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在昌平王府月復誹丁文長時,他剛剛從添香樓回到丁家。即使早已解開了對胡三的心結,但作為一個男人,他當然對胡三被封郡馬的事非常不爽。確切地說,他對宋舞霞如此安排非常不滿。
宋墨黛被皇帝追封為郡主,胡三因此成了郡馬,那麼他算什麼?表面上,宋墨黛是丁家明媒正娶的嫡長媳,是他兒子的母親如今胡三及雁翎、雀翎獲得了皇家的認可,這豈不是當著全天下的人,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即使他恨得牙癢癢,即使他有一千個辦法報復宋舞霞,報復宋家,但是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因為他告訴自己,是他欠了宋舞霞的;他說服了自己,只要丁家的人都離開了京城,那麼京城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在這時候節外生枝,把狀紙送上了大理石。
匆忙回到家,原本喧鬧的府邸安靜得可怕。管家見他回來,快步走向他,急促地說︰「大少,夫人在老爺的書房等著您。」
「爹的書房?」丁文長皺眉。自父親去世,書房就一直鎖著,他不解自己的母親為什麼會突然去那里。
管家用眼楮的余光戰戰兢兢掃了主子一眼,小聲地說︰「夫人……夫人捧著老爺的牌位……二少,三少……」他的話未完,丁文長已經走遠了。
書房外,丫鬟來不及為丁文長推開大門,房門「嘩啦」一聲打開了,丁夫人臉色不善地看著兒子,她身後的案幾上擺著丁文長父親的牌位。
「你們都去院子外守著。」她怒氣沖沖地下令,趕走了院子內的下人。
「娘」
丁夫人掃了兒子一眼,「 」一聲關上了房門,重重跪在了地上。
「娘,您這是干什麼」丁文長急欲扶起母親,卻被一把退開了。
「老爺,如果你還在世,怎麼會讓丁家蒙受如此大的屈辱」
「母親」丁文長索性跪在了丁夫人身旁。
「你自己說,你對得起你的父親嗎?。」丁夫人用顫抖的手指著丈夫的牌位,痛心疾首的大吼,眼淚傾瀉而下。
丁文長不知道應該如何辯駁。
「老爺啊,你瞧瞧我們的好兒子,丁家已經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他居然,居然……」她一邊哭,一邊用膝蓋跪著上前,捧住了丈夫的牌位,「我怎麼會生出這麼沒用的兒子是我愧對丁家的列祖列宗」她不斷重復著這兩句。
原本丁文長回家是為了勸阻母親。不要說狀告皇室,就算只是狀告徒有虛名的昌平郡王也不是他們一介皇商能做到的。他的母親一張狀紙送上大理石,不止會阻礙了他的「遁逃」大計,更是以卵擊石的行為。可听著母親的控訴,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見兒子不說話,丁夫人哭得更悲泣了。
「娘,有什麼話您起來再說。」丁文長再次欲扶起母親。
丁夫人推開了他,悲痛地指責︰「當年你說我和老爺攀附權貴,忌憚宋家,逼迫你娶宋家的女兒,可如今呢,你還不是被他們騎在頭上……」
「娘,聖旨是皇上下的……」
「皇上又如何?即使他是皇上也逃不過一個‘孝’字……」
丁文長馬上有了不好的預感。「娘,你不會是……」
「太後答應為我們做主」丁夫人的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添香樓中,丁文長只知道自己的母親去了大理寺告狀,卻沒想到這事還牽扯上了太後。他皺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恐怕事情會越鬧越大。
「娘,皇上雖不是太後親生的,但太後怎麼會為了非親非故的我們,駁了皇上的面子。」他試圖勸阻母親,其他的再慢慢想辦法。
丁夫人掏出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說道︰「我也知道,再怎麼說他們都是母子,況且胳膊再粗也擰不過大腿的道理我也懂。可我們好歹也是大楚第一皇商,怎麼能讓人白白打一耳光……」
「娘,宋太傅……不,溫親王不止是宰相,更是帝師」丁文長試圖提醒母親,宋維善和皇關系匪淺。
「那又如何?」丁夫人反問,「他早已化作了塵土,如今的宋家不過是頂著郡王頭餃的六品官……」
「娘,宋家還有一個內閣大學士,宋太傅的學生更是……」
「我當然知道我們不能把宋家怎麼樣,但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能讓丁家白白被人欺辱」
「娘……」
「放心,為娘自有分寸。」丁夫人臉上的笑意一閃而過,鄭重地說︰「文長,娘也不為難你,娘只要你答應一件事,如果太後賜婚,讓你和吉雅郡主完婚,你要去請長公主及駙馬來主婚」
話說到這里,丁文長終于知道自己的母親在打什麼主意。以他和駙馬的交情,請他來主婚並不是難事,但是——
「娘,我不會娶吉雅郡主的,你和爹答應過孩兒……」
一听這話,丁夫人的眼淚馬上又擁了出來,大聲質問︰「你以為我願意去大理寺告狀?你以為求太後賜婚很容易嗎?為娘舍了這張老臉還不是為了丁家,為了你再說,她都能假死嫁人,難道就不能讓你再娶……」
「這不是娶不娶的問題,而是……」丁文長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說︰「反正即便我再娶,也不會是吉雅郡主」
「為什麼?她雖然不是吳國的金枝玉葉,但好歹也是個郡主,再說,她畢竟不是真的郡主,想來不會太驕縱。況且,她和蘇娜公主情同姐妹,將來蘇娜公主封了妃,再生下個一男半女……」
丁夫人拉拉雜雜說著娶吉雅為繼室的好處,丁文長只能在心中暗暗嘆氣。吉雅回來大楚就是為家族報仇的,她想嫁他不過是看重丁家的金錢與人脈,把這麼個人娶回來,就等于埋下一個禍根。可這些話他不能對母親說。一來他沒有證據,二來,萬一母親不小心說漏了嘴,這種涉及皇家秘辛的事,到時不止會讓他們無法離開京城,說不定還會把整個丁家都賠進去。
「……文長,你對著你爹的牌位說,是不是真想讓丁家被全天下的人看不起?」丁夫人指著丈夫的牌位厲聲質問兒子,臉上帶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表情。
「娘,爹一向守諾,他答應過孩兒……」
「我怎麼會生出這麼不孝的兒子」丁夫人又哭了起來,一把推開丁文長,緊緊抱著丈夫的牌位,「老爺,早知道如此,當日我還不如隨你而去了」她一邊哭,一邊就往桌角撞去。
丁文長並不是第一次見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可就像她母親說的,即便是皇上也壓不住一個「孝」字,他又能如何?輕嘆一聲,他急忙拉住母親,低頭認錯,「娘,是孩兒錯了,孩兒不該惹您生氣……」
「那娶郡主的事……」丁夫人立馬停止了尋死的動作,眼中泛著希望。見丁文長面露猶豫,安撫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添香樓的柳依依,娘答應你,過幾天就幫她贖身,讓你納她為妾,反正三妻四妾……「
「娘,爹應該對您說過,我們要在適當的時候離開大楚。」
丁夫人詫異地看著兒子,許久才說︰「你讓你四弟帶著妻兒去南洋……」
「對,他們不會再回來了,過些時日我會安排二弟和三弟帶著您……」
「為什麼?」丁夫人怔怔的問,續而搖頭,「太後如此器重你,長公主更是……文長,我們為什麼要離開大楚?」她低頭看了一眼丈夫的牌位,再次搖頭︰「你父親那麼對我們說,不過是……是一條後路而已,以防萬一而已。如今我們依然是第一皇商,以後等你娶了郡主……」
「娘爹的囑托孩兒不敢違」丁文長堅定地說。他不明白,同樣是異姓郡主,當初他**可是極力反對他和宋舞霞扯上關系的,可如今為什麼極力想促成他和吉雅的婚事?
他還來不及細思,丁夫人的聲音再次傳來,用無比的堅定語氣說︰「這里才是丁家,我不會隨你們去紅毛鬼的地方,我和你爹哪里都不去」
丁文長無語。平日里,雖然家里的事都是他做主,但他深知,一旦母親犯起倔脾氣,恐怕十頭牛都拉不回。不過轉念想想,只要他在自己母親之前勸阻了太後,那婚事根本成不了。至于離開大楚的事,等他把二弟,三弟及他們的家眷都送走了,他再把丁家在京城的產業全敗了,到時也容不得他**不走。
想到這,他輕聲對丁夫人說︰「娘,走不走,我們以後再說,至于吉雅郡主,也不是兒子願意娶就能娶的,孩兒听說,蘇娜公主想讓郡主同她一起入宮服侍皇上……」
「吉雅可不是這麼說……」
雖然丁夫人的話未說完,但丁文長已然明白,應該是吉雅見過他的母親了,他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隨即馬上換上了笑容,含糊其辭地說︰「娘,不管怎麼樣,孩兒發誓,孩兒絕不會抗旨不尊,讓丁家陷入險境。不過無論何時您都要記得,皇上與太後畢竟有母子之情,胳膊肘總是往內拐的,而皇上與宋太傅有師徒之情。我們畢竟只是皇商……」
「這些我當然知道,放心,為娘去大理寺告狀也不過是做個姿態,主要還不是為了你的婚事……」她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
丁文長打定主意從太後那邊下手,並沒在意母親的態度,說起了納妾的事︰「娘,至于柳依依,她是官ji,按律法是不能贖身的。」
他的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管家的通報︰「大少,長公主請你過府一敘,馬車正在外面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