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的計劃挺簡單的。概括起來只有四個字︰李代桃僵。
雖然不知道幕後之人到底是誰,或者說,到底是哪些人,但可以確定的,無論是昌平王府,還是胡三未來的郡馬府,有心人士一定會派人盯著他們。為了方便行事,也為了培養可用之人,宋舞霞明白,自己需要一個根據地,只有少數人知道的地方。
按照趙嬤嬤所說,打著丁家的名頭確實也是一個辦法,可宋舞霞不想兒子涉險,也不想與丁文長有太多的牽扯,再說丁家家大業大,太招人眼了,更何況丁文長沒有義務幫她。
按律法,買房置產需要正當的良人身份,以她在柳縣的經驗,入籍需要類似戶籍證明之類的東西。碧玉、翠羽等都是奴籍,陳二狗在成為黑戶前也是賤籍。她迫切地需要正當的。合法的平民身份,來一招大隱隱于市。
根據桂花所述,騙她的男人名喚陳良,家住在柳縣附近的一個小村莊,父母雙亡,自幼在外打工,與村里人也沒什麼往來。小寡婦賈氏,不願為丈夫守節,娘家不讓她回去,只身來到留縣,做些小生意過活。
這樣的身份宋舞霞覺得是最適合的。雙方都沒有什麼親人,減少了被認親的機會,即便有人認得他們本人,一句原來的陳良已經搬走就打發了,普通人哪會想到去官府核實身份?
按照丁七所言,他們剛到京城,之前又被不正當競爭害苦了,現正在小客棧住著,打算租個便宜的屋子,去街邊做些糕點生意。此時,扮作冤大頭的外地商戶陳二狗和碧玉出現,很「巧合」地與他們「巧遇」了,假意尋找合作伙伴,為買房置產發愁。走投無路的陳良與小寡婦一定會巴上他們。一旦陳二狗表示想做糕點生意,他們很順利就能達成合作意向。
基于合作情誼,陳二狗邀他們同住也算合情合理,用陳良的身份證明幫著因糕點生意月兌不開身的他去官府驗證身份。打點衙差更顯得陳二狗的善良可愛。一旦官衙驗明了陳良的身份屬實,只要把桂花的遭遇對胡三說一遍,以他的脾氣,一定會去揍陳良一頓,他的山賊氣勢,碗大的拳頭,郡馬的身份,一準把人嚇得尿流,連夜搬離京城,哪里想得到去官府銷戶。
對衙門的人來說,去辦理手續,為他們付茶錢、酒錢的一直都是陳二狗,入籍的順理成章就是他,怎麼可能想到真正的陳良已經離開京城了。
按照宋舞霞原來的計劃,她想讓陳二狗花錢雇一個風情萬種的妹妹,勾引離間陳良與小寡婦。雖然辦法有些狗血,但對付陳良那種騙女人錢的小白臉一定奏效。可惜這一環被桂花否決了。宋舞霞想想也是,一旦陳良他們離開了京城,陳二狗可以對鄰居解釋租客搬走了,但自家妹妹突然消失就有些奇怪了。
宋舞霞不知道桂花不同意勾引的事是因為對陳良尚有感情,還是天性中的善良。可對她來說。這種男人就應該受點教訓。所以她決定偷偷吩咐陳二狗,找人去ji院雇個ji女,裝成不甘寂寞的婦人,有事沒事去買個糕點,對陳良拋個媚眼。就算他不上鉤,也夠兩人鬧幾場矛盾了,說不定還能讓他們以為自己被揍是因為這個女人,從而把桂花徹底摘出來。
除了雇ji女那部分,宋舞霞把其他環節與桂花,翠羽商議,三人皆覺得以陳二狗的機靈,只要小心行事,計劃是可行的,只不過,陳二狗出去辦事了,而且長時間不能回昌平王府,胡三怎麼辦?
自從宋舞霞醒來,胡三與陳二狗向來是孟不離焦,秤不離砣的。這次回京,讓陳二狗緊跟著胡三,主要目的是防止胡三闖禍。一旦陳二狗走了,即便把胡三關在昌平王府,以他闖禍的天賦,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
桂花見宋舞霞為難,知道她並沒多少可以信任的人,主動說︰「只要莊主不出府,我想我可以陪著莊主,而且也算名正言順。」
「大哥不是一個听勸的人,雖然他沒什麼惡意。但經常把二狗拳打腳踢的。即使他下手知輕重,你畢竟是女的。」宋舞霞邊說邊皺眉。事情要一個了結,必須有人在外面疏通辦事。再說胡三要考武狀元,即便有宋太傅的人脈在,也要人穿針引線。陳二狗出身雖不好,但勝在情商高,人又勤奮,會識字又能算賬,是最好的人選。可找誰替代他留在胡三身邊呢?
回憶起胡三在自家吃癟的情景,桂花笑著說︰「妹妹知書達理,陳管事又處處讓著莊主,自然拿莊主沒轍,可我經常與流氓潑皮打交道,相比他們,莊主可是個大好人。」
第一次有人形容胡三是大好人,宋舞霞听著微微一愣,想起前一天桂花扮演的潑婦形象,又知道胡三對桂花心懷愧疚,無奈地點點頭,「那就只能麻煩姐姐了。」
「說什麼麻煩,我們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嗎?。」桂花爽朗一笑,大概覺得自己能幫上宋舞霞的忙,一掃之前的陰霾情緒。鄭重地說︰「妹妹放心,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守著莊主。至于妹妹剛才說的西月軒……」
「听綠荷的言語,西月軒對王爺非常重要,我想除非有聖旨,不然他不會讓人住進去的。」說到聖旨,宋舞霞的心情低落了幾分。說實話,對鄭晟睿,她不止厭惡,甚至還有一些害怕。
「妹妹好言相求,王爺一定不會答應。但莊主是皇上金口玉言讓他住在王府的,我想王爺有責任讓莊主住得舒舒服服。我是莊主的如夫人,皇後封的。我大字不識字,大道理也不懂,我只知道我喜歡那個院子。既然那里空著,我為什麼不能住?」桂花一邊說,一邊笑。
如果讓桂花去胡攪蠻纏一番……想起那個畫面,宋舞霞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看起來王爺不想答應也不得不同意了。只是又要害你當潑婦,嗨……」她笑著嘆了一口氣,「千萬不能讓雀兒看到,不然會壞了你在她心中的形象。」話音未落,三人一齊笑了起來。
因宋修文告誡過宋舞霞,不可與胡三太過親近,加上胡三所住的泰和軒在二門外,宋舞霞去那邊確實不合規矩,所以她打算在晚飯時,讓翠羽借著帶雙胞胎找父親的機會,與胡三和陳二狗通個氣,告之計劃的具體步驟。再讓他們在第二天找個借口,制造兩人反目的假象,然後陳二狗負氣離開王府,去客棧與碧玉匯合,接著按丁七給地址,與陳良來一次美麗的「邂逅」。
桂花怕旁人覺得她們談話的時候太長,引得別人疑心,協商完如何「說服」宋修文就回了翠竹小築。至于「潑婦斗王爺」的戲碼,大家一致決定等宋維德上門見宋舞霞的時候再上演。在郡主妹妹及身為內閣大臣的叔父面前,昌平郡王為了自己的面子更加不好與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婦人發作,不是嗎?
待桂花離去,宋舞霞對翠羽說︰「我寫一封信,晚一點你拿給二狗,讓她帶給碧玉。另外,你順帶幫我對二狗說,他和碧玉只是假扮夫妻,我可不許他佔碧玉的便宜。」
「小姐,你不是要把碧玉許配給陳管事嗎?。」翠羽月兌口而問,十分的不解。
宋舞霞已經拿出了信紙。隨口問︰「碧玉喜歡二狗嗎?。」
「小姐,我們絕不會做私相授受的事!」翠羽一臉嚴肅地保證。
宋舞霞馬上意識到她們的腦波又不在同一個波段了,只得柔聲解釋︰「我沒有其他意思。二狗脾氣好,人也機靈,只是長得不夠體面,我不知道碧玉是不是喜歡這樣的。」她一邊寫,一邊說,「我寫這封信也只是告訴碧玉我的立場。就像我剛才說的,如果我們能安然離開京城,我會還你們自由。昨日趙嬤嬤去過陸家了,陸公子答應,把你們的家人送來京城,我想暫時把他們安置在碧琰山莊。以後,等事情結束了,我除了你們的奴籍,再給你們一些銀子,你們買地也好,買鋪子也好,都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小姐,您不要我和碧玉了嗎?。」
「不是不要,你們不想一家人團圓,過普通人的生活嗎?。」
翠羽抿嘴不語。大家族的丫鬟,只要不是遇上太刻薄的主子,很多寧願在府里為奴為婢,也不願回家過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她和碧玉一出生就是丫鬟。碧玉怎麼想的她不知道,但自從學醫之後,她很想月兌離奴婢的命運,哪怕只是當一個卑微的游醫。
「怎麼了?」宋舞霞吃不準翠羽的沉默是什麼意思,試探性地問︰「是不是擔心陸家不高興?沒事的,既然他願意把你們的家人一起送來,就表示……」
「不是的。」翠羽連連搖頭,「陸公子從一開始就準備把我們送給未來少夫人當貼身丫鬟的。」
「一開始?」宋舞霞側面,她注意到她說的是「未來少夫人」,而不是特指宋清霜。
「是的。」翠羽回答得毫不猶豫,「當初陸公子就是這樣對我們說的,在我們進陸家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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