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瞧兒子說話的神情。重重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文長,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軒兒她娘只是宋家的庶女,可孝和郡主是皇上親封的,還是陸家未過門的媳婦。她雖然和你媳婦一個模樣,可……」
「娘,你說到哪里去了!」丁文長不悅地打斷了母親的話。如果不是他們要舉家離開大楚,他有辦法迫她嫁他,可現在,也許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
一想到自己的女人可能要和別的男人過一世,再也記不得他們父子,他就慪得要命,語氣不善地沖外面喊︰「丁楚呢?把他找來見我!」他並沒忘記自己把*藥伴著美酒喝了下去。
「爺!」一聲怯懦的呼喊在門外響起,隔了幾秒,柔弱的聲音才繼續說︰「夫人,奴婢拿了大少爺的衣裳過來。」
「進來吧。」丁夫人不耐煩地應了一聲,續而又對兒子解釋︰「是我讓她過來的。好歹人家也是郡主,你不能滿身酒氣去見人家。」看到黃姨娘捧著衣服,低著頭小步走了進來,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丁夫人不悅地說︰「怎麼那麼久?還不去端一盆洗臉水過來!」
黃姨娘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丁文長。眼中滿是淚水,似乎在問他是不是需要洗臉水,又似在控訴自己的委屈。
當初丁文長納她當姨娘,就是覺得她強忍淚水的模樣很像宋舞霞,今日卻覺得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他拿過自己的衣裳,說了句他去自己書房洗漱,徑自走了。
書房內,丁文長換了干淨的衣裳,又飲了一杯解酒茶,丁楚這才姍姍來遲,笑著問︰「大少,您找我?」
「解藥呢?」
「什麼解藥?」他裝傻。
「*藥的解藥!」丁文長低吼。他覺得自己真是背到了極點,怎麼早不喝,晚不喝,偏偏在他們叫他回家的前一刻把酒喝了下去。這一路的蒸騰,他發現藥性已經在他體內發作了,他只能用意志力勉強壓抑著。
丁楚仔細看了看他的樣子,點頭「哦」了一聲,笑著問︰「大少,你想讓小的去叫哪個姨娘?或者,你有看中的丫頭?」
「我再說一遍,解藥!」
「沒有解藥,上次郡主中毒的時候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你!」丁文長氣得直想掐死他,最終只是轉身而去,他要趁著自己還能控制藥性的時候把吉亞郡主打發走。
丁楚看著他負氣而去,笑得更高興了。如果丁文長娶了宋舞霞,那麼翠羽肯定是陪嫁丫鬟。師傅教過他。當大夫要有醫德,而做人要懂得變通。既然丁大少當了一回解藥之後對人家念念不忘,作為丁家高薪聘請的大夫,他就應該幫他一把,讓他知道,不是他的身體有病,而是他的心病了。至于他,好人當然會有好報,到時他就能見到那位針灸很厲害的女大夫了。
他越想越得意,喃喃自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成就丁大少的美滿姻緣呢?」他樂呵呵地追著丁文長的腳步而去。
偏廳內,吉亞如坐針氈。她扮作丫鬟,好不容易才躲開了蘇娜和其他人偷偷來了丁府,眼見天快亮了,丁文長卻姍姍來遲。等了快一個時辰,終于看到了由遠及近的熟悉身影,她急忙迎了上去,焦急地叫了一聲「丁大哥。」
丁文長看她一身丫鬟打扮,微微搖頭,客氣地說︰「郡主這麼晚找我,可是有什麼急事?」
「丁大哥……」
眼見他欲靠近自己。丁文長急忙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喝退了守在廊下的人,關上門後才笑著說︰「在下本該去館驛探望郡主才是,實在是俗務纏身。待到郡主與皇上大婚之日,在下一定送上厚禮……」
「丁大哥!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
「在下不明白郡主……」
「不要在下,在下的,丁大哥以前不是都叫我吉亞的嗎?。」吉亞郡主又急又惱。
「吉亞郡主,現在天色已晚,不如我派人送你回館驛。」
「丁大哥!」吉亞一個箭步跑上,抓住丁文長的手腕,急切地說︰「我隨蘇娜公主來大楚就是為了見你,和你成婚的。你看,我連皇上的賜婚詔書……」
「郡主,您真愛開玩笑。」丁文長笑著回應,心中暗暗叫苦。她身上的香味不斷涌入他的鼻子,刺激著他的感官,她柔女敕的小手正緊緊抓著他,手掌的溫度源源不斷傳入他的皮膚,他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心猿意馬了。
吉亞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關切地問︰「丁大哥,你不舒服嗎?。」她一邊說,一邊欲伸手撫上他的額頭。
丁文長下意識推開她,連連搖頭。「我沒事,你還是快些回館驛吧。」
「丁大哥,今日不和你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幾年前皇上就賜婚……」
「郡主,此乃大楚的京城永平,在下是大楚的子民,所以……」
「你不願娶我是不是因為孝和郡主?」吉亞憤憤地問。
丁文長立馬沉下了臉。除了皇上與皇後,他覺得應該沒人知道當日是他把宋舞霞帶出了皇宮。之後的幾次見面他都十分小心。他沒料到一個剛到永平沒多久的人居然能說出這話,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
「丁大哥,他是有未婚夫的……」
「你為何提起孝和郡主?」
丁文長臉上一閃而過的厲色讓吉亞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一剎那,她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郡主,你是吳國的貴女,在下只是大楚的一介商賈……」
「她不止勾引了你,還勾引皇上,所以今天才會被太後……」
「她被太後怎麼了?」丁文長急切地問。他知道宋舞霞今日會入宮,他也知道陸博濤的心月復進宮見了皇後,所以他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他不能在插手任何有關她的事。
丁文長的急切深深傷到了吉亞。有什麼能比當事人的焦急更有說服力?她憤怒地說︰「丁大哥,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可是她,她不過是長得像而已……」
「郡主,你並不喜歡我,你喜歡的只是丁家在吳國的銀號,你只是想要一個可以依仗的人,幫你為吳家平反……,不,不是平反,是報仇。我說的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吉亞詫異,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丁文長沒有馬上回答,他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溫茶,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燥熱感,這才說道︰「你覺得你們吳氏一族很冤枉,你想血債血償,所以不顧一切地來了大楚,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找誰報仇?下令誅殺你們全族的是先皇,先皇早已過世了……」
「但太後還沒死!」
「即便太後與此事有關。我幫你殺了太後,難道你要讓丁家幾百口人為此陪葬?」
「不!」吉亞搖頭,「我只是要皇上認清楚太後的真面目?」
「什麼真面目?」丁文長笑著問。
「皇上身上流的是吳家的血脈……」
「在皇家宗碟上,皇上是太後的兒子,他是太後撫養長大的,娶的是太後的內佷女,皇上與吳家哪里有半點關系?」丁文長這幾句話只是說給吉亞听的,事實上,鄭晟睿對太後是什麼想法沒人知道。當年他被送去給太後撫養時已經會記事了,他心中是否還記得自己的親生母親無人知道。
見吉亞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丁文長繼續說︰「退一步,即便皇上覺得是太後害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他不會,也不能對陸家動手……」
「為什麼?他才是皇上!」
「對,他是皇上,可大楚建國不到百年,陸家卻有幾百年的歷史。甘州附近的鐵礦全部是陸家的,而後宮出了兩位陸皇後,皇上的皇長子也是皇後所生,你覺得皇上會為了一堆白骨把陸家逼上絕路嗎?。」
「可是你有銀子,皇上答應了……」
丁文長知道,此處的皇上指的是吳國國王,他陰沉著臉說︰「我不管吳國國王答應了你什麼,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即便我娶了你,也不會為了你去對付陸家,對付太後。我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讓全家去冒險,即便以前我一直把你當妹妹。」
「妹妹?」
「對,妹妹。我憐你自幼失去父親,又是父親親自把你送去吳國的,所以我才會在途經的時候順帶探望你……」
「途經的時候……順帶探望……」吉亞突然笑了起來,「丁大哥,你好無情,你就不怕我告訴皇上你在吳國的事嗎?。」
「我的事?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丁家代表大楚與吳國通商是先皇下的旨意,丁家的商隊進出兩國的邊境都有官憑路引,每一次的貨物進出都是登記在案的,我想這些事即便皇上不知道。他手下的官員應該一清二楚。」
「真的只有這樣嗎?。」吉亞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當然只有這樣。」丁文長很肯定地點頭,卻忍不住心虛。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吉亞反而不急了,也不想馬上亮出自己的底牌。找了一張椅子在丁文長身邊坐下,她清晰而緩慢地說︰「丁大哥,你一定很奇怪,敏嬪娘娘是家父的胞姐,我是吳家的嫡系血親,丁伯父為什麼會冒險送我們去吳國。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把我娘交托給你父親的人叫宋維善,是孝和郡主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