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不在意丁家的人。丁家的事,但如果事關兒子當然就另當別論了,特別是她記得丁立軒說過,在去碧琰山莊的路上他曾經被人追殺,後來幸得陸昊然相救,不然他和十八早就沒命了。
仔細想想丁文長的母親在花廳說過的話,丁立軒是丁家的嫡長孫,將來要繼承家業的。雖然暫時只是這麼一說,但如果有心人想要爭繼承權,不管丁立軒是不是想要丁家的財產,在那些人眼中他就是最大的障礙。只不過,現在丁文長還活著,要爭也輪不到他弟弟的老婆為自家的兒子謀劃,因為就算丁立軒不在了,還有丁立輝,而且保不準丁文長娶了填房還能再生兒子。
宋舞霞在心中這般分析著,可還是借口讓丁立軒去為她取筆墨,把他支開了,試圖問問看陸菀菊到底知道些什麼。
再怎麼說陸菀菊的父親也曾是地方上的小官,她當然知道凡事都要留一手,因此只是說自己在丁家听到一些傳聞。然後把話題轉到了丁立軒身上,賭咒發誓她有多喜歡他,恨不得自己有個這樣的兒子。
話說到這份上,如果宋舞霞再不表態,說不定陸菀菊就會認為宋舞霞不贊成她成為繼室,想給她使絆子。雖然不喜歡參與別人的私事,特別是這種婚姻大事,但丁文長既然能帶著她四處走,還把她帶進了碧琰山莊,宋舞霞想著自己也許不過是成人之美,于是含含糊糊地說︰如果丁家願意,她當然希望丁立軒有一個疼愛他的繼母。
一听這話,陸菀菊以為宋舞霞是站在她這邊的,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
原來一個月前,丁立軒是同丁文長二弟的老婆以進香為名離開丁家的,半道上遇人行刺,那些人只想殺丁立軒,卻沒有動韓氏。在危急時刻,陸昊然用陸家的人救了他們,隨後帶著他們去了碧琰山莊,而韓氏去了寺廟吃素,沒有立即送信回丁家。
丁文長帶著丁立軒回家之後調查了這件事,僕人們紛紛說,是韓氏與丁文長三弟的老婆趙氏鼓動丁老夫人,讓她同意丁立軒去寺廟祈福的,在準備出門的前幾天,趙氏與韓氏經常在一起嘀嘀咕咕。
幾天後。丁文長把二弟,二弟叫去書房談了半日,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只是隨後的兩天韓氏與趙氏一起病了。病好之後就變得十分沉默,除了向婆婆問安,哪里也不去。
如果陸菀菊說的是真的,這事確實可疑。想想之前在花廳,雖然韓氏,趙氏也在邊上陪著,但她們一句話都沒說,簡直可以稱得上目不斜視。可仔細推敲一下,趙氏雖然有兩個兒子,可韓氏無子,即便丁文長一個兒子都沒有,暫時來看韓氏也撈不到任何好處,難道她是反社會人格,純粹的嫉妒,心理陰暗?
宋舞霞一時間無法確定,又听陸菀菊說道︰「真要說起來,軒兒的嬸娘們也不過是嬸娘而已,最讓人擔心的還是張姨娘和丁大哥身邊的那幾只狐狸精。黃姨娘只有一個女兒。而且性格懦弱,可張姨娘就不一樣了,她有兒子,又是老夫人的內佷女……」
「她和姐夫是表兄妹?」宋舞霞忍不住問。如果丁立軒有事,第一個得益的就是她和她的兒子,會不會……
「姨媽,我進來了。」話音未落,丁立軒拿著筆墨紙硯就進來了。陸菀菊還想說什麼被宋舞霞阻止了,她可不想被孩子听到什麼,讓他過早地接觸成人世界的黑暗。
陸菀菊訕訕地住了口,殷勤地接過丁立軒手上的東西,又是夸他乖巧,又是夸他聰明,最後在宋舞霞的明示下,不情不願地走了。
她一走,丁立軒馬上揚起了笑臉,執著地問︰「姨媽,我們什麼時候去你家?」他一副我早已迫不及待的表情。
「對不起,軒兒,姨媽暫時寄住在親戚家,不能接你走,等過幾天,過幾天姨媽找到了新家就來接你,我們和雁翎,雀翎,還有胡三叔叔,二狗叔叔一起住,你說好不好?」
一听這話,丁立軒滿臉失望。低下頭撥弄著手指,委屈地說︰「是不是姨媽不喜歡我了,所以不要我了……」
「怎麼會!」宋舞霞急忙搖頭,「我們來打勾勾,半個月,最後一個月,姨媽一定來接你。」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宋舞霞伸出小手指,「來,我們來打勾,說謊的就是小狗。」
丁立軒沒有伸手,反而把小手藏在了背後,充滿期待地說︰「姨媽,我有銀子,你能不能帶我去住客棧,然後你再去客棧接我。」
宋舞霞的臉沉了下來,不是因為丁立軒,而是為了丁文長。什麼樣的父親,什麼樣的家會逼得兒子迫不及待想離家,一天都不想多呆?他到底是一個多失敗,多不負責任的父親?
看到宋舞霞的臉色,丁立軒心慌了,急忙搖頭,「對不起。姨媽,我不去客棧了,我乖乖在這里等你,你別不要我,真的,我會很乖的。」眼淚已經涌上了他的眼眶。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忘記以前的事的。」宋舞霞一把摟住他,聲音哽咽了。雖然明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是面對這樣的丁立軒,她真的覺得自己太失職了。
被她這麼一說。丁立軒反倒慌了,他學著宋舞霞的動作,用小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喃喃︰「姨媽不哭,軒兒也不哭。」
想起以前在孤兒院,她故意假裝生氣,她負責照看的較小年紀的孩子也會這麼哄她,她「撲哧」一笑,擦了擦眼角,心中覺得很溫暖,特別是剛感受過宮廷的黑暗之後。
「軒兒,你喜不喜歡畫畫?」
「如果姨媽喜歡,我就喜歡。」
「不喜歡畫畫可以喜歡別的,不用勉強,慢慢想,總會想到自己最喜歡什麼。」宋舞霞一邊說,一邊攤開畫紙。本來她只是想與丁立軒畫著玩,但是听了陸菀菊的話之後,她覺得無論事情是真,是假,她總要做些事情。丁立軒這麼想離開丁家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那姨媽最喜歡什麼?」
一句話把宋舞霞問懵了。這兩年,為了假扮宋清霜,學習當一個古人,她努力學畫畫,練字,學走路,還要練琴,背詩,學茶道,學習鑒別布料,繡工等等,她似乎早已忘了原本的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她連睡覺都在假扮別人。
慢慢研著墨,看看站在桌邊的小人。雖然沒有體會過孕育的過程,但他身上有她的基因。他們是母子。宋舞霞騰出一只手模了模他的頭,「姨媽最喜歡軒兒,還有雁翎和雀翎,軒兒以後要和兩位妹妹好好相處哦!」
「恩。」丁立軒重重點頭,看著宣紙上出現了三團毛茸茸的小球,高興地說︰「我知道,十八說,這是小雞。」
「對,軒兒真聰明。」宋舞霞又在三只小雞旁畫上了一只母雞,「三只小雞就是軒兒和雁翎,雀翎,姨媽就是母親,母雞會想盡辦法保護小雞,這是天性。」
「什麼是天性?」
「天性就是我喜歡軒兒,軒兒也喜歡姨媽,沒有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宋舞霞一邊說,一邊又在母雞的上方畫了一只欲俯沖而下的老鷹。
听到宋舞霞說喜歡自己,丁立軒很是高興,指著畫上的老鷹問︰「這是什麼?母雞為什麼看起來很生氣?」
「這是老鷹,它想抓小雞,所以母雞很生氣,羽毛都豎起來了……」
「老鷹是壞人嗎?它好大,好可怕的樣子,母雞會不會不能保護小雞?」
「不管能不能做到,母雞一定會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孩子。」宋舞霞又在畫上加了一些背景和點綴,在角落上寫了日期,簽上了名,然後又畫了幾張不同布局,不同形象的老鷹抓小雞圖,這才讓丁立軒的大丫鬟進來了。
紫藤和冬青一直是照顧丁立軒的,或者說是照顧加監視。倆人以為他沒了母親,丁文長又對他不聞不問,這工作雖然沒什麼大前途,但勝在輕松。她們從沒想到一直一聲不吭的小少爺居然會離家出走,還被他父親帶了回來。
當日,丁文長回家,連自己屋子都沒回,直接到了這里,二話不說,命人把分派來伺候丁立軒下人全部打了二十大板,然後他就坐在院中,一個個問話。當場,有人再次挨了板子,有人被人牙子帶走了,最輕的也被發了薪俸。她們作為丁立軒的大丫鬟,又是丁家的家生子,原本要挨了板子,全家一起攆出去的,幸得張姨娘跪地求情,才勉強把她們留下了。
這半月來,不止痛疼的讓她們長了記性,就是主子三天兩頭來看兒子,日日拿禮物哄他,她們也知道自己的小主子受寵了,加更一絲都不敢怠慢。
現在,皇帝親封的郡主都來探望小主子了,還把他親熱的抱在懷里,無比疼愛的樣子,她們怎麼能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慶祝100章誕生,今日三更,這是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