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長見過碧玉,沒有問出什麼,當天夜里他就給宋舞霞送了口信,告訴她,之後的幾天他都會在翠羽養傷的小院,她隨時可以去見他。
可惜,之後的兩天,宋舞霞不是被太後叫去,就是皇後找她有事,說了一些風花雪月的瑣事,好似故意把她絆住一般。直至第三天,她起了一個大早,才在早飯過後得以進城。
連續空等了兩天,第三天一早,丁文長依舊跟著送食材的車子進了小院。丁楚看到他仍然一副小廝的打扮,忍不住嘀咕︰「大少,這里的人都是您親自選的,你用得著穿成這樣子嗎?。」
丁文長剛想反駁他的話,院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聲音,丁楚急忙去查看發生了什麼事,見是宋舞霞的馬車,迎了上去。
門房卸下門檻,讓馬車進了院子,宋舞霞緩步走下車子。她穿著天水綠的蘭花裙,因為入了秋,她一下車,綠桑馬上給她披上了寶藍色的褙子,兩顆祖母綠的耳墜子在微風中輕輕晃動,青翠欲滴,更反襯出了她肌膚的白皙。
丁文長站在原來的位置,看著她緩步向自己走來。可宋舞霞並沒注意到他,側頭問丁楚︰「翠羽的傷勢有進展嗎?。」
丁楚失落地搖搖頭,瞥了一眼兩人斜對面的丁文長,見他對自己搖頭,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說道︰「翠羽還是原來的樣子,我用盡了辦法,可她就是不醒。」
宋舞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丁楚的話上,只是隱約覺得身邊有兩道目光正盯著自己。如果在現代,她一定會轉頭瞧瞧,是誰那麼不禮貌,可穿越之後,特別是回京之後,她是高高在上的孝和郡主,早已習慣了眾人的目光。于是,就在丁文長錯愕的凝視中,她與他擦肩而過,進了屋子。
因為趙嬤嬤早上有些發燒,宋舞霞讓她好好休息,貼身的丫鬟只帶了綠桑一個。馬車旁,雖然綠桑覺得不遠處的小廝有些眼熟,但她忙著為主子拿東西,打理善後,也就沒在意。
待宋舞霞進了屋,丁文長發現綠桑似乎注意到了自己,鬼使神差地偏過頭去,避開了她的目光。與此同時,綠桑覺得丁文長不可能穿著小廝的衣服,對她的主子視而不見,也沒再探究一旁舉止奇怪的「小廝」。
屋子內,宋舞霞生怕太後或者皇後又會突然找她,想趁著丁文長沒到,先去探望翠羽。丁楚趁機走到了丁文長身邊,問︰「大少,你干嘛不和郡主打招呼?你不是來等郡主的嗎?。」
「這事你別管」丁文長氣呼呼地回他,瞪著宋舞霞所在的房間。
「大少,剛才郡主正和我說話,才會沒看到你,再說,她怎麼知道你會穿著下人的衣服。」
丁文長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一種陌生的感覺攪得他心煩意亂。他深吸了一口氣,往一旁的廂房走去,嘴里說著︰「我先去看賬冊,她若是提起我,你再來叫我。」
丁楚覺得莫名其妙,見他走遠了,只得進了屋子。
臥房內,宋舞霞坐在床邊,輕輕捋著翠羽的長發。看著這景象,丁楚想到了以前在昌平王府,他們一起為別人診脈的情形。那時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地方,翠羽總喜歡用自己的食指繞著自己的長發,眼楮望著天空,閃閃發光。如今,她閉著眼楮在床上躺了快一個月,任他怎麼與她說話,她都不會應他一聲,他不禁悲從心生,鼻子泛酸,眼眶微熱。
「郡主,翠羽一定會醒的。」綠桑輕輕扶住宋舞霞,欲把她拉起。
宋舞霞點點頭,為翠羽掖了掖被子,對丁楚說︰「我們去外面說話吧。」
丁楚深深看了翠羽一眼,跟上了宋舞霞的腳步,還未站定就說道︰「郡主,翠羽的情況,實在不適合移動,能否……」
「你見過丁文長了?」宋舞霞皺眉。對她而言,不是她想讓翠羽搬,而是丁文長逼他們遷走。
丁楚點點頭,猶豫著要不要把丁文長叫來,三人當面把話說清楚。
正在此時,大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為了以防萬一,丁楚只得出去查看是什麼人。不多會,他帶著綠荷走了進來。
對綠荷的為人,宋舞霞依然有所保留,所以從未告訴過她這里的事。看到她,不禁月兌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地址的?」
「郡主」綠荷快速曲了曲膝蓋,一副十分著急的模樣,急切地說︰「皇後娘娘的人正在怡景山莊等著郡主。本來是趙嬤嬤來通知郡主的,但她正在發燒,路都走不穩。」
「怎麼回事?嬤嬤她沒事吧?……皇後娘娘有沒有說什麼事?」
見綠荷搖頭,綠桑輕聲說︰「郡主,要不我們還是快些趕回去吧。」
宋舞霞看了一眼大門,又看看一臉急色的綠荷,對丁楚說︰「我得回去了。你見到他,告訴他我有急事找他,讓他務必找個時間見我,如果可以,我明日會再來的。」因為綠荷在場,她並未明說「他」指的是誰。
此時,丁文長在廂房把一切看得分明,也听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她多次與宋舞霞見面,雖在昌平王府見過綠荷,但從沒見她帶著她,知道宋舞霞並不把她當心月復。基于小心為上的原則,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舞霞的馬車漸漸遠去。
在宋舞霞回怡景山莊的路上,皇後正在太後宮中,一臉焦急,嘴里說著︰「母後,您說她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一大早就離開了山莊,不會是,她去見濤弟了吧?。」
本來,听說宋舞霞一早就離開了,太後亦有些焦急,但得知她只是去了隸屬丁家的小院,她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面對陸妙彤的焦急,從容地說︰「連我們都找不到濤兒,她怎麼會知道濤兒在哪里?稍安勿躁,不會有事的。」
「母後,我們費了那麼大的勁才走到今日……」
「彤兒」
見太後臉上帶著不悅,陸妙彤定了定神,走到她身旁,笑著說︰「母後,我只是太著急了,要不,在他們成婚前,不要再讓她離開山莊了……」
「說的什麼混話,你忘了,明年開春各部官員都會回京述職,哀家就是為了這個,才讓她住在怡景山莊的。」
「可是……」陸妙彤雖然笑著,但難掩表情中的焦急。當日的一個誤會,陸博濤陰差陽錯邂逅了宋清霜。外戚欲娶重臣之女,此事讓疑心重的先皇更加猜忌兩家,如今,就算宋舞霞不是皇帝心心念念的女人,陸博濤娶她也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太後輕輕按住了陸妙彤的手背,安撫道︰「你不必著急,哀家不會讓她成為皇帝的女人,更不會讓她去甘州,霖兒能不能成為太子,順利坐上皇位,都要看當日的宋太傅在如今的朝堂還有多少的影響力,另外,永平的宋家……」
正說到這里,錢公公在外說有要事回稟。獲得太後的準許後,他匆匆進了屋子,低著頭說,宋舞霞已經在回山莊的途中了。聞言,陸妙彤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告辭回去了。
太後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慢慢搖頭。
「娘娘,皇後娘娘只是關心則亂……」在太後的目光下,錢公公收住了這話題,嘴里說著︰「奴才該死,是奴才多嘴了。」
太後沒有回應,慢慢拿起了茶杯,沉思片刻,卻笑了起來,大聲說︰「傳哀家的懿旨,讓丁文長進宮見哀家……你親自去傳旨,無論他人在哪里,一定要交到他手上。」
錢公公得令而去。兩個時辰之後,他拿著懿旨去了小院。此時丁文長已經離開回了丁家。丁楚見是錢公公親自傳旨,馬上明白丁文長並不在京城的謊言怕是瞞不住了。他親自帶著錢公公去了丁家,卻不料丁文長已經騎馬出了城,去了哪里管家說自己並不知道。
聞言,錢公公不敢耽擱,馬上回了宮,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太後。太後听了,沉吟片刻,讓錢公公帶著旨意在丁家等著,之後命人在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守著,看丁文長從哪條路回家,然後沿著那條路秘密尋找陸博濤和魯蒼南。
傍晚時分,太後沒有等到錢公公回宮,監視怡景山莊的人卻回稟,丁文長在山莊求見郡主,正大光明的。因為宋舞霞一直在皇後那邊,所以山莊的人只能讓他在客廳等著。
遣退了回話的人,太後低頭而笑,自言自語︰「這個小滑頭,居然想擺我一道,我倒要看看,你想怎麼收場。」她說著,笑得更歡了,隨即又收斂笑意,對著門外說︰「來人那,請皇後娘娘與孝和郡主在一個時辰之後到哀家這里用晚膳,另外,如果國舅爺有事求見,請他明日再來,哀家今晚想早些歇息。」
吩咐完了,她又叫來了貼身的宮女。小半個時辰後,宮女端著一旁貢果到了怡景山莊,站在客廳外的走廊中對綠荷說︰「綠荷姑娘,這是皇後娘娘賞你們的,另外,今晚你們不用準備郡主的晚膳了,郡主現在正和皇後娘娘一起去太後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