸昊然,打得歡樂的胡三,還有滿地的銀票屑。
門外,丁立軒從轎簾的縫隙中看著挨揍的陸昊然,小聲問︰「十八,你能打贏那個大胡子嗎?。」
「主人,那人沒有武功,只有一身蠻力。十八不喜歡和沒有武功的人交手。」十八平淡地陳述。如果丁立軒下令讓他去救陸昊然,他一定去。但既然主人只是問了一個問題,那他需要做的只是回答。
十八並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他一直記著,那天,如果沒有陸昊然出手相救,他和丁立軒早就死了。他總有一天會報他的救命之恩,但不是現在。
見十八閉上眼楮,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丁立軒向前走了兩步,對魯蒼南說︰「魯叔叔,陸大哥他……」他的意思很明顯,讓他去救自家主子。
魯蒼南的眼皮都沒動一下,四平八穩地說︰「小少爺剛才吩咐過了,誰都不能插手的。老奴的責任是听少爺的話,所以老奴不會去插手的。」說完他也抬頭望天,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听而不聞。
十年前,魯蒼南為了報殺妻殺子殺女之仇,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投靠了陸家。這十年來,他名義上是陸家的管事,實際上只听命于陸博濤一人,負責保護他的安全。
二十天前,陸博濤出門辦事,與剛辦事回來他的擦肩而過。在陸家門口,陸昊然一手拿著包裹,一手拿著陸博濤的信物告訴他,陸博濤讓他保護去辦事。
一天之後,他發現了不對勁。平日里陸昊然到哪里都是前呼後擁的。那天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門口,而且,一個八歲的小孩能辦什麼事?
發現了他的懷疑,陸昊然也沒有廢話,直接說,他要去碧琰山莊找大伯的未婚妻宋清霜。如果他不送他去,他就回陸家告狀,誣陷他綁架,勒索,背主,偷竊,讓他在陸家沒有好日子過……
陸家現任家主雖然把這個嫡長孫寵得不成樣子,但他們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魯蒼南本想把人送回去的。但轉念想想,兩年前的秋天,陸博濤悲傷而深情的抱著那個昏迷女子的畫面一直在他腦海中。這兩年來,他親眼看著主子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拒絕了一樁又一樁的婚事。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看到主子獨自坐在書房,對著一張女人的畫面發呆。
「讓這個小祖宗去碧琰山莊鬧一鬧也好,事情不能總這麼拖著。」魯蒼南的想法剛掠過腦海,陸昊然馬上從懷中掏出了陸博濤視作珍寶的畫像,在手中晃啊晃啊,高興地說︰「還好你做了正確的選擇。否則我只能毀了這畫像,然後再誣陷是你干的。」
從那一刻開始,魯蒼南就很想揍他,然後再問問他︰「你才八歲,哪里學來這些卑鄙無恥的手段?」
在遇到丁立軒和十八之前,兩人馬不停蹄地趕路,打尖的時候魯蒼南無意間問起,陸家那麼多武功高強的門人,管事,陸昊然為什麼會找上他?
雖然魯蒼南從不求名,也不求利,但好話還是愛听的,誰知道陸昊然的回答是︰「因為你丑,能把本少爺襯托得更瀟灑飄逸!」
……
「打吧,打吧!」馬車前的魯蒼南在心中哼哼,「最好能把他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漂亮臉蛋打成豬頭!讓他再也不能招搖撞騙!」他一邊想著,一邊望著頭頂的蔚藍色天空,反正那種打法也打不死人,反正是那位大少爺讓他別理的,反正那位大少爺也沒有求救。他非常心安理得地坐著,難得一見地咧開了嘴角。
丁立軒看看閉目養神的十八,再看看望天無語的魯蒼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在心底感激陸昊然的挺身想救,在他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他一定會挺身去救他,但不是現在。
兩個會武功的人都不進去救他,總不能讓六歲的他進去對那個凶惡的大胡子說︰「你別他,打我吧!」
「我年紀小,不等于我是傻子。」丁立軒撇撇嘴,用雙手撐著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