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然好不容易才止了咳。在丫鬟的服侍下,他漱了口,淨了手,見餐具都已經換過了,拿起筷子,斜眼瞧了一下低頭吃飯的雀翎。
「我應該沒得罪她吧!」他十分的肯定,雀翎對他非常不滿。
進入飯廳之前,在他和魯蒼南站在院子門口說話時,他用眼楮的余光看到一個小姑娘跑向他們。從小他就是眾人的焦點,所以理所當然他認為雀翎的目標是他。可事實上,他錯了。雀翎瞧也沒瞧他,直接抬頭對著魯蒼南,甜甜地說︰「我可以叫你魯叔叔嗎?。」
這是赤果果的無視!陸昊然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不過他是客人,而且對方的年紀比他小,所以他忍了,用最完美,最玉樹臨風的笑容問︰「你叫雀兒是嗎?你不怕魯叔叔嗎?。」
雀翎看看他,退了一步,然後又退了一步,冒出一句話︰「你不要對我笑,姑媽說,我不可以說別人漂亮,更不可以說別人丑!」接著扭頭跑了。
生活在一大片贊美之聲中的陸昊然,在慣性思維的驅使下,理所當然地認為雀翎這是夸他漂亮,所以那時的他也就沒再多想。現在,在飯桌上看到她的鬼臉,再想想在碧琰山莊門口她看自己的眼神,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難道他沒有被我魅力所惑?」陸昊然看著雀翎,若有所思。
雖然雀翎一直低著頭吃飯,一副乖巧的大家閨秀模樣,但長期的習慣讓她能隨時感受到「牢頭」趙嬤嬤的舉動。發現一直負責監視她的人背過身去了,她抬頭,得意地對陸昊然吐吐舌頭,以示輕蔑。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陸少爺頓時有些不高興了,不過他早就被訓練過,自己的情緒不能表現在臉上,所以微笑地站起身,記得她的母親,姑姑,妹妹全都討厭吃肉,所以夾起一大塊東坡肉,欲放入雀翎的碗中。可惜他只有八歲,手太短,桌子又太大,他們面對面坐著,兩人的距離是整個圓桌的直徑。
陸昊然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合時宜,但他已經因「自尊」二字失去了理智,幾乎是用扔的,把那塊最油膩的東坡肉扔進了雀翎的碗中。
「謝謝陸大哥,我最愛吃東坡肉了。」雀翎主動拿起碗,接住了那塊東坡肉,她一改之前的調皮模樣,溫婉地笑著,然後很高興地說︰「幸好我接住了,不然就浪費了一塊上好的東坡肉。」說完夾起那塊肉,幸福地咬了下去,笑眯眯地對著陸昊然直點頭,表肉她很喜歡吃。
在陸昊然把那塊肉扔進雀翎碗中的時候,趙嬤嬤的臉就僵住了,听到雀翎說話,她輕輕咳嗽了一聲。眾人知道,她這是在說︰「食不言寢不語」。
陸昊然也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貴族子弟,根正苗紅的二世祖,當然知道飯桌上的規矩。讓魯蒼南看到他被胡三揍,差點被宋舞霞拒之門山莊外,宋舞霞不承認自己是他大伯的未婚妻,被雀翎赤果果地無視,在飯桌上沒形象地咳嗽,被一個嬤嬤看笑話……這一切的一切慢慢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紈褲子弟」本性開始顯現。
用筷子撥弄了幾下碗中略帶黃色的米飯,他狀似隨意地說︰「沒想到碧琰山莊居然吃的是秈米。」
宋舞霞看了看碗中的蒸谷米,微微一笑,「是我思慮不周。碧玉,去給陸少爺換一碗。趙嬤嬤,你去看看晚上的宵夜準備得如何了。」她把趙嬤嬤支開了。雀翎和陸昊然只是小孩子斗氣,無傷大雅,宋舞霞只想引得丁立軒說話,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
碧玉點頭應了,很快,一碗晶瑩剔透,散發著香氣的白米飯被端了進來。平日里碧玉雖然對雁翎雀翎嚴苛,但她是整個山莊最護主的。之間她沒有看到雀翎的小動作,卻親眼目睹了陸昊然把東坡肉扔進雀翎的碗中,心中早已升起了不滿。
她並沒有把碗放在陸昊然面前,屈膝對宋舞霞行了一個禮,「小姐,莊主已經用完晚膳了,那邊的廚房並沒有粳米飯剩余。」她恭順地低著頭,特意拉長了「粳米」的讀音,為難地說︰「這碗雖然也是上好的粳米飯,卻是廚房為奴婢們做的……」
眼見陸昊然的神色越來越難看,宋舞霞知道,在這個時代,主子和奴才是有天壤之別的,主子是絕不可能用奴才的東西的,所以急忙打斷了她,「說這麼多干什麼,吩咐廚房再煮一次便是了,順便再讓廚房炒幾個小菜,待會送去昊然的房間。」
听宋舞霞這麼說,陸昊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是客,客隨主便才是硬道理。他剛想道謝回絕,卻發現宋舞霞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反而看著低頭吃飯的丁立軒,他有些不解。
「軒兒,這米飯是不是吃不慣?待會我讓人再送一份送去你的房間。」宋舞霞看著丁立軒,總覺得有一種難以言狀的熟悉感。
丁立軒急忙搖頭,「沒有,很好吃。」說完像為了證明什麼似的,使勁扒了兩口飯。
「霞姨不必麻煩了。我們是客,不該諸多要求的。」陸昊然一邊說,一邊在之前那碗蒸谷米做的米飯中扒拉了兩口。
從出生到現在,在他的記憶中,他一直都是焦點,被眾人捧在手中的天之驕子,可是在這飯桌上,被雀翎惡作劇在先,被丫鬟諷刺在後,現在又被宋舞霞無視,他十分地不高興,笑著說︰「出門在外總比不上家里。我家還好,因為女乃女乃喜歡素雅,又不愛鋪張浪費,所以飯桌上我們用的只是刑窯的白瓷碗。軒弟家里就不一樣了,他們家用的可是金碗,金筷子。我們總不能要求霞姨連夜打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