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翠羽覺得好累,很想睡覺,可耳邊總有一個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她用盡全力睜開眼楮,看到了滿臉鮮血的宋舞霞。「小姐,快讓奴婢看看,您傷到哪了。」她習慣性地想為主子把脈,這才發現自己連手指都動不了。
宋舞霞驚喜地看著翠羽,緊緊抓著她的手,「我沒事,你要堅持住……」
「你沒事就好。」翠羽一邊說,一邊想閉上眼楮。
「別睡」宋舞霞急切地捧住她的臉,「听我說,不許睡過去,太醫馬上就來了。」
「太醫?」翠羽的記憶開始恢復,馬上想起了發生過什麼事。她用意志力強撐著,看著宋舞霞,「小姐,您沒受傷嗎?。」
「我沒事,一點傷都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翠羽重復了兩聲,慢慢閉上了眼楮。
宋舞霞沒有太多的醫學知識,但她知道,如果她睡過去,可能會永遠醒不了。她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大聲說︰「翠羽,想想丁楚,你們快成親了,你不能扔下他」
「對,丁楚。」她慢慢睜開了眼楮,「小姐,麻煩你告訴丁楚,我不能再治病救人了,所以他應該去救更多的人,特別是那些窮人家的孩子……」
「我不會為你傳話的,這些話你應該親口對他說……」
「小姐,奴婢撐不了多久了,在這世上,只有您和丁楚對我最好,還有碧玉……」她重重咳了起來。
宋舞霞強忍著想哭的沖動。她用沾了血的手指輕輕撫模著翠羽的臉頰。她知道,這個時候傷者的求生意志是決定一切的關鍵。她不顧一切地趴跪在地上,附在翠羽耳邊輕聲說︰「我已經派人去找丁楚了,他馬上就到,你一定要等他,不然他一世都會不安,還有碧玉,你們在一起挨過了多少困難,難道你不想見一見她嗎?。」
「可是我好想睡,好冷。」
宋舞霞表情微變。她從電視上看過,失血過多會導致失溫。一旦體溫下降,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時代,一定回天乏術。怎麼辦?她只恨自己不是學醫的。
「把這個給她蓋上。」丁文長不知從哪里抱來了一床被子。趁著交給宋舞霞的機會,他把手中的一粒藥丸交給了她,用極輕的聲音說︰「先護住她的心脈。」
若是在往常,宋舞霞絕不會胡亂給人吃藥丸,可此時看著意識漸漸模糊的翠羽,她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把藥丸塞入她嘴里,低聲命令︰「咽下去,快」
丁文長見她已經無法吞咽,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太後的目光,捏住翠羽的脖子,硬是把藥丸灌了下去,引得翠羽又是一陣咳嗽。
宋舞霞看得心痛,但只能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眼淚,對著她說︰「翠羽,別睡,丁楚馬上來了,還有,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什麼時候就被人下了毒。你這麼費勁才救了我,你忍心扔下我不理嗎?……你千萬不能放棄,只要你想活著,你就一定能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太後冷眼看著宋舞霞抱著一個下人。想著她居然為了一個下人公然給她臉色,她的臉不禁又陰沉了幾分。
此時,剩下的兩個黑衣人已經退了出去,陸博濤也被太後的人帶去醫治了,而雁翎、雀翎等人所在的屋子依然大門緊閉。
「孝和,你鬧夠了嗎?。」太後冷冷地問,在隨從搬來的椅子上坐下。
宋舞霞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只是專心地對翠羽說著話。
「太後娘娘……」
丁文長試圖打圓場,見太後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只得閉上嘴。他已然發現,錢公公不在列,而太後帶來的宮女看上去都孔武有力,並不是平時那些。
難道太後想……他急忙抑制住腦海中的瘋狂想法,心中卻帶著隱隱的不安。
不多會,原本在院子中的太監、宮女全部被驅趕到了烈日下。
「架起她,讓她看清楚。」
太後的話音剛落,兩個婦人一左一右扶起了宋舞霞。她還來不及掙扎,瞳孔一下子放大,因為她的眼前是真真實實的屠殺場面。那些太後帶來的宮人,不,確切地說是殺手,她們手持鋸齒狀的武器,割斷了所有太監、宮女的喉嚨。那些人的動作是那麼嫻熟,殺人對她們來說就像呼吸一般。
就算是丁文長見慣了大風大浪,看到這樣的事也早已目瞪口呆,臉色煞白,更何況宋舞霞這種接受文明教育的現代人。
太後端起熱茶,輕輕抿了一口,淡然地說︰「放開她。」
宋舞霞早已手腳冰冷,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一般。支持外力的支撐,她的身體軟軟倒下,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丁文長眼急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你怎麼樣?」他輕聲問,用手心緊緊捏住了她的手指,試圖給她一些力量。
這時,負責守門的人走到太後身邊不知說了什麼,太後對身旁的人使了一個眼色。所有的殺手像訓練有素的機器,扛起尸體,扔進了某一個房間,緊接著有人拎出水桶,開始清洗地上的血跡。
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中,太後無情地說︰「孝和,你要記住,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他們?」宋舞霞歇斯底里地叫嚷。
太後瞥了她一眼,「很簡單,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她的回答依然沒有溫度。
宋舞霞推開丁文長,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著︰「老天,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寧願在摔下樓的那一刻就死了,也不要經歷這樣的事」
太後似笑非笑,似乎在嘲弄她的天真,然後突然間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為什麼?因為你是宋維善的嫡長女,這是你逃不開的命運,如果你依然想躲在失憶的借口中,哀家會讓更多的人為你父親陪葬」
宋舞霞驚恐地看著太後眼底的瘋狂。她知道她是認真的,但是——「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幾乎用吼的,說出了這句話。而太後卻依然無動于衷,只是隨手推開了她,對守門的人點點頭。
守門的人打開院門,兩個太醫已戰戰兢兢站在外面。太後指著門外的兩人,對宋舞霞說︰「現在去換了你的衣服,做回你的孝和郡主。」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要挾,告訴宋舞霞,若想讓太醫醫治翠羽,她就必須听太後的話。
看著翠羽在棉被下無意識地發抖,宋舞霞咬緊牙關,慢慢站了起來。她推開欲扶住她的丁文長,雙手握拳,憤怒地看著太後,最終卻只能跟著太後的人而去。
兩個太醫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走到太後身旁行了禮,然後開始替翠羽把脈、清洗傷口、止血、上藥。他們動作嫻熟,卻一路皺著眉,不時地搖頭。
即使沒有陸博濤的提醒,丁文長也知道翠羽對宋舞霞的重要性,更何況中間還有一個丁楚。眼看太醫們的神情不對,他也顧不得太後會不會多想,毅然走到了過去,低聲詢問情況。
兩位太醫異口同聲說,翠羽能保住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猶豫了一下,丁文長拿出了另一顆藥丸,放在他們面前,問道︰「兩位大人,這是續命丸,你們看對傷者可有用處?」
「不瞞丁公子,若不是先前這位姑娘服過一顆續命丸,此時她恐怕早已斷氣了。」
「文長。」太後的聲音從三人背後傳來。丁文長急忙把藥丸塞入其中一人手中,起身走向太後。
「哀家听說,你父親僅僅得了兩顆續命丸。這麼多年,他一直舍不得用才能傳給了你。」太後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不滿。
經歷了這麼多事,丁文長只能勉強勾起嘴角,假笑著說︰「翠羽姑娘也算是丁家的人……」
「哦?」太後側目。
「是這樣的。在下家中有一名大夫,翠羽姑娘是他的未婚妻。他們馬上要成親了,所以孝和郡主早就消了翠羽姑娘的奴籍。」
「原來是這樣,你對這位大夫倒是不錯,對她的事倒也清楚。」太後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滿滿的嘲弄。
丁文長也知自己的理由薄弱。此時他心緒煩亂,也顧不上找借口,只能低頭不語,假裝恭順,但心中對太後的觀感已經一落千丈。
太後卻沒有就此放過他,突然說道︰「你的父親應該教過你,只有沒弱點的人才能不被人威脅。今日,哀家如果以孝和郡主之名要求你為哀家辦事,你會怎麼辦?」
「只要是太後差遣,在下一定……」
「哀家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把話和你說通透了。」說到這,太後命太醫把翠羽搬去太醫院,等隨從關了院門才繼續說道︰「很多年前,雖然你與孝和郡主認識在先,但她的心從不在丁家,否則——」太後笑了笑,抬頭望著一塵不染的藍天,感慨般說,「哀家記得,以前的孝和是世上最聰明的女子,她若對你有心,世上就不會有碧琰山莊。」
太後的話音剛落,宋舞霞已經從屋內走了出來。不見翠羽與太醫,她頓時慌了。可惜,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一旁一直緊閉著的房門打開了,李嬤嬤用匕首挾持著趙嬤嬤,出現在了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