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此次圍剿的肖參軍被腳邊的羽箭嚇壞了,憤憤的扒下上面的信封,扔給身旁的師爺。如果那支箭偏了一點點,他不死也殘了。他抬頭望了一眼被火把照得明晃晃的「碧琰山莊」四字,怎麼都不明白,胡家的人不是和縣令關系挺好嗎?怎麼一夕間就變成綁架犯了,還不長眼地綁架了家大業大,連朝廷都要忌憚三分的陸家嫡長孫,人家可是當今皇後的親外甥,這不是嫌命太長了嗎?
這事他百思不得其解,連夜去敲了縣衙的後門,結果師爺跑出來說,錢大人和夫人都病了,這事他自己看著辦。
大半夜的,師爺怎麼會在縣衙的後院?還有什麼叫自己看著辦?錢知縣白天還在衙門辦事,怎麼一接到州府的命令,一听說有人告發碧琰山莊搶劫,突然之間就病了?
再說這從州府傳來的公文,居然沒有加蓋知州大人的大印。來報信的說,知州大人回鄉祭拜祖先了,臨行前留下話,這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這話說了不等于沒說嗎?而且清明剛過沒多久,這是祭拜的哪門子祖先?再說朝廷不是規定了,在職官員不能隨意離開任職地嗎?
「娘的,這幫文官,一個個都是泥鰍,發生點事就溜得賊快!」肖參軍剛罵完,想了想,閉上了嘴。自己的頂頭上司,頂頭上司的上司也不是啥好東西。即使稱不上泥鰍,也是一幫黃鱔!
正式的公文是從兵部發出的,大意是說,他們作為保護地方安寧的駐兵,應該盡忠職守,努力維護地方治安,保護百姓免遭山賊,劫匪的殘害……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之後,最後加了一句︰如果發生綁架勒索案,他們一定要不予余力地剿滅賊匪。
公文幾天前就發到了冀州的知軍府,知軍親自招待了傳令的人,那一夜知軍府燈火通明。據說當晚知軍就去請知州大人了,沒請著,因為知州大人連夜回鄉祭祖了。第二天,知軍召見了自己的幕僚,會後把肖參軍的頂頭上司召去了。
第三天,肖參軍被自己的頂頭上司召見了。頂頭上司關起門,對他說了一通當官要盡忠職守之類的場面話,外面就有人密報碧琰山莊綁架,勒索。然後兵部的文書就到了肖參軍手中,上司扔給他一句話︰如果碧琰山莊的人真的綁架了陸家小少爺,你一定要全力圍剿,決不能姑息養奸。
肖參軍剛想問什麼叫「如果」,上司的師爺推了他一把,低聲說︰你去辦吧,把手下的人帶上一兩百個,越快越好。
他是兵,又是屬下,當然要听從命令,所以他連夜整編了兩百輕騎,顧不得「生病」的錢知縣,就朝碧琰山莊來了。
本來他想著,碧琰山莊既然是賊,必定會耍幾下橫,那他就以此為由,把山莊控制住,他也算完成任務了。至于到底有沒有綁架的事,交給文官們審就是了,反正錢大人不可能永遠病著。可沒料想,碧琰山莊的人壓根不理他,只是大門緊閉,不許他們靠近。
「娘的,有沒有人傷著?」他問的是剛才扛梯子,爬圍牆的事。如果有人受傷了,就算最後證實綁架的事子虛烏有,因為有官兵受傷,他「攻打」了碧琰山莊,也不能給他扣上擾民的帽子。可惜,下屬回答他,並沒有人受傷。
「這都是什麼事。」他憤憤地踢了一腳離他最近的衛兵,「師爺呢?看封信看那麼久!」他盤算著要不要自己砍傷幾個手下,然後賴在碧琰山莊頭上。
「大人,我在這里。」師爺把胡三射過來的信交到了上司手中,「大人,我看這是挺蹊蹺的……」
「我不要听你廢話,你就說,現在咋辦!」肖參軍看也沒看,把信揉做一團,扔在地上。
師爺撿起地上的信紙,放在火把上燒了,皮笑肉不笑地說︰「大人,碧琰山莊的人說,因為山莊有女眷,晚上不能讓陌生男子進去,他們明日白天會配合我們搜莊。我們是為朝廷辦事的,當然不能听山賊的,但是,大人,我們只帶了二百人,而他們——」他指了指站在圍牆上,把箭頭對著密林的人,「他們守衛森嚴,我們最好還是再找些兵馬來。反正這事無論如何發展,大人不過是听令行事,只要大人盡了力,責任無論如何都不會落在您的肩上。」
肖參軍細細思量著師爺的話。他看得很清楚,圍牆上大部分的箭頭並不是指著他們的,「難道林中有什麼秘密?」
他剛想到這,師爺在他耳邊輕語︰「大人,閑事莫理。」
肖參軍收回視線,想起了上司的師爺說的話,忍不住嘀咕︰「他明明知道我手下有一千多號人,為什麼只要我帶一兩百個?」
他在地上轉了兩個圈,又看看碧琰山莊緊閉的大門,大聲叫道︰「來人呢,去找援兵來支援我!」
身旁的人得令而去,師爺急忙追了上去,對傳令的人附耳補充道︰「對那邊的大人說,這事一定要慎重,讓他慢慢整編人馬,不用著急。」
密林中,幾十個黑衣人依附著大樹,看到官兵毫無動作,又有無數的羽箭指著他們,有人急了。
「主子,怎麼辦?官兵都退後了。」
被喚做主子的男人站在樹枝上,面色凝重地看著林外的動靜。他得到的命令是︰趁亂殺了陸昊然,然後把碧琰山莊滅門,一個活口都不能留。
那些弓箭手他根本沒放在眼中,只要官兵一動手,弓箭手們一定會去抵擋官兵,到時他們就能趁亂一躍而入。即便弓箭手們不去抵抗官兵,他的人也能把那些人全殺了,反正事後也分不清人是他們殺的,還是官府的人殺的。
只不過現在官兵不動手,一切風平浪靜,他們如何能趁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