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軒一听到父親說,可以見到宋舞霞,高興了一早上。中午下了學便和丁文長一起去小院等著。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他越等越失望,直至太陽下山,終于完全絕望了。
丁文長告訴他,因為宋舞霞住在很遠的地方,出門不容易,所以才沒能赴約。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自己的父親,訕訕地回了自己的屋子。看到十八在等著,有氣無力地問︰「十八,房子找到了嗎?。」
十八像往常一樣搖頭,解釋道︰「城西的屋子我都看過了,不是不合適,就是和你的父親有關。主人,你看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找找?只要在京城內,您想見郡主總不會太難。」
丁立軒搖搖頭,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抿著嘴,大大的眼楮中含著淚。
「主人,您怎麼了?」
「十八,姨媽住的地方離城門很遠嗎?。」
十八不知道丁立軒的意圖,只得如實回答,從怡景山莊的正門至京城的西城門,馬車只要半個時辰。
听著他的回答,丁立軒的眼淚滾了下來,嗚咽著說︰「果然,是姨媽不要我了。」
十八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無言地站著。許久,听到主子說,不用再找房子了,他只能應了。隨後在丁立軒的催促下,悄然無聲地離開了。
作為成年人,丁文長當然看到兒子因沒見到宋舞霞,而表現出的失落與傷心。所以第二天他並沒有帶著他一起去小院,打算等確實見到了宋舞霞,再派人把他接來。
宋舞霞對于前一晚,太後沒有阻攔她離開山莊感到奇怪,所以第二天上午她依然沒有稟告太後。結果還是與上一次一樣,守衛什麼都沒說就讓她們離開了。
望著漸漸遠去的山莊,宋舞霞問車內的趙嬤嬤︰「嬤嬤,你看太後這是什麼意思?」
趙嬤嬤若有所思,沉吟了許久,突然說起了李嬤嬤,低聲道︰「既然太後明知溫親王對李嬤嬤有恩,還是把她派去了您身邊……皇上的一意孤行,太後明著暗著攔下,如今又是為您賜婚,又是把您留住怡景山莊……老奴愚見,太後似乎想利用您,多過于利用丁公子……」
「可是她想利用我什麼?難道是為了父親的某些東西?可昌平王府不是我當家,我又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還有父親臨死非得堅持與丁家聯姻,這其中的關鍵到底是什麼?」
她越想越糊涂,趙嬤嬤也不敢多言。沉默了許久,外面的喧鬧聲漸漸大了,听起來馬車已經入了城。
「小姐,這是您第二次離開山莊,皇上的人……會不會……」趙嬤嬤滿臉憂色。
宋舞霞搖頭。對這事,她沒有把握,只能祈禱鄭晟睿不會瘋狂得干出白天劫持馬車的事。
除了對處境的擔憂,還有一事也一直是趙嬤嬤的「心病」。她坐在角落,偷偷看了宋舞霞一眼,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了。眼見著小院已越來越近,她終于下了最後的決心,誠摯地說︰「小姐,現如今,丁公子已經是您的未婚夫,自古以來,無論多尊貴的女人,嫁人之後都是以夫為尊……」
「嬤嬤,你想說什麼?」宋舞霞打斷了她。穿越之後她對這個時代最不滿的就是永遠把女人當成男人的附屬品。
趙嬤嬤明顯感覺到了主子的不悅,可想著將來宋舞霞終究會冠上丁家的姓氏,她硬著頭皮說︰「小姐,見到丁公子,不要再與他慪氣了。」
「我哪里與他慪氣了,根本就是他……算了,不說了,今天若不是為了見軒兒,我才不會急匆匆地趕來。」
服侍了宋舞霞這麼對年,趙嬤嬤當然知道她的脾氣,也知道她的想法,苦口婆心地勸道︰「小姐,這世上,無論是有權的,有勢的,還是有錢的,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
「若不是先皇逼迫,父親只娶了母親一個。」宋舞霞下意識反駁。
「小姐,這世上能有幾個溫親王?」
宋舞霞本想說,陸博濤多年未娶,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把頭轉向一邊,在簾子的縫隙中出神地望著遠處。
趙嬤嬤心知再往下說便會得罪主子,可她又怕經歷了與陸家退婚,又賜婚丁家,如果這次的婚事再出什麼意外,一定會誤了主子終身。可偏偏,自己的主子對婚事一點都不上心,對未來的夫君沒有一絲尊敬,不止在私底下,在外人面前也同樣直呼其名。雖說這次是下嫁,可入了丁家的門,若丁文長故意冷落,到時她們在丁家恐怕連立足的余地都沒有。
想著這些,她再次開口︰「小姐,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您又何必抓著不放。以後您就是丁家主持中饋的長媳,只要他的心一直在您身上,那些妾室、通房,還不是隨您處置……」
「嬤嬤,你不必再說了。有些東西,我不會強求,更不會求他施舍。」
「小姐」
「嬤嬤,你再說我可真要生氣了。」宋舞霞的臉上已明顯有了慍色。馬車恰在此時緩緩停下。她知道,目的地已經到了。看了趙嬤嬤一眼,她堅定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我的底線除了不謀害他人的性命,還要再加一條,我絕不會愛上三妻四妾的男人,哪怕他是我的丈夫。」語畢,轎簾被揭開了,他們已經入了院子。
宋舞霞匆匆下車,直接往正屋而去。屋子內,丁文長正坐著,與身旁的管家說著話,手邊還有一些賬冊之類的東西。
「軒兒呢?」宋舞霞找了一圈都沒看到自己想見人。
丁文長沒有回答,給身旁的人使了一個眼神,對方拿起東西,恭敬地退下了。
宋舞霞同樣讓身邊的人退下,氣呼呼地坐在了一旁。如果趙嬤嬤沒有說之前那番話,她已經意識到上次見到丁文長時,自己的態度太過孩子氣。可當下被趙嬤嬤一說,心中的不滿又深了幾分。
丁文長看她臉色不善,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了。可想著如果一切順利,他們很快就會離開他,他好聲好氣地問︰「你怎麼了?身體不適?」
宋舞霞瞥了他一眼,生硬地問︰「軒兒呢?我只是來見他的。」
「我已經讓管家去接他過來了……」
「丁文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宋舞霞胸中的怒火馬上冒了出來。看到對方眼中的詫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了兩口氣,壓著聲音說︰「丁大少,以後請你不要借著兒子的名義把我呼來喝去」
「您是郡主,我怎麼敢指使你?要不是怕你今天再次失約,讓軒兒更加失望,我怎麼會不帶著他?」
丁文長語氣未變,但宋舞霞知道,他在生氣。對于讓丁立軒失望,她也心懷愧疚,不過這種愧疚僅限于兒子,難以抵消她對丁文長的不滿。她語氣尖銳地說︰「丁大少,我人在怡景山莊,不是你家隔壁。昨天我趕到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了,你讓我怎麼辦?插翅飛過來嗎?。」
「你」丁文長本想說,你就不會先派人送個話過來?想想還是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見宋舞霞瞪著他,一副「全都是你的錯」的模樣,他懊惱地坐回了椅子上。他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見到她,她都會惹他生氣,可偏偏他依然渴望見她。
心底里,宋舞霞也知道,昨天應該找人來說一聲。她自覺心虛,又見丁文長不再說話,小聲地問︰「軒兒怎麼樣?是不是很失望?」
丁文長想了想,兒子並沒特別的反應,今天也沒有提想見她的事,再加上他也不想宋舞霞更加自責,簡單地說他已經沒事,一早就去上課了,隨後說起了自己的目的︰「我找你來,是想與你商議……」他不知如何開口,遲疑地看著宋舞霞。
宋舞霞不明白,既然他們的婚事由太後攬下,禮部主持,一切都按章辦事,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要商議的。難道是為了他的妾室、姨娘?宋舞霞不覺沉下了臉。
丁文長以為自己的吞吞吐吐惹惱了她,轉而說起了翠羽,言道︰「看她的傷勢,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就算醒了,也要修養一段時間。不如在城外找個清靜的地方讓她養傷,等她完全好了,再去找你。」
宋舞霞不明白為什麼要費這個麻煩,但轉念想想,他們身處的小院鬧中取靜,看起來地段不錯,她覺得丁文長是不舍得把小院給她的丫頭用。雖然心中不滿,但想著這里畢竟是丁家的地方,她說道︰「好的,我會讓碧玉令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不過關于丁楚……」
「丁楚自然會一直照顧著翠羽,以後也會隨著翠羽一起去找你。」
宋舞霞一早就知道丁楚只是受聘于丁家的大夫,並不是奴籍,所以她以為這是丁楚與丁文長談妥的,點頭道︰「那就等翠羽的身體康復了,再讓他們去找我。」
丁文長見宋舞霞什麼都沒問,一副全都明白的樣子,忍不住問︰「你見過陸博濤?」
自上次怡景山莊一別,宋舞霞並沒得到過陸博濤的任何消息。可想著趙嬤嬤的勸誡,丁文長妻妾成群的現實,她點點頭,鬼使神差地說︰「我確實見過他。」
「所以昨天你是因為見他,才趕不及進城的?」丁文長月兌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