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還來不及品嘗即將見到兒子的激動,胡三的聲音告訴她,土匪頭子可能已經沖撞了刁蠻公主。讓李嬤嬤把雙胞胎送回房,她走出院門一看,果然,胡三正和懿安長公主的軟轎對峙,連同蘇四娘在內,周圍的人全都屏息靜氣,戰戰兢兢。
宋舞霞疾步走去,俯身行禮,還未開口,胡三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嚷嚷︰「妹子,你干嘛怕這個惡婆娘……」
四周一片抽氣聲。「姐夫」宋舞霞急忙出聲阻止,拉開他的手。
胡三剛想抗議,「啪」一聲,不知何時,一個魁梧的女人已經站在了他身旁,面無表情地打了他一耳光。
「他祖母的」他本能地欲抬手揍回去,見是個女人,遲疑了一下。就是這遲疑的一秒鐘,他的手腕已經被抓住了。「噗咚」一聲,眾人沒看清,他已經跪在了轎子前,一只手被女人擰在了背後。「他娘的」他一邊叫罵,一邊掙扎著想起身,用暫時自由的那只手揮舞著,試圖擺月兌困境。
「你個惡婆娘,有種我們單打獨斗,背後偷襲……嗚嗚嗚……」他的叫罵聲消失了。另一個中年婦女用白布塞住了他的嘴,兩人合力,迫使他規規矩矩地跪在了地上,只有身體艱難地扭動著。
宋舞霞一時間愣住了。胡三的「實力」她是清楚的,兩人這麼輕易就能把他制服,說明她們肯定是會武功的。事情發展到這份上,應該如何收場?
「孝和?」長公主略帶笑意的聲音中軟轎中傳來。一旁的丫鬟急忙揭開了轎簾。她的一只腳剛剛跨下轎子,另一個丫鬟已經為她撐開了遮陽傘。
宋舞霞醒悟,屈膝行禮,長公主走上前,親熱地拉住了她的手。「孝和妹妹無須多禮。」說著便拉著她往秋水閣而去,從頭到尾沒有看胡三一眼。
「長公主……」
「哦,本宮差點忘了。」公主回頭,對著蘇四娘揮揮手,「多謝宋夫人為本宮引路,有郡主陪本宮說說話就行了,本宮就不打擾夫人了。」
胡三依舊跪在地上艱難地掙扎著。
「公主,姐夫他……」宋舞霞欲求情。其實她最想做的是撫自己的額頭,拍胡三的腦門。她想求救于長公主,因為自己對她的印象不錯,可真正要說了解或者私交,可一點都談不上。幾次的接觸,這位公主總有不同的面目,再加上外界的種種謠傳,她只得小心翼翼地應對。要不是情況緊急,無人可求助,她怎會下帖子請她上門。可胡三倒好,第一次見面直接稱呼人家「惡婆娘」。
面對宋舞霞的困窘,長公主依然笑意盈盈的。「昨日我得了幾壇梅子湯,很是解暑,今日正想送來給妹妹嘗嘗。」說話間她們已經在隨行的丫鬟簇擁下進了院子,烈日下只剩「嗚嗚」叫喚的胡三和押解著他的兩名婦人。
入了正屋,宋舞霞急忙跪下了,誠摯地道歉︰「姐夫沖撞了公主,清兒代姐夫向公主賠罪……」
「我可沒說要治罪于他。」這聲音並無任何怒意。
「公主?」宋舞霞抬頭。都動上了手,還不算治罪?她暗自月復誹。
「還不快起來,你再喚我公主,我可真要生氣了。」她假意板起了臉。
「懿安姐姐。」宋舞霞輕聲喚了一聲,起身站到一旁,不明白長公主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留兩個服侍的,其他人都退下吧」
听到命令,宋舞霞對自己的丫鬟微微點頭,只留下了翠羽。
待房門關上,長公主突然笑了起來,「妹妹既然被母後禁足,我們可算是真真正正的好姐妹了。」語氣中滿是調侃。
「是清兒無狀,惹惱了太後娘娘……」
「唉」長公主搖頭,「妹妹這麼說,難道是指責姐姐不孝,經常惹母後生氣?」
不孝可是大罪,宋舞霞听她說得一本正經,心中惶恐,愈加模不著頭腦,突然間後悔,暗自埋怨不該請她上門。
「我與你開玩笑呢」
「姐姐」
「好了,好了,不與你說笑了。」長公主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示意宋舞霞坐下,安慰道︰「沒事的,母後每月都要把我禁足幾次,過些日子又會招我進宮,所以你也不必擔心,就安心在府里畫畫吧」
宋舞霞想說︰你們是親生母女,能和我一樣嗎?當然,她可不敢這麼說,只能道了謝,順便為自己在宮里的言行,深刻反省了一下,希望太後能風聞她的悔意。
兩人又說了一會閑話,宋舞霞問起了幾天後的七夕節。其實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雖然李嬤嬤已經把宮里的過節流程原原本本,詳詳細細說給她听了,但作為偽才女,她還是忍不住擔心。萬一突然來個才藝比試什麼的,她可不覺得自己吟幾首詩後世的名詩就能蒙混過關。最讓她擔心的還是那個莫名其妙的皇帝,如果他又把她關起來,再下點什麼藥,她怕自己插翅難飛。
她也想過裝病不去,可偏偏太後把她禁足了。到時她不出現,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她拿喬,不敬太後,以後就更難混下去了。
听到懿安長公主說,今年的七夕,太後召了居住京城的所有皇室宗親女子進宮,為了避嫌,皇帝即便來了也不會久留,再加上當日蘇娜公主也會進宮,皇帝的注意力應該在南吳使者團,宋舞霞總算稍稍放心。
可轉念想想,她發現長公主好似故意把皇帝可能的行蹤說給她听一般,不禁懷疑︰難道她知道了什麼?從長公主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她只能端起茶杯掩飾表情,壓下心中的不安,不好意思地說︰「懿安姐姐,自從清兒大病一場,很多事都忘記了,到時如果我做錯了什麼,姐姐一定要幫我遮掩一二。」
「妹妹多慮了。七夕不過是乞巧,哪來那麼多規矩。母後與皇後娘娘也不過是趁機想熱鬧一下,你不必擔心。」長公主並沒正面回答。
宋舞霞輕輕點頭。她本就沒指望她答應,這麼說不過是再次重申自己失憶了,希望萬一出了什麼事,能用「忘記了」蒙混一下。
兩人東拉西扯,很快就到了未時末,想起馬上就能見到兒子,宋舞霞有些心不在焉。
「妹妹可是有什麼心事?」
「沒。」宋舞霞急忙搖頭,望了一眼窗外,太陽依然明晃晃的。
懿安長公主笑笑,感嘆︰「你啊,就是太心軟了,現在才半個多時辰,他一個山野莽夫,曬個一兩個時辰有什麼關系。」顯然她以為宋舞霞在擔心胡三。
「姐姐說的是」
「好了,好了,我這就讓人把他送去公主府……」
「姐姐」宋舞霞驚呼。本來她以為長公主只是想給胡三一點教訓,所以沒有繼續求情,可如今要把他送去公主府,她不禁想到了市井流言,傳說這位公主可是連上京述職的州官都敢殺的,胡三不過是一個徒有虛名的郡馬而已。
「怎麼,怕我殺了他?」她笑著問。
宋舞霞只能搖頭,低聲說︰「姐夫口不擇言在先,姐姐小懲大誡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其實……姐夫只是習慣了那樣說話,他並沒任何惡意的……」
「我們知道他沒惡意又如何?妹妹難道能讓全京城的人都相信他是沒惡意的?今日他遇到的是我,他日如果遇上其他公主,郡主,宰相,將軍……」
「這……」宋舞霞語塞。京城啥都不多,達官貴人最多,而胡三的個性,不止容易惹事,更容易被利用,否則也不會上京的第一天就被關入大牢。此刻她不禁覺得讓胡三一起上京根本是個錯誤。可是留他在綠石山,她又怕圍剿的事再次發生,她遠水解不了近渴。
「妹妹放心,我知道他是宋家的女婿,皇上親封的郡馬,我只是請他去和駙馬做個朋友。如果兩位縣主思念父親,隨時可以去公主府探望郡馬。」
長公主這麼一說,宋舞霞突然想到之前商議的,雁翎,雀翎容貌像她,這是無法避免的,為免讓旁人利用這點制造謠言,只能讓京城的貴婦圈先入為主,認定她們是宋墨黛的女兒。此事宋舞霞自己操作太過扎眼,如果長公主願意幫忙……
這事于長公主一點好處都沒有,她為什麼要幫我?宋舞霞不敢問,直至懿安長公主離開,她依然想不出答案。
因雙胞胎午覺未醒,雖然宋舞霞急著見兒子,但為免別人懷疑,只得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差了翠羽去西月軒侯著丁立軒,順便支會桂花,胡三被「請」去了長公主府。
打開胡三留下的地圖,她慢慢瀏覽著,不解緣由。
雖然很想多些了解這個時代,但測量,印刷技術的不成熟,地圖在這個時空是稀罕物,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楚版本的。相比現代的地圖,她手中的只能稱為示意圖,勉強可以分辨出國界,鄰邦。「大楚,北遼,西夏,南吳……」她一個個辨認著,喃喃自語︰「好像和北宋的疆域差不多,大哥為什麼要給我這個,又是誰給他的?……等等,為什麼這兩處的墨跡不同?」
很明顯,地圖上「鄭州」,「永平」四字是不久前才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