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十一接受的訓練,第一項就是忠誠。對宋舞霞忠誠,他就必須一切以她的利益為出發點,可偏偏,如今他依然是丁家的掌櫃。他躊躇著是不是應該說出丁家的秘密。
趙嬤嬤見他吞吞吐吐,與以往的行事截然不同,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說道︰「丁掌櫃,如今你就算是替小姐辦事的人,有什麼話還請你直說。」
經趙嬤嬤這麼一提,宋舞霞也馬上發現了丁十一的凝重,急問︰「是不是丁家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軒兒有什麼事?」
「郡主莫急」丁十一知後悔已經來不及,說道︰「老爺在世時,行事一向求穩妥,凡事都會留一條後路。想必郡主也已經知道,在下並不只是丁家籍籍無名的小管事,其實——」他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宋舞霞,這才繼續說道︰「實際上我和其他幾人都是丁老爺特意留下,在危急時刻保護大少的。今日,除了在下之外,其他幾人都被叫去了丁家,在下覺得有些奇怪……」
「丁文長,他沒事吧?。」宋舞霞急問。
丁十一搖頭,「大少應該沒事。听負責采買的說,管家做錯了事,被大少叫去責罰,連累了很多人。這話雖然並不十分可信,卻可知大少正好端端地在府上。只是……府內雖然一切照舊,沒有什麼異常,但在下覺得,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既然丁文長沒事,那……」宋舞霞一邊說,一邊朝趙嬤嬤望去。
趙嬤嬤對丁十一的能力是十分肯定的,也知他這樣的人是十分忠心的,所以並沒懷疑什麼,只是她也想不出一夜間丁家會有什麼事,只能問道︰「丁掌櫃,依你看,會是什麼事?」
「這……當日太老爺失蹤,大少也未把大家都叫去……所以,在下實在想不出……」
丁十一剛說到這,綠桑突然在門外說︰「郡主,綠荷剛剛看到,太後身邊的人正往這邊過來,很快就到了。」
昨日,宋舞霞在太後面前信誓旦旦地要求取消婚約,說她想出家。她知道太後一定會再找她去問,卻沒想到一大早就派人來了。本來她恨死了丁文長,可听了陸博濤的話,她覺得最好還是听了他的解釋再做決定。現在一切未明,她實在不知對太後說什麼。
「準備車子,我們現在去丁家。」
未成婚的女子哪有冒冒然跑去夫家的道理。宋舞霞的話一出口,丁十一和趙嬤嬤全都被嚇到了。但見她態度堅決,兩人勸了幾句,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一起離開了怡景山莊。
馬車一路慢行,到達丁家時已是辰未(上午九點),秋日的陽光明晃晃,暖洋洋的。丁文長卻只覺得太陽曬得他頭暈眼花。听聞宋舞霞已到了院前,他又是驚訝,又是擔心。
他在母親的屋子被耽擱了近一個時辰,剛剛得知昨日傍晚,有人見過一輛馬車載著兩個少年出了南城門,但尚未證實兩人是不是丁立軒和十八。他已經派人去追了,也通知了前面幾個城鎮的人攔截。只不過,沒有確切的消息,一切變數都有可能。如今他和宋舞霞之間已有一個難解的誤會,如果再讓她知道兒子失蹤,可就不是咬一口,罵幾句的問題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既然已經到了,他就不能避而不見,只能迎了出去。
宋舞霞見丁文長好端端的,甚至稱得上神清氣爽,她把頭偏過一邊與丁母寒暄,眼楮四處尋找著兒子的身影。見丁家的眾人都在,獨獨不見丁立軒,她忍不住問︰「軒兒呢?怎麼不見他?」
丁文長知事情是瞞不住了,正想著怎麼單獨告訴宋舞霞,丁母先開口說道︰「軒兒昨晚有些不舒服,如今正在文長那睡著。」
「軒兒他沒事吧?。」宋舞霞的目光落在了丁文長身上。
丁文長正苦于沒有正當的理由支開她,順手推舟說道︰「現在應該差不多醒了,不如我讓他穿戴整齊,出來向郡主請安。」
「不用了,既然他病了,還是我去看他吧。」
宋舞霞說出了丁文長預料中的回答。他引著她,辭了眾人,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宋舞霞瞥過丁文長的側臉,只覺得他全身緊繃,臉上全無笑意。她心中埋怨他不主動向自己解釋昨天的事,續而又想起丁十一的話,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丁文長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伸手示意她往前走。入了院子,宋舞霞馬上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四周不見丫鬟,婆子,只有幾個中年人低頭站在廊下。管家見他們來了,急忙迎了上來,欲言又止。
受氣氛感染,宋舞霞也頓時緊張了,追問︰「到底怎麼了?軒兒呢?不會是……」
「進屋再說」丁文長抓住她的手,往書房而去。管家下意識跟上了他的腳步,卻被關在了房門外。
「丁文長,你給我說清楚」
宋舞霞憤怒的質問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管家見狀,只得引所有人去最遠的一間後罩房。獨自守在了院中。
房間內,宋舞霞怒視著丁文長,高聲說︰「你倒是說話呀」
「昨天晚上,軒兒失蹤了。」
「失蹤?什麼叫失蹤?」宋舞霞一听就炸毛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大聲說︰「你給我解釋清楚」
丁文長被她抓得重心不穩,只能用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回道︰「失蹤就是不見了,你還要我怎麼解釋?」
「好端端的人,怎麼會不見了?而且是昨晚的事,如果不是我正好過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
「什麼叫告訴我有什麼用?」宋舞霞的聲音又高了幾分。想到兒子不知道在哪里,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丁文長,壓著怒意說︰「他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你們全家上下這麼多人,連個孩子都看不住?」不待丁文長說話,她轉身抓住了門栓,嘴里說著︰「我現在就去找他」
丁文長急忙壓住了大門,「你去哪里找他?」
「我……」宋舞霞一時語塞,隨即又道︰「反正我要去找他,總比你待在這里什麼都不做的強」
「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
「派人?你就只會派人嗎?。」說話中,宋舞霞用力推了丁文長一下。丁文長一時不備,又因急著阻止她開門,站立不穩,身體撞在了門板上。撞擊聲嚇得門外的管家忍不住往屋內張望,祈禱著不要再出什麼事。
丁文長本就因兒子的失蹤急得不得了,如今被宋舞霞這麼一鬧,愈加煩躁,只覺得頭痛欲裂。他再次抓住了她的肩膀,反身把她壓在了門板上,怒氣沖沖地說︰「好呀,你去找他,挨家挨戶找他,告訴全京城的人,我兒子失蹤了,身邊只有一個家丁,還是個半大小子,讓那些三教九流知道,現在是綁架他的好機會,也讓看我不順眼的人知道,這是報復的好機會……還有,我差點忘了皇帝,說不定他也會派兵追查,不,是追殺」
「你對我大小聲有什麼用?」宋舞霞又擔心又委屈。理智告訴她,丁文長說的是對的,而且當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找人。可是理智怎麼都壓不下心中的怒火與憂慮。她使勁想推開他,可他抓得很緊,她怎麼都無法掙月兌。
「放開我你能這樣干坐著,我不能」她更用力地掙扎。
「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不能」宋舞霞憤怒地反駁,高聲控訴︰「如果你真的關心他,怎麼會讓他失蹤,至今都找不到人?如果你真的愛他,是個負責任的父親,他怎麼會離家出走?」
「你口口聲聲說我不負責任,那你呢?是誰一連幾次失約?是誰空許承諾?還有,他離家出走,但並沒有去找你,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失職?」
被丁文長這麼一說,宋舞霞愈加自責,眼淚立馬涌上了眼眶。想著當初的承諾,她低聲喃喃︰「我確實不該給了他希望,又一次次讓他失望。」說著,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下。
看到她的反應,丁文長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從小他就被教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哪怕是對父母家人,也要三思而後行,可面對宋舞霞,很多話總是不經大腦就說出口,很多行為,他自己都無法控制。就像此刻,明知不合適,他還是伸手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痕,低聲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哭……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他,安全把他帶回來……」
「會不會……他被人綁架了?」宋舞霞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抬頭用迷蒙的眼楮看著他,「听說……听說如果小孩子被陌生人抓去,如果十二個時辰還沒找到,就沒有希望了……」現代的時候,她看過很多拐賣兒童的案子,也看過猥褻兒童,虐待兒童的案例。她越想越害怕,眼淚傾瀉而出,身體止不住顫抖。
丁文長心中牽掛著兒子的安危,又看她哭得傷心,愈加心急如焚,一時想不到話安慰她。就在他焦急萬分,不知所措的時候,管家敲了敲門,低聲回稟︰「大少,郡主,剛剛得到消息,我們的人在官道上找到一輛馬車,但車上並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