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的話戳中了皇後的軟肋。太後一直告訴她,她們現在所做的一起都是為了她的霖兒,為了陸家。陸妙彤不想懷疑自己的姑母,可有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只是為了讓她的兒子登上太子之位,再坐上皇位,根本不必把事情弄得如此復雜。
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她們都知道皇帝根本沒有殺丁文長之心,可太後卻處心積慮地誤導宋舞霞,試圖把她逼上「絕路」,逼得她不得不尋求解決之道。這似乎是在試探宋舞霞對丁文長的真心,也在探查她有多少的「實力」。可如果單單為了太子之位,根本不必要這麼做,因為以她兒子的嫡長子身份,陸家的勢力,再加上丁家的金錢支持,宋舞霞壓根就是可有可無的。可偏偏,太後一直的目標都是宋舞霞。
再說以前的事,據陸妙彤所知,宋舞霞在昌平王府遇溺,其實只是為了試探她的水性,好安排御花園落水,丁文長相救的時間與經過。如此大費周章,得來的結果只有一個,宋舞霞感激丁文長。
有時候,陸妙彤深深地覺得,一切的事情只是為了逼宋舞霞心甘情願地走向丁文長,續而再以宋舞霞的名義,集結宋家的勢力,為丁家所用。
陸妙彤不想相信這個猜測,因為沒有理由,除非太後想讓丁文長謀反。可是,謀反,以丁文長皇商的身份,根本名不正言不順,不可能成事。
陸妙彤一直在努力壓抑這個想法,如今宋舞霞的一句話,仿佛把一切掘開了一個口子。如果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是不是就表示,也許我想得沒錯?陸妙彤反復思量著這句話,怔怔地看著宋舞霞。
宋舞霞哪里知道陸妙彤所想,她說那些只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而已。看她直盯著自己,她只能低頭說道︰「娘娘,我真的不希望這次的婚事再出什麼意外,請娘娘成全」
此刻陸妙彤才恍然醒悟。她看著宋舞霞說道︰「你來求我又有什麼用?你也知道,後宮不干政。再說,即便你想找人求情,求的也應該是太後,只有太後的話,皇上或許還會听進去幾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宋舞霞不明白皇後的態度為什麼突然軟化了。她也無暇細思,急急說︰「娘娘,清兒知道皇上的心思,而清兒即將嫁入丁家,也絕不會做對不起丁家的事,所以——」她抬頭看著皇後,把自己計劃中需要皇後幫忙的部分說了,臨了請求道︰「娘娘,雖然金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我想以皇後娘娘的身份,應該可以命她與我偷偷相見。」
「你為什麼想見那個奴才?」
雖然皇後臉上的奇怪表情讓宋舞霞不解,但她並沒深思,只是解釋道︰「娘娘,皇上一向多疑,或許只有金公公的話才會讓他放下戒心。」
陸妙彤點點頭,沒再細問,只說讓她明日上午再來中宮一次,她會安排金公公與她見面。宋舞霞見目的達到,且無驚無險,告辭回了怡景山莊。而皇後娘娘去了太後那邊。
山莊的餐廳內,午膳已經擺上。宋舞霞換了衣裳,淨了手出來,趙嬤嬤告訴她,閔長觀來了,已經等了一上午了。
宋舞霞本想用閔長觀給金公公傳個話,讓他單獨見自己,如今既然有皇後幫忙,自然就用不上他了,所以她也不急,吃完了午飯,又歇了一會,這才見了他。
還是與上次一樣,閔長觀抱著一盆花。不過這次宋舞霞並不認識那是什麼花。她閑話家常般問了他一些養花的常識,又夸贊了他幾句,卻始終不給他主動說話的機會。
有時候人是很奇怪的。閔長觀種了四五年花,耐心等待了這麼久,理論上應該很有耐性,可偏偏,宋舞霞叫了他,又遣走了他,讓他坐立難安,只覺得自己一分鐘都等不了了。眼下,他在急促不安中等了好幾個時辰,心中已經急得上火,但宋舞霞依然慢吞吞,不慌不忙的。眼見她半眯著眼楮,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他生怕她以午睡為由,遣退自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怎麼了?」宋舞霞嚇了一大跳。事實上,她並不是想試探他,她只是打算明日見到金公公的時候,順便問一下閔長觀之前所言是不是事實,再決定用與不用。
「郡主」閔長觀磕了一個頭,焦急地說︰「奴才知道郡主做事謹慎,必是對奴才昨日的話起了疑心。奴才可以指天發誓,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奴才可以證明的。」
「證明?」宋舞霞失笑,「那麼久以前的事,你要怎麼證明?再說,你又能證明什麼?」
似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問,閔長觀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情緒,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郡主,您一定覺得金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而錢公公是太後的心月復,他不會因為金公公求情就放過在下,所以對在下的話起了疑心,其實那時候小的之所以打翻了花瓶,是因為金公公正在向錢公公匯報皇上的情況,小的因此嚇到了。」
「你是說,金公公也是太後暗藏在皇上身邊的人?」宋舞霞的驚訝全寫在了臉上,續而搖頭,「不可能,如果你听到的是這樣的事,恐怕根本活不到今日。」
「郡主,奴才本來不知道與錢公公說話的是誰,只知道是皇上身邊的人。後來是金公公主動告訴奴才,是他救了奴才一命,我才知道當日那人是他。那時候他要在下把太後宮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可惜,很快我被錢公公調走了。」
「你的意思是說,金公公只是假意投向太後,所以,他是雙面間諜?」宋舞霞一邊說,一邊仔細思量著這個可能性。從金公公命閔長觀傳達的那個故事上,她覺得金公公肯定是忠于皇帝的,可如果太後的勢力已經可以命令鄭晟睿最信任的太監,某種意義上,太子之位豈不是輕而易舉,根本用不著她和丁文長?
宋舞霞越想越想糊涂,回憶稍早之前,陸妙彤听到她要見金公公時的奇怪表現,她又覺得閔長觀的話是可信的。只是如此一來也證明了金公公絕對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因閔長觀的指證,第二天宋舞霞看到金公公時,眼光也有些不同。她猶記得第一天入宮時,他把宋墨黛攔在了靜思齋外,還對她說了很多話,句句都是向著鄭晟睿的。她當時唯一的想法︰好一個忠心的奴才。
金公公見宋舞霞只是盯著自己,若有所思,卻並不說話,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郡主讓皇後娘娘叫奴才前來,可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只是想知道,你讓閔長觀講給我听的那個故事,可有結局嗎?。」宋舞霞笑盈盈地問。眼楮的余光觀察著四周。這是中宮內的一個小房間,四周都沒有人,至于外面有沒有人,恐怕只有皇後娘娘才知道。
宋舞霞的面前,金公公看著她的笑容,心中直打鼓,或者說,她的笑意越濃,他心中的不安更甚。他不想看到皇帝因為對她念念不忘,愈加執著,所以才僭越了,說了那麼一個不倫不類的故事。如今,面對宋舞霞,他知道,以皇帝越來越瘋狂的執念,說不定可以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更何況他這條不值錢的賤命。可想到先皇臨終的殷殷囑托,想到自己伴著鄭晟睿長大的各種不易,他壓下各種情緒,冷靜地回道︰「那個故事的結局,在于小狗如何選擇。」
「不,你錯了,因為這世上還有一個‘孝’字。」說著,宋舞霞朝太後的居所方向望了望。
金公公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低頭說︰「那郡主的意思是?」
「這里也沒有旁人,我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皇後娘娘幫我把你叫來,因為我對她說,我不會入宮威脅她的地位。你對我說那些,無非是不希望皇上再為我執迷不悟。而皇上呢?就像你說的,他只是不甘心,想得到我的身體。至于我,我只想體體面面地活著。鑒于以上這些,我有一個四全其美的方法,不過需要公公的配合。」
「郡主的意思,您想偷偷與皇上……」
「不,我想讓皇上知道,我和其他女人沒有分別,以前他只是看錯我了。」
對于宋舞霞不再躲在怡景山莊當鴕鳥,金公公當然是舉雙手贊成的,只不過他擔心事情的進展是不是與宋舞霞設想的一樣。
送走了宋舞霞,他折回了皇後宮中。陸妙彤正坐在大廳等著他。見他進來,厲聲說︰「好你個奴才,居然偷偷命人去怡景山莊給孝和郡主帶話」顯然她的人已經听到宋舞霞與金公公的對話。
「娘娘息怒」金公公急忙跪在了地上,急促地哀求︰「請娘娘听奴才把話說完」
「好,本宮倒是要听听你這奴才如何能巧舌如簧,顛倒是非。」
「娘娘」金公公匍匐在地,解釋道︰「因為皇上逼得緊,奴才這才叫閔長觀給郡主帶了話。娘娘,這事奴才已經向太後娘娘身邊的錢公公稟告過了。那個閔長觀也是錢公公安排在怡景山莊的。」他早已準備好了說辭。